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风月栖情〖全本〗》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胭脂乱:风月栖情〖全本〗- 第11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天明时,屋外忽然传出男子的惊讶的“咦”了一声,接着有人说话道:“公子,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那声音,就在我门前不远处,我正疑惑时,那人又道:“公子,公子……不会在这里站了一整夜吧?您……您要注意身体啊……”
  
  隐隐有啊啊的声音,正是李婶发出,焦急而无奈。
  
  我陡地心中一抽,忙披衣屐了软底鞋匆匆走到窗口,悄悄将边缘的窗纸挑破一点,向处望去。
  
  只见迷蒙春雾如纱笼中,宇文清依旧着了昨日那件披风,立于院中一棵梧桐下,侧身向身畔的男子嘘声道:“轻点声,只怕……只怕她昨晚也不曾睡好。”
  
  他沉吟着负手望着我的房门,清俊的面庞颇有懊恼之色。他额前发丝湿漉漉的,在飘缈的雾气中莹然闪亮;双肩臂以及前襟亦是稍深的月白,分明也是被雾水打湿。
  
  站在一旁的李婶眉目俱皱,一脸的憔悴,亦是半身湿淋淋的,也不知陪他站了多久了。
  
  莫非宇文清昨晚离开后就没有回去,一直在我门外站着,守着,等着?
  
  那男子应是暗伏在此间的南越武将,闻言果然声线低了下去:“是,公子。不过时辰也不早,咱们还是吃点东西,准备一下,这就出发吧!据说安亦辰近期也在这一带找人,若是走漏了消息,恐怕又会节外生枝。”
  
  

244。诀情篇:第二十二章 寒透春衣不是梦(三)
      “嗯,好,准备走吧。”宇文清应着,神色却如梦游般恍惚着:“都要走了,昨晚我又和她说那些做什么,白白让她不自在……我竟然没能控制自己,尽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他噫叹着,神色间担忧、悔恨、不安与自责交织,以致迈脚时身子倾了一倾,差点栽倒。
  
  李婆和那名南越武将慌忙将他扶住,他定了定神,又眷恋地望了一眼我的卧房,嘴唇翕合了几下,渐渐又泛出自潮的苦笑,缓缓踏步离去。
  
  那口形,并不难辨识。
  
  他在无声地轻唤:情儿,情儿!
  
  我怔忡地望着他的身形从视线中消失,脚下一软,已坐倒在椅上。
  
  椅面的凉意,透了单薄的寝衣渗入肌肤,让我不断地哆嗦。而在我无助的哆嗦中,我才迟钝地意识到,他其实也在后悔昨晚最后的告白。
  
  他原来根本不想将那些毫无意义的告白说出口。他那般聪明的人,早该料到,事已至此,那些告白只能让彼此更加不安。
  
  可他到底没忍住,以他那等沉着淡定的性格,居然没能忍住,径自将那些话说了出来。
  
  是因为太委屈么?
  
  如果草堂真不是他烧的……
  
  如果萧采绎真不是他杀的……
  
  如果越州城外那些追兵只是他的属下冒名所为……
  
  那么,他真的委屈。
  
  我将那迟到近一年的信再度摊开,再次品读那简短的几句话:
  
  “栖情卿卿,有急事暂别月余,安妥后即回返华阳山,卿卿务必侯我!予行促,待回转之日,当向卿卿请罪。若有外言相谤,望勿理会。予之一心人,唯卿卿一人,白发皓首,矢志不逾!”
  
  除了第一句,几乎都是在安抚我,坚定我等待他的信心。而细品下来,那安抚之中,含了多少的忧惧?
  
  要我务必等侯他……
  
  知道自己走得急,怕我生气,先说了日后向我请罪……
  
  担心流言斐语或家人动摇我的心志,盼我不予理会,只信他一人……
  
  从来不向我花言巧语的少年,在信中向我发誓,只要我一个知心人,愿携白首,矢志不逾……
  
  那种患得患失的忧惧,能够从字里行间清晰透出,更见得那个曾经心如流云毫无挂碍的出尘少年,因了爱我,心中曾受过怎样的煎熬!
  
  在家族和我之间,他只想选择我。
  
  可惜他无法做到,无法做到而已!
  
  他等待我来选择,可我又何尝有过选择的机会?
  
  手指颤动时,信笺飘落地面,苍白无力,如同白衣在华阳山写信时焦急忧虑强忍痛楚的脸……
  
  我去拣信笺时,脚下一软,已跪倒在清冷坚硬的砖石地面,再也无力立起,俯伏在地上失声恸哭。
  
  泪零如雨,滴落纸上,将陈年的旧墨慢慢洇染开来,如一朵朵逐渐绽放开来的黑色牡丹,妖异地侵蚀着人心,让人如沉在无法自拔的黑暗或恶梦中,无法清醒。
  
  如果,当年的见面,只是一场梦,多好!
  
  或者,如今的见面,只是一场梦,多好!
  
  宇文清,你可知,我心里好恨!好恨!
  
  可我居然已不知道该恨谁!
  
  寒透春衣凉如水,醒来不是梦!何日梦成空!
  
  心里一忽儿凉,一忽儿热,惘然了好久,我才起身换了衣衫,呆呆坐在菱花镜前,望着镜中面如梨花的女子,手中紧紧扭着犀角梳,脑中木然的一片空白。
  
  屋外,有轻微而杂沓的脚步声走过,静默片刻,有人低低在问:“殿下,是想和那姑娘告辞么?”
  
  “不用了。”宇文清的声音,与其说淡漠,不如说萧索,如同风过秋木,引来一地零落黄叶的无可奈何欲挽不得。
  
  低微的人声后,院中又恢复了渔村的宁静。江涛涌动拍岸的声音,在晨风里阵阵传来,连雾气都被拍得渐渐稀薄。
  
  当明亮的阳光将院内一带发暗的墙壁镀上一层金边时,我披了件薄绵暗花素纹长衫,登上了马车。
  
  宇文清的人早就走得光了,随行的人,只剩了林翌和达安木。
  
  达安木驾着车,林翌也不敢单独伴我坐于车厢,只在车架的位置和达安木并排乘着。
  
  那车厢虽然暗旧,空间却不小,以往一直有宇文清和李婶相伴着,倒也不觉空旷,此时我一人坐着,对着幽暗的四壁,连心都荒凉起来。
  
  一时出了渔村,沿了乡村的崎岖小路小心走了一段,终于走上了大道。
  
  “公主,我们向北一路行去,可以到达沧西官道,从官道回京,就快多了。”
  
  林翌久久听不见我说话,大约不太放心,找了话在外回禀着。因逃离瑞都不得不避开官兵耳目,一路俱不敢走官道,绕村窜镇,多走了不少时日,如今回去已没有顾忌,自然可以走官道了。
  
  向北行是沧西官道,那么向南行呢?
  
  “向南行多久,会是沧江?”我迟疑着问。
  
  “顶多半个时辰,应该到了吧?”林翌顿了一顿,又道:“宇文公子此时应该已经上了船了吧?”
  
  “我们……到沧江边看看吧。”我挺直了脊背,心跳时快时慢,将我的情绪冲击得乱七八糟,终于还是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强调了一遍:“只是看看。”
  
  只是看看,看看他曾经经过的地方,最好能看到他的船,远远感受他的离去。
  
  以我和他的身份,这恐怕会是我最后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这时候,我忽然有些明白宇文清为什么会求我送他到沧江边了。
  

245。诀情篇:第二十三章 暮帆零落箭弩张(一)
      他并不是怕安亦辰的追杀,从这一路的精密布署和实际收效来看,他的计划,十分成功。
  
  他不需要我自以为是的保护,他只是要我在他身边,静静地感受我的存在,哪怕对他冷颜相对,恶语相加。
  
  当相互拥有已成为一种奢望,那么,能多看对方一眼,能多片刻的相处也是好的。
  
  哪怕隔了厚厚的墙壁,阴霾的雾气,深沉的黑夜,哪怕不得不掩饰自己最真实最本原的感情,只要此刻,能用心灵深处最敏锐的触觉,去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就是一种幸福。
  
  虽然这种幸福,可能会以日后无数个夜晚的相思和哀伤为代价,但只在那片刻,面对明知有毒的罂粟,我们甘之如饴,欲舍不能。
  
  安达木和林翌对视着,犹豫了好久,终于什么也没说,掉转马头,径奔向江涛阵阵传来的地方。
  
  后来的好多年,我一直在想着,如果那一天,我不是那么冲动地去了江边,我的生活,会不会依然回复到原来的幸福悠闲?安亦辰,会不会容忍住我这次逾矩的举动?我们的后来,还会不会发展到那么糟,那么糟……
  
  江边,白日青渚,碧云零落,一行鸿雁在惊涛拍岸中渐行渐远,没入天际。
  
  小小野渡,却泊了六艘船。这些看似寻常的渔船一下子聚了六条在这不引人注意的小小渡口,就显得诡异了。我甚至感觉得出,那密密船舱中隐隐透出的杀机来。
  
  船已解了缰绳,自由泊在岸边,似正要准备离去。正中的那条船,则已缓缓向江中划去,却有一个淡白色的人影正立于船弦,只向岸边凝望。
  
  风过袍袖,猎猎拂动,衣带更是凌乱舞于空中,更显得如玉立的身形僵死如石。
  
  猛然间,他身体晃了一下,将手搭于额际,眯起眼向延向江边的大道凝望。
  
  我知道他看到我的马车了。
  
  车轱辘飞快地转着,我给颠得五脏六腑俱都纠结住,却还在催着驾车的达安木:“快一点!”
  
  黑赫国以放牧为主,勇士们无不是骑马驯马的好手,让达安木这样的好手驾平常的中原马匹,已算是委屈他了。
  
  江渚边,我跳下马车,冲下了岸,冲上了渡口那静静伸向江面的木制挑台。
  
  宇文清所在的船只立刻顿了下来,在水中无力地左右摆动,而宇文清静静立于船弦,正深深,深深地望着我。
  
  曾经那样云淡风轻的少年,几时成了如颜远风那样满怀寂寞忧伤的男子!
  
  那对漆黑的瞳仁,隐忍着的苦楚和落拓,那般清晰地被阳光折射到我的眼中。
  
  “我……我来送你……”走到挑台的尽头,我止住自己踉跄的身子,一遍又一遍压下喉中哽住的气团,凝神着那双阳光下宛若透明的瞳仁,断续说着,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送的不是宇文清,送的是白衣,那个多少年来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绝世少年,那个永远向我温文而笑的秀逸少年,那个怜爱地望着我,由我在他肩头咬出一枚梅花印记的多情少年……
  
  宇文清的神情有瞬间的木然,淡色的唇边蠕动了两下,没能说出话来,双肩却已轻微耸动。
  
  “白衣……白衣……”我嘶哑地低喊着,忍不住无力地跪倒在凹凸不平的挑台上,泣不成声。
  
  所有自以为是的仇恨与无情,所有用尖牙利齿伪装起来的坚强,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如江水拍出的透明泡沫,迅速消失在空中。
  
  随着我唤出白衣的名字,宇文清勉强保持着的恬淡神情,如一层薄瓷的外壳砰然碎去,涌动的深情和悲伤无可掩饰。
  
  他向我伸出手,呻吟着一遍遍呼唤:“情儿,情儿……我的情儿……”
  
  那让我着迷了多长时间的黑眸哦,已迅速被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