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他深情款款地握住,刚要伸嘴去吻。
我小声说:“我拉屎没洗手。”
趁他呆住,我缩手,转身飞快跑回楼梯顶部。
“停!停!”导演大怒,狂吼声震撼全场,“温雪!你要发神经也等给我拍完!”
我不理他。音乐停住,我向乐手们招手,“别停啊,来个命运第二乐章。”
那些神经病当真就奏起来,导演的声音很快被盖住,颜琛跑上来拉我,嘴巴动个不停,我也不管他说什么,攀住他的肩膀,吻上他的唇。
他很快拉开我,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转过头。
颜琛,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个吻。
你不知道,我曾经失去过你,因为失去你而失去我自己。
爱情是太累人的东西。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
可我又会舍不得。
颜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抓紧木栏杆,探头下望,强烈的灯光下,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炽热的,我因此看不见他们冰冷的心。
手上使劲,我纵身而起。
灯光是如此之近,我的眼睛被光晕笼罩。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里头有一个白衣的男子,他总是说……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颜琛捞了我一把,我拍开他的手,在贝多芬的乐章和全场人的尖叫中下坠。
失重的感觉,身体在空中短暂地停留。
脑中忽然出现一个极清晰的声音:你准备好开始新的旅途了吗?
我听见自己冷笑回答:你终于舍得出现了。什么旅途不旅途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还欠你一样东西,温雪答应过的事从不反悔。
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因为我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一张背光的脸朝我俯下来,那么近,近得伸手可以触到。
这才察觉被人横抱在怀里。
我定了定神,抓住他的衣领,逼他转过头。
我急于看清他的脸。
是你吗?
梁今也,是你吗?
是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如大理石雕像般无懈可击的英俊,金发有些乱,蓝色的眼珠在灯光下闪着冷冷的光。
原来再热烈的光也照不暖每个人的心。
我的手贴在他胸前。
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我的心跳也越来越缓,几不可察。
不是你。
该死的王八蛋神仙,居然不是你!
我怒气上涌,甩手就给他一掌。
“啪”的一声,我变成自由落体。
好痛!我痛得龇牙咧嘴,软瘫在地上,四肢以极不雅的姿势张开,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还睨了我一眼,说:“蠢女人!”
我奋力撑起半身,叫道:“你什么意思?你他妈哪儿来的?”
他没有理我,只顾着应付涌过来的导演、副导演、场记、演员、灯光师、摄像师……一律一把抓住,扎手扎脚地甩出去。
摄影棚里一遍呻吟。
有没有搞错!我瞠目结舌,一群人围攻一个家伙,居然全被撂趴下!
金发男人抓住颜琛,没有立刻甩他出去,颜琛拳脚不停,叫嚷着:“你是谁?你把温雪怎么样了?你想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会到,你最好赶快放开我,有种跟我单挑……”
金发男人眉头一皱,“吵死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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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一章 人间(9)
他拎着颜琛走到我面前,指着我道:“你和她的缘分四年前就断了,以后也不可能再续,记住,不要再想她!”说完随手一甩,颜琛就像个破布娃娃般飞了出去,落地后头一歪眼一闭,晕了。
整个摄影棚只剩下他一个还站着,金发蓝眼,英俊得像死神。
他环顾四周,喃喃道:“凡人真是麻烦。”
凡人?对啊,这家伙不像人类。我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是神仙还是妖精?”
他瞥我一眼,忽然喝道:“出来!”
我一怔,他俯身用一只胳膊抱起我,抬起头,以一种君临天下的高傲望向后方的某人。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是小尾,混在倒地的人群中假装辗转呻吟的小狐狸精。
“喂,”我看他不像要伤害我,大起胆子道,“你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他冷冷地道:“小姑娘?蠢女人,那明明是八百年道行的狐狸精!滚出来!”
小尾畏畏缩缩地起身,哀求道:“神仙大人,我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想做人而已……啊!”
金发男人手一挥,像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套住小尾,越收越紧,凭空冒出一阵轻烟将她罩住,小尾的身形越来越模糊。
烟雾散尽,半空中只剩下一只飘浮的狐狸。
他收回手,那只狐狸被抛向我,我手忙脚乱接住。
第一个感觉是好小,红色皮毛的狐狸,抱着的感觉却像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一副不设防的依赖表情。
我不由得抱紧它。
不管是依赖,或是被依赖,都是需要的感觉。
因为我们都太贫乏,所以倍加渴望拥有。
金发男人忽道:“教你一个常识,从这点高度跳下来是死不了的。”
不等我回答,他又道:“你准备好开始新的旅途了吗?”
我一怔,想起摔下楼时脑中出现的声音,难道那不是幻觉?
“什么旅途?去哪里?”
那双冰冷的蓝色眸子盯着我,我转过头,看一眼躺在地上的颜琛。
呵,去哪里有什么区别?跳下来那一刻,我已经放逐了自己,上天入地都无所谓,这个无穷烦扰的人间难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我点头。
他道:“抓紧了。”
我只觉身体向下一沉,突然又变得轻飘飘上浮,眼前再次快而清晰地闪过一幅一幅过往画面,那些我短暂生命中的快乐与悲伤。最后,我看到十六岁那年春初,我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教学楼侧旁的樱花树下,望见那少年微笑的眼。
那一年的风,那一年的阳光,我流的那些泪……
终究,只剩回忆。
眼前骤然大放光明,我看清面前的景象,呆住了。
大片草原延伸至天边,纯正的单一的绿色,毫无层次感,若不是草叶随着风势会上下起伏,我几乎以为这只是一幅画。
轻软的风带着草香拂面而来,阳光温暖的照耀,身体只觉暖洋洋懒洋洋的。
我抬起头,再一次惊讶。
好蓝的天空。
像是,像是打翻了浅蓝色的颜料,用水稀释,再用玻璃压住,那种隔着玻板看见的晕散的淡薄的蓝。
看着看着,只觉身陷其中,被这片无边无际的蓝淹没。
这是……什么地方?我被带到某个风景区?不,不对!这么清新的空气,眼睛视物的清晰度就像刚被大雨洗刷过,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天空、草原,甚至阳光和每一丝风都与我熟悉的世界有一点不同,虽然我一时也说不出这不同具体在哪里……
“喂!”不耐烦的声音打断我的遐想,我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金发男人的左臂上。紧跟着身体再一次腾空,竟被那男人粗鲁地甩下来!
我在半空中翻身,灵巧地单手撑地,翻了个筋斗,稳稳站定。
怎么回事?我眨了眨眼,完全搞不清状况——我什么时候变成了武林高手?
金发男人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转身就走,“跟着我。”
我愣了几秒,听话地跟了几步,忽然发现怀中空空,又跑回去拣起小尾,抱着它追那个怪人。
“喂!等我一下!”
他停住脚,我急步赶近,问道:“这是哪里?你还没告诉我,你是神仙还是妖——”
他突然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我,目光一顿,往下盯住我怀里的狐狸。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他转回头去。
呼!吓死人!这家伙好强的压迫感!我看到小尾的狐狸脸都没吓得这么厉害。
“你厉害,”他用平板的声音道,“居然瞒过我的眼睛。”
我愕然,“什么?”
“我早该发现,”他继续冷言冷语,“你和那只母狐狸虽然有一样的波长,妖力却比她强得多。”
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看他的后脑勺,“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他不答腔,抬脚就走。
我跟了几步,突然一阵白光闪过,正好打在我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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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一章 人间(10)
我不由自主松手,金发男人缩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靠!神经病!变态!我无声地咒骂,转头寻找摔到地上的小狐狸。
脑袋晃了几圈,不但狐狸没找到,连一根红色的毛都发现。
“喂!”我忍无可忍地叫他,“你把小尾怎么了?”
他没回头,我身后却忽然有个声音答道:“我在这里。”
我猛地转过头,正看到一个白衣的男子,低着头,黑发遮住半张脸。
“你是谁?小尾呢?”我问得有点傻,所以同时听到两声嗤笑,来自一前一后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声音,熟悉到令我心悸。
我喉咙发干,眼睛涩痛,手指抽筋似的颤抖。
“你……请你把头抬起来。”
白衣人顿了下,像是发出一声叹息,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他长得非常……漂亮,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瓜子脸,微向上挑的凤眼,眼睛很亮,鼻子很秀气。
我笑了笑,问道:“怎么不见你的沃尔沃跑车?”
他看着我,慢慢地道:“你永远记不住吗?我的车不是沃尔沃,我的车是……”
法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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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二章 神仙还是妖精(1)
第二章 神仙还是妖精
远处的天,近处的草,白云一朵一朵蓬松地飘过,一只小小的鸟儿在我身边草丛中跳跃,唱着一支不知名的歌谣。
身处于生平从所未见的美景,大脑中某种叫“直觉”的东西却不断提出警告。
——这不是人世。
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又低下头,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到骨子里的面孔。
我感到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发痒,恨不得把我这个人拆开来,碾成粉末。
原来被欺骗被背叛的滋味被悲伤还要难以忍受。
因为你不甘心。
因为你无处可藏,无处可逃。
我说:“我该叫你什么?神仙还是狐狸精?”
梁今也伸了个懒腰,淡淡地道:“随便。”
我笑笑,“再请问一下您的性别,您是公的还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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