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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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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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人精,明明一进来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阮梦华强笑道:“没什么,丫鬟不懂事,犯了个小错,母亲想惩治她来着。”

怀姑姑体谅地道:“到底是刚入宫,遇事不知轻重也是有的,我看不如这样,回头送到我那里好好学学规矩,万不可轻易饶过。我瞧也不用再一一记下该换什么,明儿我便差人来全都换上新的。如此老奴先回去了。”

“让姑姑费心了,慢走。”

怀姑姑又恭敬守礼地向风华夫人告退,啰嗦了一堆话才走。

送走了她,风华夫人叹了声气,道:“梦华说得对,皇宫毕竟不是风华夫人府,沉玉既然跟着入了宫,便是宫里人,不能再由咱们阮家惩治,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回去吧。”

“母亲,那女儿如何向邵家交待?邵老太君她……”说到这里阮如月地落下眼泪,她内心焦灼,不知如何是好。

阮梦华已听到两次邵老太君之名,却不懂此事为何要牵扯上她,花是邵之思的,且只不过是盆花而已,当初想着阿姊是瞅着邵之思送自己的东西不顺眼,硬要抢回去,现在想来,该是邵家的意思。

是邵之思吗?

她好心好意地劝道:“阿姊,你别哭了,就说花早被我给养死了便得了。”

谁知人家不领情,怒道:“你说得容易,邵老太君最看不惯咱们阮家,如今却不得不迎阮家的女儿作孙媳妇,如何肯善了。她早叫人告诉我,若是没有那盆玉色烟花,我就别想进邵家的门。”

她意带怨怼,风华夫人有些不自在地哼了声:“亲事是板上钉了钉的事,还怕他们悔婚不成?”

上京城中有许多人看不惯风华夫人,偏邵家心中怨气最大。这其中有个缘故,先皇后便是姓邵,是邵家老太君的唯一一个女儿,仁帝的心全都放在风华夫人身上,叫先皇后无颜,邵家如何容得下风华夫人之女进门。但当年的婚事却是先皇后在时,和仁帝一起定下来的,那时阮梦华刚回上京,在宫里迷路,不知怎地走到了芷慧宫,先皇后便让怀姑姑送她回去,婚事便是订在这一面之缘后没几日。

说实在的,风华夫人对与邵家结亲一直是心有芥蒂,先皇后因病而亡,那病多半是被她气出来的,她心里不是不知道,而且婚事来得太突然,彼时她并不在场,后来苦思无解,只能归结于阮梦华天真活泼,不知哪里让膝下无子的先皇后喜爱上了。再说与邵家结亲是好事,她没理由拒绝。如今连大女儿都喜欢上了邵之思,且一无反顾地要嫁入邵家,真真是孽缘。

阮梦华心中气苦,婚事婚事又是婚事,为何此事没完没了,还要当着她的面说多久?她细声细气地道:“阿姊不如回家再想,留在我这紫星殿难道就能想出法子了?”

阮如月怎会听不出她有逐人之意,立时被得罪:“你别得意!母亲,若是邵家问起,我只能说是阿妹缺家少教,连丫鬟也没规矩,主仆合谋毁了那株玉色烟花,此事可怨不得我。”

缺家少教?说她无人教养?她何尝想远离家人,独自居住?她被伤得极重,母亲此时却不发一言,似乎突然作聋。阮梦华想到过去几年回来受阿姊的种种冷待,声音平平地道:“自然,万事都是我错,在阿姊眼中,自小梦华便一无是处,也不在乎多上这么一桩了。我劝阿姊把心放回肚子里,邵之思有眼睛,若不是他看上你冰清玉洁,知书达理,也不会舍我而选你,娶妻是是他,何必在乎邵老太君区区难为。”

风华夫人喝道:“好了,都别说了,此事我会亲去邵家解释清楚,如月,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就此撇下阮梦华与满地宫侍转身离去,待到人影也看不到,阮梦华才低低地,恭顺地开口:“母亲,阿姊慢走,不送。”

鸣玉刚才被阮梦华派去叫怀姑姑,可又怕被夫人和大小姐看到是自己叫来了怀姑姑,只好守在外面,等夫人走了才进来。宫侍已扶起倒在地上的沉玉,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鸣玉只得吩咐他们带沉玉下去上药,再把拉扯中损坏的物件收拾好,上前扶住自家小姐,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阮梦华本想问为何母亲与阿姊那么清楚是谁一直照料玉色烟花,但想了想又作罢,强笑道:“也不是头一回被阿姊欺负了,算不得什么,鸣玉,我很累,要休息一下,晚饭就不要送进房里,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关上房门,她低下头靠着门站了半天,仿佛真累得走不动,一步步挪到床前仰面躺下,耳朵里嗡鸣得厉害,半天也静不下来。刚刚被母亲阿姊闹了一场,她只觉心力交瘁,好在沉玉没有被她们带走。一时间她突然有个念头:下月初八快些来到,阿姊快些嫁给邵之思,她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昏沉沉中闻到一股饭菜独有的味道,阮梦华晚饭没用,早饿得狠了,当下居然连连腹鸣,睁眼一看,屋内多出一个人,正独享一桌好菜。

却是云澜云大夫,见她起身,脸上挂笑招呼她:“快来快来,菜香酒浓,便只等你一人了。”

烟开兰叶香风暖(四)

看着他手持杯盏意态悠闲的模样,阮梦华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睡梦中自己走到了他的住处,先是一惊,后又面容平静,不动声色的触了触袖笼里的东西,发现并无异常,便抬手理了理乱发,走到窗前离云澜远远的,好半天才高声开口:“云大夫是母亲口中备受推崇的君子,却为何要夜半潜入我的卧房?”

云澜轻轻笑道:“丫头,不必费力说那么大声,我还听得到,至于外头的人,他们都睡了,此时好梦正酣,你再大声他们也听不到。”

说完放下杯盏,从从容容地拿起筷子夹了几样菜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道:“我知道你喜欢吃这几样菜,来尝尝我的手艺。”

他的手艺?阮梦华无法想象如谪仙一般的人物拿着锅铲的模样,一时难辩真假,撇嘴道:“真真好手段,不知云大夫到底想要做什么?”

云澜站起来,一步步地走过来,灯光下姿态潇洒,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平日定是风流惯了,做这种事轻车熟路,连脸上的笑也比往日温柔些许。微微的酒香一点点传过来,她对情事并无经验,邵之思与她之间的来往只是几次白日人前相会,几个微笑,几次书信来往,连梦里也不曾如此接近过。她的心开始止不住咚咚地跳,云澜的才貌实属上乘,哪个少女不盼着情郎能有如此人才。

可一想到他今夜不知是何动机,阮梦华立时清醒,低下头道:“你……你别过来。”

他真的停在她面前三步远,半天没有动静,忽听得“吱呀”一声,却是他推开了窗户,望着天上的小半个月亮嗟叹一声:“唉,如此良宵,我却得来哄小丫头吃饭,真真煞风景。”

语声幽怨,倒也有趣,阮梦华一乐,暗骂自己多想,紧绷着的身子松弛下来,便也抬头望月,大概估摸了下时辰,怕是已近子时,她一向觉得紫星殿的这几扇花窗造得极不好,高长且窄,一眼看出去,只能看到小小一片园中景致,今夜就着小窗,看着半轮明月,忽然有一种夜静人寂之感。

她想起午后的事,又觉颓然,虽然她没让阿姊占到便宜,但心里却极难受。突然饿得狠了,又不愿与云澜窗前并立,便转到桌前,拿起筷子待要吃饭,却又犹豫起来,这饭菜不知有无问题。

他也跟了过来,一看便知她心有顾虑,调侃道:“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嫌菜凉了?”

“不是,我突然又不饿了。”话音刚落即腹鸣不止,恼得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对着一桌子好菜暗流口水。

云澜继续游说她:“丫头,不是我说你,做人万勿太过较真,我好心好意送来了饭菜,你却连谢也不曾,还满心防备。来,我先替你试菜,在我面前用不着假装斯文秀气,只要做你自己便成。”

“笑话,我怎地就不是我自己了?这怪不得我,半夜三更有男子闯入卧房,是女子都要防备万分,啊对了,你把外面的人怎么了?”

“不要紧,只是让他们睡个好觉,方便你我叙话。”他边说边吃,每样菜都当着她的面尝了一点,又斟了杯酒喝下,道:“如此你可放心?”

她还是摇摇头,犹豫半晌道:“我听说毒药都是有解药的。”

若是菜中有毒,他大可事先服用解药。

“我害你做什么?”她立马一脸“我怎知道”的表情,云澜有些无奈:“风华夫人曾言,你天真可爱,最是容易知足,自小便不爱哭闹,也不喜与人计较。我现在真怀疑,你是否她口中的小女儿,从何处听说这些东西。”

“很容易啊,若你自小没人约束着,成天出去游逛,万事都会懂些。”这几年她年纪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一年之中那么长时间,她总得出几次远门散散心,再说了,杏洲别院里一直养着仁帝派去的羽林卫,有这些人跟着,去哪里都不怕。

她思量再三,明知不可信他,但忍不住饥饿,还是拿起筷子吃菜,边吃边为自己找借口,依这位大叔的功夫,不必在菜中下毒也杀得了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菜是好菜,确实有几样自己一向爱吃,味道也与平日御厨所做的不同,她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总之要好上不止一筹。

云澜听了那番话,慢慢品出味来,想她一个小女孩子独自呆在杏洲,身边没有人能约束她,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虽然恣意,总觉带着股凄凉味道,道:“看来风华夫人一直不知你在杏洲是怎么过的。”

许是饿得过了,她吃了一点便觉得不怎么饿了,与他说起话来:“此言差矣,母亲自然是知道的,但我年纪尚小,贪玩也是有的,何用管束?”

“话不是这么说……”

她歪歪头打断他的话:“你果然老了,啰哩啰嗦的,我一直未曾问过你的来历,不如今夜我们把酒畅谈,如何?”

他把酒壶一倾,半天才滴下一滴,笑道:“只怕要让你失望了,你还懂得喝酒?”

“莫要小瞧人。”

“我哪敢小瞧你,初见那晚你弄得我焦头烂额之事,至今记忆犹新呢。丫头,虽说当时是我大意,可你手中的物件也挺不凡,拿出来让我瞧瞧?”

她有些得意,摇头道:“不行,就是给你提个醒儿,以后别总一副风流舍我谁家的模样,不定哪天就吃了亏。”

他装作心惊,故意凑趣地道:“看来以后真要离你远点。”

那样倒好,她正求之不得,不知是否她多想,总觉他在不时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且能轻易看穿她的心事,这一点让她有些烦躁。

但他接着又道:“不可,若我走了,你又该如何是好?”

“什么我该如何是好?”

“你这么爱哭,又不知爱惜自己,一点小事就不吃饭,我如何能放心。”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仿佛关心她是天经地义的。

此人一向在人前如谦谦君子,人后却鬼祟得很,今日之事他定是躲在某处看了个够。阮梦华皱眉道:“云大夫,非礼勿视这句话你该记在心中。”

“啧,丫头,你若是对着那位大小姐也这般伶牙俐齿的便不会受这许多气。”

她自觉还没有沦落到要他来关心的地步,但总算一番好意,当下摆摆手道:“你不懂,我与阿姊向来不曾亲厚,她也不容易。”

阿姊那个人,总觉天下人负了她,说话从不容情。难得有她中意的人和事,不免紧张了些。

云澜又笑了:“这天下还有我不懂的事?”

如此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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