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辞- 第20节

　　我流着口水说道：“我想靠在熊熊炉火旁边，喝热热的汤水，要那种驱寒的姜汤，里边要有银色小鱼，味道鲜美之极。”

　　裴虔通笑道：“还有呢，要不要穿一件暖和的衣服？”

　　我说道：“那是肯定的，要一件上好的金丝棉绒衣服，内衬是厚厚的丝棉，腋窝处要缝合得平平整整的，高领口，束身收腰，不管多么寒冷的天气，穿上这件衣服，都会觉着自心里往外的冒暖气，”我大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说道，“不说还好，给你这样一勾引，我现在觉得身上更冷，肚子更饿，精神更困顿了。”

　　裴虔通温言说道：“刘文静，你再坚持小半个时辰，只要我们上岸，我立刻替你找张罗熊熊炉火、小鱼姜汤和棉绒衣服，把你伺候得通体舒泰。”

　　我无可奈何说道：“好吧，就再坚持小半个时辰。”

　　这时天已经黑透，苍茫大海上一点灯光也无，我们顺着水流方向漂流，也不知道行进了多久，裴虔通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他累极，也爬上浮木，两人挤在一起，他浑身冰凉，但是双臂仍然坚实有力，稳稳把住木头，如果发现我睡眼朦胧，揍我的拳头更是凶猛。

　　转眼之间，过了好几个小半个时辰，我们始终没有看到陆地，连礁石也没幸运的碰到一块，我绝望又沮丧，“裴虔通，我不要死在西海，这里离我家乡很远，我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路，一个人在海上飘荡，我会寂寞的。”简直要哭出来了。

　　裴虔通没做声，只是侧着耳朵仔细听海面的动静。

　　我接着说道：“我在晋阳有一个朋友，是大林寺的主持，法号叫做悟净，他懂得一种引魂术，专门用来引渡亡魂，如果你能够侥幸存活下来，请务必找到他，让他到西海来引渡我。”

　　裴虔通打断我，“放心，你不会死的。”

　　我垂头丧气说道：“你不用安慰我了。”

　　裴虔通却笑，淡淡说道：“我不是安慰你，我说的是事实，你的救兵来了。”

　　我吃了一惊，精神大振，“哪里，在哪里？”

　　裴虔通说道：“离这里不到十里的前方。”

　　我放眼望去，海面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你怎么知道？”

　　裴虔通笑道：“直觉，我有海上生活经验，能够听出空气中最微小的波动，我断定，在前方十里以内，有船在破浪，向我们所在的方向驶过来。”

　　我喜滋滋说道：“是可汗派来接应你的人，或者说是你的门人在搜索你？”

　　裴虔通笑出来，懒洋洋说道：“都不是，如果我料得不错，今次来的人应该就是狙击我们的人。”

　　我打了个突，“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躲起来？”

　　裴虔通笑道：“这大海上光秃秃的一点遮掩也无，要躲也没地方躲，走一步看一步吧，往好处想，现在至少你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死在海上了。”

　　我眉开眼笑，“这倒是的。”想着自己可以不必穿着湿漉漉的衣服饥寒交迫的死在茫茫大海上，真是开心之极，至于很快就要落在来意不善的凶徒手里这件事，反而不怎么在意了。

　　裴虔通碰了碰我，把一样物品伸到我跟前，“给你这个。”

　　我问道：“是什么？”

　　裴虔通说道：“一种有毒的药丸子，你吃掉它，小心不要咬破了外边的糖衣。”

　　我吓了一跳，“我不要。”

　　裴虔通冷笑，“由不得你，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乖乖吃掉这药丸子，要么我现在就动手屠宰你。”

　　他眼神凶狠，冰冷左手握着匕首，顶在我胸口，我犹豫了才不到一秒钟，匕首立即刺破我胸前衣衫，锋利刀刃贴着我心脏部位，来回游弋。

　　我心惊胆寒，只要吞了那药丸子，裴虔通颇是满意，收起匕首，和颜悦色说道：“你放心，这药丸子虽然有毒，但是它外边包裹的那层糖衣非常厚实，三天之内，你都是安全的，三天之后，糖衣被酸液溶解，药性会散发出来，这时候你就要服解药了。”

　　我眼泪花花的问：“解药在哪里？”

　　裴虔通笑道：“始毕可汗手中，这意思就是说，三天之内，你一定要想方设法赶去雁门关，找到始毕可汗。”

　　我皱眉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好似不打算和我一起去雁门关？”

　　裴虔通出了会神，笑着说道：“是的。”

　　我问道：“你要去哪里？”

　　裴虔通笑道：“我要去的地方，你最终也会来。”

　　我打了个突，没敢再问下去。

　　一刻钟的功夫不到，果然有一点灯光在前方出现，很快一艘坚固大船露出轮廓，船上挂着气死风灯，隐约可见人影重重，有人喊道，“快通知公子爷，前方发现搜索对象。”

　　裴虔通说道：“刘文静，你好自为之，千万记着，三天之内，一定要去雁门关，找到始毕可汗要解药。”

　　说完他翻身滚落大海，转眼之间被黑沉沉海水吞没。

　　我惊得措手不及，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捉住。

　　他为什么要自杀？

　　大船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我前边三米远处，有船工在船头喊话，“是否是刘文静大人？”

　　我张口想要回复，但是转念再想，裴虔通因为不想见跟前这帮人，不惜跳海自尽，推知他们必定是无比凶残狠毒的，我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估计会给折磨得生不如死，当下将身子缩成最小的一团，恨不得凭空消失掉。

　　可恨数道强力光线照在我身上，我无所遁形。

　　喊话的船工带着水蹼跳下海，游到我跟前，将水蹼套在我身上，推着我到船身附近，，有人垂下软梯子，船工扛着我沿着梯子爬上船，放在甲板上，可怜我又累又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一名穿着羊皮软靴的公子蹲在我跟前，手里拎着气死风灯，仔细打量我，“你是刘文静？”

　　我有气无力说道：“我是。”

　　公子说道：“很好，”跟着踢了我一脚，“玉牌在哪里，马上给我交出来？”

　　我翻着白眼，意识十分清楚，但浑身冰冷麻木，那一脚踢在身上，也不觉得疼痛，喃喃自语道，“踢吧，再踢两脚我就可以交代了。”

　　去西天找如来世尊交代。

　　背我上船那船工看出点苗头，劝那公子爷，“公子爷，刘大人在海水里边浸泡大半天功夫，身子虚寒，让小的先给他喝点热汤，等他缓过劲来，你再问行么？”

　　公子焦躁说道：“带他去厨房，灌两碗下去，好生保暖，两个时辰之后，把他送到我舱房来。”

　　等那公子走后，船工蹲在我跟前，“刘大人，来，我带你去厨房，已经准备了银鱼姜汤给你驱寒。”

　　我问道：“这是哪一片水域？”

　　船工说道：“西海道贾胡堡附近。”

　　我问道：“你们当中有没有谁懂得引魂的？”

　　船工问道：“怎么了？”

　　我哽咽难言，“我的朋友裴虔通死在这片水域，我担心他魂魄不能上岸，想找人帮忙引魂。”

　　船工瞪大了眼，提高声量问道：“你之前是和裴虔通在一起的？”

　　我说道：“是。”

　　船工跳起来，“他人呢？”

　　我眼泪大颗大颗滑落，“就在几分钟前，他翻身落海，自尽死了。”

　　船工吃惊看着我，仿佛我脸上凭空生出两朵玫瑰花，“他翻身落海，自尽死了？”

　　我说道：“是。”

　　船工忍不住笑出来，“这真是我听过最为有趣的笑话，裴虔通，四海之神，天生的海贼，他会落海自尽，除非天降红雨。”

　　我吃惊问道：“他没有死？”

　　船工说道：“当然没有，他是落海逃走了。”

　　我问道：“他为什么要逃走？”

　　船工含混说道：“他和我们公子爷之间，有些恩怨，我不大方面多说，稍后你见到公子爷，不妨当面问他。”

　　我问道：“你们公子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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