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他总是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绿竹翁心中矛盾之极,因此路程上便慢了下来,盈盈素来了解绿竹翁,对他此刻的心理挣扎也十分了解,便也不多说,既然行得慢,那便权当作是欣赏风景吧,随身带了一枝萧,但凡行在旷野之上时,便引萧轻吹,送出动人的音律,童彦珺虽五音不全,听不来这些高雅音乐,但既然是盈盈吹来,那不管什么曲子,等盈盈吹完,他必定是要拍着手叫好听的。
后来盈盈捉弄他,将一首丧礼上的曲子吹了出来,童彦珺竟没能听出来,当盈盈吹完,如往常一样的拍手,还说这首曲子清雅幽静,令人愉悦;绿竹翁听到愉悦二字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童彦珺愣怔着看一旁捂着嘴偷笑的盈盈,方才醒悟过来,那曲子有问题,愤愤的就朝盈盈扑了过去,车中地方小,盈盈闪避不得,被他扑得个正着,那小子素来是个小心眼,受不得人作弄,便将盈盈按在地上,要她说是怎么回事儿。
盈盈忍着笑说了实情,童彦珺咬牙切齿的在盈盈脑袋上砸了两下:“你戏弄教主,该当何罪?”
盈盈笑道:“你只是代教主,戏弄你便戏弄你啦,又有什么罪过?”见童彦珺气咻咻的模样,又一笑,“谁让你当初不要当教主,只要当代教主的?活该,嘻嘻。”
“坏丫头!坏丫头!”童彦珺将盈盈又往地上按了按,“哼,等我回去了,就把你的那几只小狼崽抱走。”
三岁那年,童彦珺给盈盈一只白狼,之后盈盈觉得一只不好玩儿,硬要童彦珺在之后的一次打猎中再寻一只回来,后来童彦珺依言寻到了,经过这几年的磨合,两只小狼长大了,也在一起了,就在前个月的时候还生了三只小狼崽,全是白色的,可把盈盈乐坏了,等它们稍稍长大,便将它们的窝挪到自己房间里来了,而狼爹爹狼娘亲就很幽怨的看着霸占着它们宝宝的盈盈,好在这两个小家伙颇通人性,知道盈盈不会伤害它们,因此只是幽怨的嚎叫两声,用爪子扒着地,拿地上的花花草草出气,并没有扑上来。
盈盈听童彦珺这么一说,笑道:“好呀,我还等你着你抓呢,你想动那三只小家伙,也得问它们的爹爹娘亲同不同意,它们可是只让我碰的,旁的人若靠近了,肯定给一爪子。”盈盈挥动小手,模仿着小狼抓人的模样,在童彦珺的脸上轻挠了一下。
童彦珺呼啦一下把盈盈的手抓住了,作势要咬,盈盈忙抽身躲避,两人在小小的车厢中就打闹开了。
赶车的绿竹翁被里面的欢乐气氛所感染,暂时忘了忧愁,呵呵笑道:“代教主,姑姑,可别闹了,不然马车可要散架喽。”
两人才不听话,只顾打闹着,直到拉车的马儿踢着马蹄子发出抗议时,方才停了下来,盈盈朝童彦珺扮了个鬼脸,便转头去看窗外了。
童彦珺宠溺的看着她,摸摸头上被砸痛的地方,嘶了一声轻呼:“小丫头,手真狠。”盈盈背对着童彦珺,扑哧一笑,抬头望望蔚蓝色的天空,忽然又是一笑,小时候有个人陪着你打打闹闹,这样的感觉还真好,当初自己喜欢和令狐冲在一起,除了他对感情的专一,另外一点也是因为这个吧?在前世,自己从小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的丫鬟使女虽然用之不尽,可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和自己玩笑,到之后东方不败篡位,教中长老对自己这个前教主女儿这一尴尬身份更是不敢深交,更别说他们的孩子了,遇见令狐冲,他的深情让自己感动,他的玩笑让自己如沐春风,从来未曾得到过的感受在刹那感受到了,便不知不觉的将一颗心交了出来,直至多年之后方才知道,一个对感情专一的人在某一层面而来也是一个冷酷的人,冷酷到无论你用多么温暖的心去靠近他,都难以将他的心融化,他的心是一块玄冰,玄冰中封存着一个人,你永远也别想去替换这个人。当你那温暖的心被这冰冷所伤时,再诙谐,再好玩,也已经不能使你快乐了。
童彦珺或许也是这样的人吧,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走入他心中的第一人呢?盈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准备干粮蜜饯出来的童彦珺,他这样的深情自己是否配得上?又是否能够报答得过来呢?报答?呵呵,这人要的怎么会是报答呢?
盈盈心中乱了,茫然的瞧着童彦珺,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直到童彦珺的头抬起时,才慌忙避开,脸却已经红了。
“怎么?瞧童哥哥越长越俊了,所以就愣住了,是不是?”童彦珺嬉皮笑脸的凑上来,“想看童哥哥就直说嘛,童哥哥很大方的,又不会问你收钱,来来来,大面大方的看好啦。”说着还将脑袋凑到盈盈跟前让她瞧。
盈盈笑着推开他的脑袋:“老鼠上天平,自吹自擂,也不害臊,不就是一个五音不全的小矬子嘛,有什么好看的。”
童彦珺也不生气:“小而精嘛,有什么不好看的?就算童哥哥不好看,童哥哥手里的东西可好看?”手一翻,一块蛋糕拿了出来,这是他转为这次外出做的,当盈盈第一次尝到之后,喜欢得不得了,见她拿了出来,忙点点头:“好看好看,这个比童哥哥好看!”
“什么?”童彦珺横冷怒目,作势就要将蛋糕扔出去,盈盈忙一把抢过。
童彦珺笑道:“往日里还有人笑话我吃东西的样子呢,你说说,现在究竟是谁吃相不好?”
“当然还是你!”盈盈掰着蛋糕小口小口往嘴里放,“你自己瞅瞅你那吃相,难道还瞧不出来呀?”
“小坏蛋!”童彦珺敲了一下盈盈脑袋,拿了块蛋糕给绿竹翁后,后准备了水递给了盈盈,盈盈接过,这小子到底比自己多了好多年的经历,挺能照顾人的。
盈盈会心一笑,挑起帘子,看着马车进入洛阳城中,开始向绿竹巷迈进,风吹竹动,发出簌簌响声,这儿和当年那个记忆中的绿竹巷半点无差,时隔九年,再次进入,盈盈顿生亲切之感。
绿竹翁已经在旁开始介绍洛阳城中的特产、风俗,这个盈盈没有兴趣,童彦珺倒是来了劲儿,一路上就听他不住的询问,绿竹翁不停地回答。
下了马车,绿竹巷小舍已经近在眼前,近乡情更怯,盈盈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倒是绿竹翁,迈向绿竹巷的步履有些沉重。
进了竹舍之后,绿竹翁烧水煮茶,一会儿工夫碧绿的茶水就到了两人手上,盈盈吸了吸香味,很熟悉,就是当年的味道,好久没有喝到绿竹翁煮的茶了,盈盈右手转着杯子,倒有些舍不得喝下了。
一旁的童彦珺在一口喝完茶之后,抬起了头,脸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冷了下来:“绿竹翁,这次引本座和盈盈前来,可是为了你的孙子?”
孙子?盈盈吃惊的看绿竹翁,记得前世绿竹翁是有个孙子,但在自己八岁那年重伤不治了,难道这一回连这一点都改变了?
绿竹翁已经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头深深的埋膝间:“属下……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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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贤侄,你先起来。”见绿竹翁深深跪倒,盈盈起身去扶,又转头白了童彦珺一眼,眼角示意了一下绿竹翁。
童彦珺也放软了声音,道:“绿竹翁,你先起来说话吧,本座相信你对日月神教以及先师的忠诚。”
“多谢代教主!”绿竹翁感激涕零,站了起来,立在一旁,皱纹遍布得脸上多了两条浑浊的泪痕。
“竹贤侄,刚才代教主所说的你的孙子,是怎么回事?”盈盈隐约只记得当年自己要绿竹翁作陪隐居绿竹巷的时候,他的孙子就已经死了,其他的就不甚清楚了。
“这个……”绿竹翁咬了咬嘴唇,思量这话该如何说才行。
童彦珺揽过了话头,说道:“既然你觉得为难,便由本座来说吧,你的孙儿现在已经落入了东方不败手中,而且你也已经服用了东方不败的三尸脑神丹,是不是?”
“不,不,代教主误会了。”绿竹翁连忙摇头,抬头诧异的看着童彦珺。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童彦珺怒道,这老头儿好不识相。
“属下万万不敢,属下孙儿确实落入人手,但并非东方右使,而是青龙堂的长老贾布。”绿竹翁急忙澄清。
“原来如此。”童彦珺念头一转也就想明白了,东方不败想要谋朝篡位,可如今他的势力还不足以让他正大光明的夺位,那只能暗中下手,既然是暗中下手,以他谨慎的性格,又岂能亲自露面对付绿竹翁,当然是要旁人动手呢!
“贾布胆子倒不小。”盈盈冷笑一声,当年也是如此,贾布善于逢迎拍马,又确实有些办事能力,甚得的东方不败和杨莲亭的器重,这一回多了一个童彦琳,也依旧如此。贾布为人细心,既然做了,就不会将把柄落下,只怕就算现在找贾布来对质,他也有本事将此事推搪得干干净净。
“就不知道竹贤侄的孙子现在何处了。”盈盈蹙眉说道,“贾布引我等前来,自然是东方不败的意思,只是我想着明面上将我们置于死地,他是不敢的,必定另有所图。”
“来洛阳之前,我已经派人前往查探这件事情了因此才知道绿竹翁在此地有个孙儿做伴,之后我又派了他们在洛阳城中搜寻那小孩的下落,我想他们必定不耐烦将这娃娃带到别的地方去的,大约还是在洛阳城中,而且这样才能究竟要挟绿竹翁,毕竟若绿竹翁想不听他们吩咐时,只要将那小孩儿带到了面前,割下一块肉来,绿竹翁便能屈服了,是不是?”童彦珺没好气的白了绿竹翁一眼,心中即便知道绿竹翁爱孙心切才会出此下策,可对他利用盈盈对他的善心将她引到此处来的事儿还是十分不满。
而绿竹翁在听到童彦珺描述的可怕情景时,连一下子就白了下来,盈盈忙一推童彦珺,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绿竹翁武功极高,他们必定不敢对他孙儿如何的,难道便不怕将来报复吗?”又转过头来安慰绿竹翁道,“你放心好了,我们已经到了这儿,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孙儿了。”
“多谢姑姑宽慰。”绿竹翁老眼浑浊的抬头,感激的看了盈盈一眼,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姑娘对这个“师侄”真的是很爱护有加呀,可惜自己……哎,世事无常,谁让那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孙子呢!
“拜见代教主,拜见圣姑。”竹舍之外,泥泞的土地上,一个黑衣教徒跪地禀报,“属下已经查到简公子的下落了。”
盈盈知道,绿竹翁只是自己这位师侄的号,而非本名,他本名叫做简竹,而那简公子,必定就是绿竹翁的孙儿了。
“在什么地方?”童彦珺问道。
那黑衣教徒说道:“回代教主,是在洛阳东城一处嵩山派的别院中。”
“嵩山派手中?”盈盈一愣,不是说贾布将绿竹翁的孙儿给抓住了吗?怎么竟到了嵩山派的别院之中呢?
童彦珺也是心中奇怪,向盈盈看了一眼,说道:“难道是贾布的人看管不利,一个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