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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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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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老太君,多谢老太君。”

邵老太君掩去眼里的一丝厌恶,慢慢地又道:“打扮打扮,别弄得太寒碜,不然人家会当我们邵府欺负你,需知道一码归一码。”

阮如月就盼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护自己,甚至能佑得老太君看在孩子的面上,饶过她的母亲,转念一想,一步步地来,今日见过母亲,明日说不定陛下便迎她回来。

她走后,邵老太君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念珠扔了出去,看也不看崩了一地的玉珠子,恨声道:“她以为她是谁!若不是之思护着,我早捻死她,再不济撵出家门也好。”

“侄少爷就是太心软了些,也幸好没撵出去,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怀姑姑含着笑劝慰着,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怀姑姑,这么做有用吗?”

“有没有用,且等着吧。陛下不舍得让那贱妇死,我们舍得就行了。”

邵之思如今最不愿呆的便是他自小生活着的邵府,可他又不知该去哪里。他想过夜入皇宫去见阮梦华一面,可他有什么面目见她呢?祖母一意孤行,已陷入执念中,他也是才听说宫里前两日有刺客潜入,枉想刺杀阮梦华,虽然最后抓了个活口,没曾想还未问出些什么,就离奇死在宫里头了。

好在她没有事,当初他没有托错人,云澜不光履行的那个约定,还待她如珠如宝……邵之思心中微微有些苦涩,他不能做到的,云澜全都能做到,他不能给她的守护,云澜全都能给。

他从年少时便放了千斤之石压在心头,这些年下来已不负重荷,回房后握住阮如月的双手,什么也没说,深深地叹息。

阮如月察颜观色,跟着忐忑起来:“夫君……”

她以为自己想去看望母亲让夫君为难,登时更是后悔,正要说明日便不去了,邵之思摇摇手道:“如月,我很累,什么话也不想说,且让我先睡一觉。”

当下不管是否入夜,和衣倒在床上。

“夫君,今日老太君找我去,说是同意我去天牢探望母亲……”话未说完却发现邵之思已沉沉睡去,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皱着,叫她好生不忍。

阮如月温驯地跟着躺在他身侧,静静地聆听着他平稳的呼吸,这是世上与她最亲之人,一想起之前老太君曾提起要为夫君纳妾之事,她便惶恐不已,偏偏又出了母亲毒害先皇后之事,她心生绝望,以为经此之后再难在邵家立足,没想到查出有了身孕,夫君执意留下她,没有丫鬟服侍不要紧,只要夫君一人足矣。

第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阮如月一早便被邵老太君派来的人团团围住,梳头妆扮了好半天,镜中那个艳光四射的女子有些惶然,她不明白为何要隆重其事,只不过是去天牢而已。看着院子里反常的热闹,邵之思一头雾水,问过之后才知自己的祖母不知如何想通,竟允了如月去看自己的母亲。

他有些不安,却又无法劝说阮如月放弃这次机会,于是想了想要和她同去。阮如月自然高兴,被佩玉等人簇拥着向门外走去。

临上车时一位嬷嬷扯住佩玉,递给她一个精致的食盒,似笑非笑地道:“三少奶奶怎地连去探监的东西也没准备,老奴只好在膳房胡乱拿了些吃食来,省得佩玉姑娘被主子责怪。”

这些日子佩玉在邵家没少看人白眼,难得这老妇人想得周到,佩玉自然是连声道谢。

阮如月上车后忽然想起一事,撩起帘子想要嘱咐佩玉一句,瞧见一老妇人匆匆离去的背影,隐约记昨日在老太君房里见过,以为她也是来帮忙的,便没有多想。

“佩玉,快去准备些吃食,再把我房中为母亲准备的衣物拿上。”

“是,小姐。”

她转头看了眼同车而坐的夫君,却发现他望着远处若有所思,心中一紧,问道:“怎么了,夫君?”

“没什么,我一定看错了……我在想天牢重地,也不知能不能进去。”

阮如月一愣,她只想着要去看望母亲,却忘了风华夫人如今关在天牢里,不是谁想见就见的。邵之思安慰她道:“不要紧,看看再说。”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天牢门外遇上正要回宫的阮梦华。

许久未见,乍一相逢,姐妹两人均愣在当场。躬着身送章平公公一行人的狱卒也瞧出有热闹可看,不禁偷笑起来,天牢门前可是许久未曾这么热闹过了,不知今日会闹到何种程度。

阮如月上下打量着小妹,虽然瘦了很多,但这一年间她长大不少,出落得有模有样,风姿犹胜如今的自己,再看身侧夫君脸上的笑已凝固在脸上,心中止不住有些酸苦。究竟他今日是为陪自己来探母,还是早知会在此地碰上小妹?

目光微滞的阮梦华没有多做停留,又淡淡地向邵之思瞟了一眼,便迳直往宫车走去,章平带着宫人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邵之思似是看明白了那一眼中的疏离与怨恨,在心底微叹,或许以往他们之间有过些许情份,如今早已成了如烟往事,他对她隐瞒了太多的事,又眼睁睁看着她逐渐死去,眼下还要任自己的家人将她母亲害到如此地步,却什么也不能做。

看她清丽的身影就要登车而去,却被阮如月扬声叫住:“阿妹留步!”

君失臣兮龙为鱼(四)

章平待要说话,却被阮梦华抬手止住,回身看她,对那一身盛装皱起眉,她到底是来探监还是赴宴?

“真是要做公主的人,眼高于顶,从前见了我口口声声阿姊叫得多甜,如今却连话也不愿说一句,好大的架子。”阮如月上前两步,微微冷笑着看她如何做答。

天牢地偏,左右阮梦华仰头想了想,那一日阮如月在紫星殿里也是这般,仗着做姊姊一惯的威风,最后逼得她心伤离京。其实眼前这个女子根本就没承认过自己是她的妹妹,如今这种情形还想如何?

她眼光扫过阮如月的小腹,淡淡回道:“你想我如何,我是不祥之人,若再害得阿姊你有何不妥,岂不是千古罪人。”

阮如月眼眶微红,颔首道:“好,你倒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对不起我……”

章平尖细地嗓子响起:“大胆!梦华小姐奉圣谕前来探母,你是哪家的妇人,竟敢在这里生事!”

一声喝斥后,倒让邵之思醒过神来,拉住了根本不将章平放在眼中的阮如月,示意她不得放肆。那厢阮梦华已对这个阿姊彻底失望,到底是谁对不起谁?一想到这世上本该与她最亲的亲人不是关在牢里不能出来,就是身在高位无法亲近,眼前这个还颠倒了黑白来质问她,忍不住心灰意冷:“章公公,你可要看清楚,这位是我的好阿姊,大约她想在这天牢门口与我算算旧帐,你千万别怠慢了她。”

阮如月自然听得出她语气中没有半分尊敬,忍住气恨声道:“谁爱与你算旧帐,我是来探望母亲的。”

亏她说得出口,是谁这些天从未来探视过身陷囹圄的母亲,是谁呆在夫家不肯露头?又是谁自小到大倍受宠爱?阮梦华知道,虽然母亲口中不说,但心里却是极失望的。想想忍不住出言相讥:“阿姊贵人事忙,这么多天才想起来此探望,有心了。”

“你……”受了奚落的阮如月自知理亏无法反驳,忽地皱眉痛“哼”一声,手抚着肚子向邵之思偎去。

邵之思心事再重也不得不回过神来,轻轻将她圈在怀里,着紧地问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若搁在从前,这一幕或许会刺痛阮梦华的眼睛,如今她只觉得有些怅然,也许谁与谁有缘上天早已注定,阿姊的良人便是邵之思,而她自己也遇上了云澜。才不过一年,可她却觉得从前的事犹如远隔天涯。

阮梦华正想踏上宫车离去,远远的似有马蹄声,不多会儿街头出现一队急行而来的人马,当先一人未等来到人前便勒住骏马,翻下便下了马鞍,身姿潇洒,正是得了消息赶来的慕容毅。

他一来天牢门前更加热闹,三方人马聚集在一处,阮如月并不知道慕容毅的身份,但看得出他非尊即贵。再看夫君的神色,知他一定认出那男子是谁,却听那男子下马后朝阮梦华行礼:“见过梦华小姐!”

慕容毅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死板,回回都要依足规矩行下礼,阮梦华面带微笑着请他免礼,听他道:“几日不见,梦华小姐好像又清减了些……我来送你回宫。”

只是为了来送她回宫吗?想到华太妃曾提过的话头,阮梦华差点笑不出来,面上仍是温声道:“多谢将军,有章公公一路照应着,不必劳烦将军。”

慕容毅看了看周围,目光扫过邵之思夫妇时皱起了眉:“二位还是请回吧,这里是天牢,没有陛下的手谕,谁也不能见探望风华夫人。”

仁帝此举也是变相的保护风华夫人,如此可省去许多麻烦。

阮如月不领情地“哼”了一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阮梦华登车离去。

她走后,留下来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均掩去心里的不自在,打发人去跟狱卒交涉。岂料那狱卒翻了翻眼道:“入了天牢的人哪个不是有身份的,可是甭管之前多风光,到这里来就得守规矩,天牢可不是谁想进去探望就行的!”

也不知他是否听到了慕容毅的话,不管邵家的人用银钱还是威吓全都不预理会,阮如月垂泪欲泣,今日她来此没见到母亲不说,反倒象是送上门的给人取笑的。好容易求得狱卒将手中食盒及衣物用品收下,还是在那些吃食被银针戳了个遍之后,狱卒没查出什么问题,才勉强看在她有个公主妹妹的面子上拿进天牢里,只是不知能否真的交给风华夫人。

午后突然秋风大起,狂风卷着残叶飞入窗子,绯玉心里嘀咕着骤然变脸的天气,连声叫人关紧门窗。才住了没几日的殿堂里虽然添置了许多摆设,但仍显得空旷,绯玉总觉着自家小姐不会在这里住多久,满室的珍宝再多,金玉珠翠再华美,却都入不了主人的眼,到现在为止新殿也没等到小姐给赐个名儿,宫里管事的宫人给各宫分派例用时,都不知该如何在帐册上造这一笔。

眼瞅着阮梦华心神不宁地在寑房里转个不停,最后竟敛衣而出,她忙跟上去:“外头变了天呢,小姐这会儿又要去哪儿?”

“去哪儿?”推开门,阮梦华瞧着外头昏天昏地一片,一时没了主意。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只是没由来阵阵心惊肉跳,总觉得会有不详的事发生。

绯玉不敢惊扰她,摒息立在一旁,远远地却看到狂风扫叶中,章平带了两名小宫人走来。阮梦华收回心神,静静等着章平走到跟前,却是仁帝着他带来旨意,终是挑好了日子为她行册封之礼,就在十日之后。封号是仁帝早就拟定好的,册封之礼后,子夜便会多了一位华真公主,也是子夜唯一的一位公主。

肆虐的秋风突然停歇,天也放了亮,除了满园的落叶,根本看不出起过大风的痕迹。绯玉不禁暗暗称奇,难道老天也为小姐高兴?再看小姐依旧心事重重的模样,听那章平堆着笑道喜,反皱着眉一把将他抓住,低低地道:“我想出宫一趟,麻烦章公公想想法子。”

章平满脸的笑意登时凝固,为难地道:“奴才可做不了主……”

她也是一时犯急,倒真没难为别人的意思,含笑道:“我去见陛下谢恩,这总行吧?”

“近日将有胡国使节到来,陛下这会儿正与几位大人商议朝事。”

言下之意便是不用谢恩,阮梦华眸色变幻,她这位父亲……圣明仁君不过是虚名,实则懦弱自私,明明是要认回她,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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