《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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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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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怕死又不是丢人的事。或者我该问你怕过吗?”

云澜虽然身在太医院,但他在阮梦华心中一直是个江湖人,江湖人做江湖事,何曾怕过。

谁料他却坦然道:“我自然也怕,幼年时体弱多病,因怕死才学了医,到今日不敢说活人无数,但至少送到我身边的病人,悉数被我救活。”

只是她却撇撇嘴,不信他满身风流味能说出这么正经的话,取笑道:“大叔今日很是不同寻常,竟说了这些,难道怕我质疑你的医术吗?”

他微一苦笑,非是怕她质疑他的医术,而是有人质问他是否遵从当初的约定,是否还记得师命。自从师父驾鹤西去之后,他无人管束,仗着面容出众医术高明,畅游天下走到哪里都有佳人围绕,本以为此生就这么过去,没想到会有人寻到千羽山来。

那一日,身着蓝衫温润如玉的邵之思来到他面前,提了个矛盾至极的要求,云澜根本不想理会他,哪知他却拿出一件多年前师父留下的信物,但凡有千羽山的弟子见此信物,需得答应对方一件事,且全力以赴完成此事。

“我要你救一个人。”

救人是他的看家本领,云澜正庆幸可以轻易完成师父遗愿,哪知邵之思却接着道:“然则我的家人却是要她家破人亡,故请云公子稍在家中长辈面前替我多加掩饰。”

适才他冒雪去与邵老太君会了一面 ,老人家因为他一心救治阮梦华虚火上升,直问他是否还记得故人旧约,为何迟迟未见动手。

“喂,大叔,你聋了,听到我和你说的话没有?”

云澜回过神大笑出声,正要说什么,外头有人声传来,鸣玉探着头往外看了一眼,回道:“小姐,是夫人过来了。”

看着云澜若无其事的样子;阮梦华收回狐疑的目光;刚刚他的沉默让她心慌;是否在想她的病?她还有救吗?

兴许是有什么喜事;风华夫人今日一脸荣光;坐着陪梦华赏了会雪;笑吟吟地连沉玉打翻了茶盅也不介意;连说碎碎平安,直到陪着阮梦华用完饭,才说了件喜事:“梦华,刚刚邵府派了人过来,说你阿姊她有喜了!”

那能得计访情亲(一)

有喜了?阮梦华一愣神间没明白过来,倒是云澜目光闪动,已朝阮梦华那里投去。

她岂不知他在想什么,抬头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想说几句喜庆的话,但觉当着云澜的面说出来有些假,便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淡淡地道:“确实是喜事,母亲若见到阿姊,代我恭喜她。”

母亲心中欢喜并无过错,她一向疼爱阿姊,接下来也不必日日看着她,必定会将重心移向在邵府的阿姊。

她的模样实在谈不上欢喜,风华夫人心略有些遗憾,她贪心地想让两个女儿能亲近些,她也好做人,可自小姊妹二人便不合,如月欺负梦华的事她全都知道,梦华与阿姊不亲她更知道。但她纳闷不已,明明梦华的性子随和得很,对谁都一副笑脸迎人,偏与如月相处得不好。如月的性子是冷清了点,若梦华铁了心要与谁交好,一准能成,就连宫里最难缠的怀姑姑也疼她的紧。

不待母亲再说什么,阮梦华已扶着鸣玉站起来:“母亲,今日南华说要来见我,女儿先要行告退。”

风华夫人不快地道:“他为何还没有回杏洲?”

“他并非咱们家中奴仆,如今我用着他办些事方便些,母亲不高兴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你这些日子常见他,还是少见的好。”风华夫人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下她,马上宫里的旨意就要下来,她不日便是公主之身,怎么能跟这些小人物混在一起?

但见她仿佛有些迫不及待要走,风华夫人只得叫住她,为她包裹严实了才放她走。

回到东暖阁,耐不住性子叫人去看,南华果然已经来了,只是今日老老实实地候在二门外,等着传唤。他上回他过府来见阮梦华,正好碰上风华夫人,她只知此人是从杏洲别院过来的,护卫不是护卫,友人不是友人,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当日心情不好,便教训了南华一通,府里的规矩要遵守,小姐的话要遵从,总之她最无法容忍的便是南华不重礼节,与梦华之间说话往来均是你我,全然没有主子奴仆的规矩。

故而这次一见阮梦华高声唱诺行下礼去:“梦华小姐安好。”

“起来吧。”阮梦华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情也好了许多,让人上茶端椅子,要他一起坐下来说话。

谁知他竟做作起来,又是长长一揖:“谢梦华小姐。”

说完就那样低头垂手用眼睛看着地面,阮梦华愈发笑起来:“坐吧。”

“小的不敢,”

阮梦华忍住笑让人给他看座,伸手便跟他要东西:“给我带来了吗?”

他慢呑呑地拿出个描金盒子递过去,并道:“连着几天下雪,铺子关得差不多,只能买到这个。”

幽幽的馨香随着盒盖打开飘散出来,淡粉色的胭脂掺上香露,看上去就象一团暖玉,让人舍不得碰触。

她一脸欣喜:“我要的正是这个。”

有云澜在,南华若是夜半来见她说要紧事,必定失败,故此二人便白天会面,云澜总不至于神通广大到时时都在。虽然几回来会都遇上风华夫人,但比被人点穴扔进房好些,今日他入府的理由是为梦华小姐送些新鲜玩意儿,这般投其所好,整个儿就是个巴结主子的好奴才。

她捧着盒子赞叹了好一会儿,只差没当场试上一试,忽听得南华幽幽地道:“此物极是难得,所费一金……”

原来他还在等着她给钱,真是抠门,先前在客栈给的就不少,如今还来和她算这个,若是他多来见她几回,多带几样东西,那得多少银子?

她有心与他好好算算这几年的帐,但到底心中有事,支了沉玉出去,又让余下的人退后些才低声道:“你有没有……”

南华自是明白她问的何事,不再装腔作势,也学她一般低声道:“已经办妥了,不过时候不对,要到春日雪融冰消才可。”

她歪头想了想道:“还要那么久。”

他嫌丫鬟搬来的小凳坐着不舒服,又换了张靠椅,懒懒地往后一靠,往阮梦华靠着的软椅和房中摆设一打量,啧道:““急什么,咱们去的地方又不会跑。”

“你花钱如流水,我有金山银山万不够用,再容你在京城呆下去,怕不得一路要饭去沧浪才行。”说完自己先笑了,随即黯然地道:“若是我连沧浪国也没挨到……那便省了钱了。”

说着说着眼眶慢慢红了,南华听着声儿不对,收回在屋中乱瞄的眼光,坐直身子低声哄道:“你别哭啊,实在是规矩如此,不好冒然上路,咱是求生,不是求死,万事慢慢来。”

好在她没真哭出来,墙角站着的几个丫头离得够远,无人听得见,他好声好气地道:“不如我们今晚就走,如何?”

“你当是私……”私奔二字她说不出口,冷了脸不言语。

_奇_南华见她冷脸,反倒笑起来:“我今日见你,仿佛又瘦了些,简直就是见风倒,我如何会带着这样的女子私奔?听说海风甚大,你这样子如何出得了海?”

_书_他们都是低言轻笑,鸣玉端着药进来服侍时,看到这一幕没说什么,沉玉却忍不住喝了声:“臭小子,你的座儿可不在那儿!”

_网_她对南华一向不客气,也无好感,南华自然比她更毒舌:“哪里又轮得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话。”

“你……”

眼见着二人当堂要斗起嘴,梦华手抚额头:“下去,都下去罢。”

南华打着伞晃悠悠地跨出风华夫人府,大门外却热闹无比,不知是谁冒着雪还往府里送年货,当先一人搭着件银色宽氅,看起来并不象出门办事的管事,听得门房往里通传,却是邵家的三公子亲自送来若干年节用的东西。他登时上了心,眼睛在那位邵三公子脸上打了个转——长得不怎么样嘛。

东暖阁里却因为一盒胭脂乱成了一团,南华刚一走,阮梦华便让鸣玉支起妆镜,她兴冲冲地想要试一试那盒据说卖出了天价的凝香玉。难得近日病怏怏的小姐想要打扮,屋子里的丫鬟全都忙碌起来,沉玉还翻出了为小姐过年准备的新衣,这是从宫里送来的,金丝银线缀绕,华贵且又雅致,一般人何曾得见。

她不太爱妆扮,平日鸣玉和沉玉为她梳妆妥当后,从不费心思照上一照。今日只见妆镜中的少女脸颊消瘦,竟是愣了一下才看清,那便是自己。她顿时没了兴致,将那盒胭脂随手扔给鸣玉,要她分给大家,之后便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房。

外头的雪仿佛下得又大了些,阮梦华站不长久,靠坐着在心中思量着南华走时说的话,他竟建议她与云澜好好商量一下,若是可信,便拉他一同行事。

她才不要!

“梦华小姐只需用心调养即可。”

“丫头,你不信我?”

敷衍也是一种欺骗,她信他才有鬼。

云澜并不知她是何想法,此时正如往常一般端着碗温药来督促她喝药。

东暖阁里自有煎药的地方,但云澜却坚持要自己做这些,从不假他人之手。

每到这时,东暖阁的丫鬟们全都殷勤服侍,这个为他奉茶,那个替他张罗暖手炉子,阮梦华受不了人多晃眼,终于咳了声道:“日日要云大人亲自来伺候我喝药,梦华真是罪过,你们也莫要光站着看,快去服侍云大人啊。”

一时间忙活着的众人站定不动了。

看着奉上的热茶点心以及才刚送到他手上的热巾子,她又一脸遗憾地跟了句:“招呼不周,您多担待。”

此一招乃是刚刚从南华身上学来的,有时装模作样一番把一切反着来说,似乎真能出上一口气。

云澜一眼便瞧出不对来:“丫头,谁又惹你了?”

“没有人惹我,只是午前咱们才刚见过,云大夫实在不必出现得这么勤快,您这一来不要紧,我身边的人可就乱了心迷了眼,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不怪她有怨气,这些日子哪一日不乱上这么几回。

几个丫鬟看梦华小姐的脸色是不太好,不敢再对云澜飞眼,低着头退了出去,鸣玉笑道:“刚刚夫人说有稀罕物儿送来,我替小姐上前院瞧瞧去。”

说罢顺便拉了还在磨蹭着的沉玉走,她倒不担心小姐与云大人独处一室,且不说云大人是皇上下令跟过来的,与小姐一为医者一为病人,屋外那些丫鬟哪舍得走远,都隔着二道门打着帘子候着呢。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走得干干净净,阮梦华面色稍霁,歪靠在胖圆松软的元宝枕上病恹恹地胡乱揪着流苏玩。抬头看到他递过来的药碗忍不住道:“又是这苦药,明明吃了也不见效,何苦来哉。”

“若是无效,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与我说话了。”

她仰头甜甜一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站着了?”

云澜暂先将药碗放下,来到她跟前,轻轻说了句:“你要与南华去哪里?”

她豁然睁大眼睛,心生百念,却佯笑开来:“今日南华带了些胭脂露,可惜我这张脸憔悴得用不上,只得分给了那些丫鬟,真是可惜了呢。”

“要去哪里?”他并不放松追问,

她拉下脸,不客气地道:“你如今越来越让人厌烦了。对了,我若是问你在赏景阁母亲未来之前,你神思不属在想些什么,你会说吗?”

云澜一愣,暗暗佩服她机敏,竟能瞧得出他那会儿的不同,他嘿然一笑:“我只是在想,如我这般相貌周正,才质绝佳的男子到哪儿都招人待见,偏你自打见了我,少有露出好脸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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