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的虚像- 第6节

　　以及破碎的声音。　　　

　　以及鼻尖处缠绕的腥甜味道。　　　

　　以及风的声音。　　　

　　以及在遥远得无法追溯的记忆里，那一抹苍白得无声的痕迹。　　　

　　所有的一切，只能化作听起来虚伪得要命的三个字。　　　

　　〃……对不起。〃　　　

　　央央的面容艳丽得几乎撕心裂肺：〃听好，戚慕晓。我不恨你，我厌恶你。〃　　　

　　厌恶你的善良，厌恶你的美好，厌恶你善变的另一面，厌恶你站在我面前，低声道歉时弯下身子的尖锐的弧度。　　　

　　厌恶所有的你。　　　

　　因为这样的你让我无所适从，轻易地一层一层把我拨开，露出自己最原始的，最丑陋的一面。　　　

　　是多么憎恨厌恶你同时又情不自禁想接近你的自己。　　　

　　7　　　

　　戚慕晚做了一个梦。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做梦了，可是他却真实地梦见了一些永不磨灭的刻骨铭心。　　　

　　让他狂躁如同兽类。　　　

　　狂躁的想把梦抓住，结果尖利的爪子让梦境碎落一地。　　　

　　梦中他变小了，时间飞速地倒退，灰白的主色调里，只有一团扭打在一起的影子。　　　

　　他就是影子的其中一个。发狂地挥拳，骨骼撕磨出摧枯拉朽的声音。　　　

　　腥黏滚烫的液体溅到皮肤上，每一处都在沸腾。　　　

　　心脏里如同住了一只饕餮，不断地用诱惑的声音对他说，就这么下去吧。　　　

　　就这么下去吧。就这么下去吧。　　　

　　纠缠的喘息的声音，狼狈的眼神，铁锈一般的黑红色天空。　　　

　　忽然闯入的红蓝相间的闪灯，金属白的车身，还有……　　　

　　那个女生躬下身来对他微笑时，白色的裙边沾染上的刺目的血迹。　　　

　　她说，没事了哦。我报了警了，一切都没事了。　　　

　　如同一道光，瞬时间刺破了苍穹。　　　

　　光芒中是她纯净的脸庞。　　　

　　天使般的素颜。微微上扬的眼角，带着些媚气，又内敛得毫不张扬。　　　

　　让戚慕晚无所遁形，暴露在那道光里。　　　

　　忽然讨厌自己到无以复加。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记得什么时候回的房间。仿佛天天就这么散漫地堕落下去，而落到哪里，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　　　

　　由于空气污染加剧，这个城市的晚上并没有星星。　　　

　　戚慕晚拉开窗帘，跃入视线的，只有和梦中毫无二致的铁锈色天空。密不透风地盖下来，阻断天光，余下林立的楼房间，昏黄的灯影。　　　

　　客厅里依然是被开得很大的电视的声音，以及父母对新闻的品头论足时的喋喋不休。　　　

　　无论怎么看，都与自己无关。像是被严密地隔绝起来的犯人，叫嚣着要自由，却永远被束缚在一块连呼吸都困难的狭窄斗室里。　　　

　　女人的声音忽地一惊一乍，大呼小叫地〃哎哟我的宝贝，你怎么现在才回家，存心要让爸爸妈妈担心死吗〃的，听起来都想笑的夸张语气。　　　　　　　　　

◇欢◇迎访◇问◇BOOK。◇　　

第14节：第二重记忆　镜子·Mirror（8）　　　　　　　　　

　　仿佛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　　　

　　自己待在家里，而跟自己血缘最亲近的人们，对这个存在恍若未闻。　　　

　　戚慕晚把房门拉开一道缝隙，睹见那个从头发到脚趾都是典型优秀生的男生带着疲惫的表情踩着拖鞋走过来。　　　

　　身后是端着水的母亲，和母亲旁边表情刻板的父亲。　　　

　　〃阿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家啊！〃眼见儿子拉开门要进房间，张蓉芳赶紧跨上去追问。　　　

　　换来一句〃学生会有事处理所以待在学校晚了〃。　　　

　　母亲的神态马上转化成鄙夷。　　　

　　〃就说那个劳什子学生会不是什么好东西，尽在耽误时间。阿晓，你不能想办法辞职了？〃　　　

　　〃没办法，所有同学都巴望着我们呐。〃儿子笑答，拉开了门，正准备钻进去。　　　

　　〃阿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每个母亲对于自己的宝贝儿子，都是细微到把头发丝都刻画在脑海里的。　　　

　　只要有稍微的转变，哪怕是一丝隐约的气息，都能敏锐地发觉。　　　

　　当然，在这个家庭里。如此专利只属于戚慕晓一个人。　　　

　　〃味道？〃　　　

　　戚慕晓迷茫地拉起衣领子闻了闻，脸色微变。　　　

　　母亲已经咄咄逼人了。似乎这浅淡的胭脂香粉味侵略了她的领地，还有夺走她宝贝儿子的兆头。　　　

　　〃哪儿来的？〃　　　

　　〃……学生会里……女生们用的啦，不小心沾上的。〃戚慕晓对视母亲，底气却少了些，显得支吾。　　　

　　张蓉芳的怀疑又加声一重：〃你们学校是重点学校，我记得校规就是穿着朴素，化妆啊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吧。〃　　　

　　戚慕晓抬头看见母亲身后的父亲，父亲深沉地看着自己，如同他的职业一样，带着审视和疑问。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你到底去哪里了？〃　　　

　　母亲捏着水杯的手指发青，连声音也开始颤抖。　　　

　　戚慕晓心跳得厉害。胸腔快要掩盖不住慌乱的声音。　　　

　　呵。乖乖牌。就连说谎的时候都是这么没用。　　　

　　戚慕晚冷哼了一声，把自己房间的门打开，再重重地关上。　　　

　　砰……！　　　

　　惊天动地的巨响，让客厅里站着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张蓉芳反应过来的时候，戚慕晓已经进了房间，紧紧地合上了门。无论怎么喊，都不见打开。　　　

　　愤怒之下转移了怒气，对着肇事者喊得同样惊天动地。　　　

　　〃你怎么还不死啊……〃　　　

　　尽管公寓的隔音效果良好，张蓉芳的声音还是不屈不挠地钻进了戚慕晚的耳里。　　　

　　他冷笑一声，重新躺回床上。　　　

　　窗帘没拉上，一大块夜空补丁似的占满视线。　　　

　　戚慕晚死死地盯住那块补丁，缓缓虚起眼。　　　

　　8　　　

　　戚慕晓离开之后的时间里，央央几乎是处于一种梦游的状态。麻木地对每一个人微笑，笑容以古怪的姿势在脸上绽开。　　　

　　橙光在她脸上罩了一层模糊不可见的影。　　　

　　等央央回过神来时，工作已经结束。她茫然地走出Stardust，脑袋里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戚慕晓离开时候望着她的悲哀的眼神。　　　

　　几乎是痛彻心扉。　　　

　　央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不明白为什么在见到戚慕晓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期待与憎恨相糅合的情愫一样。　　　

　　多么的不可思议。又恍惚中有那么些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午夜的风总是透骨的凉。　　　

　　央央没走几步，就看见街对面一团溶在黑暗中的模糊身影。　　　

　　虽然看不清楚，但可以感觉到的，却是清晰的恨意。　　　

　　人影渐渐走出来，阮佳静的瓜子脸在夜色中犹如恐怖电影里打着蓝光的鬼魂。　　　

　　一个走了又来一个？她笑。看来戚慕晓还请了外援啊。　　　

　　央央站住不动，霓红依旧照得人眼花缭乱。她注视着阮佳静慢慢走向自己，就如同自己是一个看戏的旁观者。虽然她已身临其境。　　　

　　阮佳静的脸被冻得微红。她只穿着单薄的校服，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找戚慕晓的话，他早回去了。〃央央咧开嘴。　　　

　　〃我是来找你的。〃阮佳静说。　　　

　　〃哦？〃她挑眉，〃不会觉得跟我说话侮辱了你的身份？〃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15节：第二重记忆　镜子·Mirror（9）　　　　　　　　　

　　〃离晓远点儿。〃　　　

　　阮佳静深深地吸一口气，说出这句话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　　　

　　告诉你，离×××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小说里，电视剧里，坏女人总是对主人公这么耀武扬威地说。　　　

　　央央想，自己是个善良可怜的女主人公吗。她和阮佳静，谁好谁坏，不是一目了然吗。　　　

　　坏女人就要做到底。因为她已经被定了位，被定位欺负女主人公的位置上，从旁协助她与男主角感情更加深厚。　　　

　　央央对自己的想象力很满意。阮佳静既然这么找到她，她就一定不能对她示弱。　　　

　　她低头，她就输了。　　　

　　〃那么请问阮小姐，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阮佳静咬咬牙，倔强地瞪着央央。显得身材更加瘦小。　　　

　　〃我是晓的女朋友。〃　　　

　　〃哎呀真可惜。〃央央摊手，〃作为女朋友，连自己男友的心都拴不住，害他老往我这跑，给我添麻烦。〃　　　

　　〃你……〃　　　

　　阮佳静胸口剧烈地起伏。　　　

　　天知道她来这个地方找这女人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这些人渣，总是自以为是！　　　

　　这些〃精英〃，总是自以为是。央央心想。　　　

　　〃你闹得晓在学校的名声很不好！知道给他添了多大麻烦吗？〃　　　

　　〃哦？这样？〃央央笑。　　　

　　〃不知廉耻！〃　　　

　　〃对啊，那是什么东西，能告诉我吗？〃　　　

　　〃贱人！人渣！没有男人就活不了的妓女！快给我消失！〃阮佳静被央央漫不经心的表情激怒，口不择言。　　　

　　央央轻轻扬起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刚才风太大，没听清。〃　　　

　　〃我说你是贱人、人渣没有男人就活不了的妓女！你让我生气！快消失吧！〃　　　

　　你让我生气。　　　

　　多么大小姐风格的口气。被父母惯怀的孩子，总是让人痛恨不已。　　　

　　央央扬起脸，依旧笑容灿烂。眼底却早已结冰。　　　

　　〃对啊，我没有男人活不了。所以我看上你家戚慕晓了。我非缠他不可了。女朋友，你该怎么办？〃　　　

　　阮佳静眼眶通红，她吸了一下鼻子，眼泪快要落下来。　　　

　　〃不要脸！晓是我的！我的！〃　　　

　　他是我的。完全是小孩子的行为。强大的占有欲，以及独占之后的成就感。　　　

　　就像是被贴上了自己的商标。　　　

　　好笑。　　　

　　央央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才回过头来。　　　

　　〃你信不信，我会让他变成我的。〃　　　

　　如同一封挑战状。这头是自己的尊严，那头是戚慕晓。都是她们觉得重要的东西，当作赌注，很公平。　　　

　　是挑衅，也是报复。　　　

　　夺走痛恨的人重要的东西，是一种从头到脚的酣畅淋漓。　　　

　　在对方恨之入骨里品味抢夺的快感。　　　

　　在对方被击垮的神情里享受胜利者的乐趣。　　　

　　就像电视剧中的坏女人一样。　　　

　　她不是什么善类。既然受了折辱，那么就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这是她的原则。　　　

　　她似乎隐约地记得，有人对她如此说过。但记忆太遥远，褪洗下来的只剩下无限的骄傲与无限的自卑。　　　

　　两个反义词。但都在极端的时候，成为同一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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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三重记忆　倒影·Inverted　Image（1）　　　　　　　　　

　　第三重记忆　倒影·Inver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