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风月栖情〖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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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风月栖情〖全本〗- 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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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起得晚了些,刚睁开眼,便觉一道极熟悉的清芬之气,直钻鼻尖,萦之不去,忙坐起来看时,居然是两盆所谓的“碧玉踟躇花”!
  
  我惊得跳了起来,忙叫道:“夕姑姑!”
  
  夕姑姑在外间应了一声,已持了把剪子走到花前,笑道:“这花漂亮吧?可惜他们搬的时候不注意,把叶子伤了几片,我来修下就行了。”
  
  我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高问道:“这花是哪里来的?”
  
  夕姑姑见我惊怒,摸不着头脑般讷讷的回答我:“是晚凤遣人送来的啊!难为她还记着,这里缺花少草的,不免无聊了,所以送来两株公主以前最爱的碧玉踟躇花!”
  
  茹晚凤?
  
  她当日听说了这花是安亦柔送的,曾特特地将这花搬走了,换了别的来,足见她对安亦柔送来的花同样怀着疑心,如今会特特地送来这花?
  
  “夕姑姑,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我惨白着脸,苦笑。
  
  “不是说……叫碧玉踯躇花么?是杜鹃花的一种,花开四季,很漂亮。”
  
  夕姑姑疑疑惑惑地回答。
  
  “它的确来自西域,却不叫碧玉踯躇,而叫血踯躇。它的功效,是吸人精血,以保自己四季常春;它的花香有毒,久闻可催折女子生育机能。我第一次小产并差点送命,就是因为养了这种花。”
  
  我脸色苍白望向夕姑姑,轻轻道:“夕姑姑,安亦辰要我死。”
  
  谁都知道我不可能再经受得住那样一次小产和血崩。安亦辰不仅是要我的孩子死,还要我死。
  
  夕姑姑似被我的话惊吓到,雷击般定定站着,骇然地瞪大眼睛,两汪泪珠在她形状柔和的眼眶中乱转着。下一刻,那形状柔和的眼眶蓦地变得狰狞。她抱起那两盆花,跌跌撞撞丢出房去,小跑着找来小锄头,把碧玉般的根茎,朝霞般的花朵,狠狠砸烂。
  
  妩媚剔透的花朵,霎那汁液横流,如鲜血般艳红,又如被砸烂的血肉。
  
  花折叶落之时,我听到了另一种破碎的声音,来自自己的胸膛。一样的鲜血飞溅,血肉淋漓。
  
  安亦辰,安亦辰,那个曾经那般温柔向我笑的男子,那个曾经那般用温暖怀抱拥住我的男子,那个把我从泥水里拣起当作珍宝般呵护的男子……我还能对他再抱一星半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么?
  
  于是,我笑,大声地笑,撕心裂肺地笑,笑得泪流满面,将那没完没了吵着的鸣蝉,惊得或振翅而飞,或敛翼而藏,再不敢发出能与我抗衡的嘶叫。
  
  “公主,公主!”夕姑姑大惊,丢掉锄头,将我紧紧拥住,高声叫道:“别怕,别怕,夕姑姑在这里!”
  
  她叫着,叫着,忽然抱着我失声痛哭。
  
  那哭声,不但痛楚到摧肝裂胆,更失望到五内俱焚。
  

265。诀情篇:第二十九章 此情何计相回避(一)
      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把我和安亦辰当成了世上唯有的亲人。
  
  如今,一个亲人想杀她另一亲人,甚至打算借她的手行凶,让她情何以堪?
  
  我把她拖在自己的身边,终究让她和我一样的沦落,一样的可悲,一样的无可奈何。
  
  凄厉笑着,我将手指颤抖着一点点在她已经松浮的面庞滑过,拭那怎么也擦不干的泪。
  
  而我自己,终于无泪可流。
  
  如果情到尽头的极端,总是万劫不复,那么,我又一次无计相回避地走到了极端。
  
  万劫不复。
  
  夕姑姑看来快要垮了。
  
  中午为我炖得莼菜蛋羹可能放了三次盐,而米饭糊得几乎找不出一粒雪白原色的来。
  
  我不动声色地狠命吃着,咸不咸,苦不苦,都没什么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要活下去,我的孩子要活下去。
  
  我望着夕姑姑雪白的脸,红肿的眼,将一筷青菜夹在夕姑姑碗中,说道:“多吃些,才能养好精神,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夕姑姑木然地将菜塞入口中,不解般反问:“下一步?”
  
  我咧开嘴,努力弯起向上的弧度:“安亦辰想要我死。我可以死,可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死。”
  
  那不仅是一个崭新的生命,更是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希望。
  
  夕姑姑住了筷,将纤白却日渐苍老的手摸住我的肚子,睁着通红却依旧满是爱惜的眼睛,轻轻说:“公主,你和你的孩子,都不会死。安亦辰真的想你们死,那就是……他疯了。”
  
  我不以为然地轻笑。
  
  疯了,谁不疯?疯到已经不想再追究谁是谁非,疯到已经不想谁在喜欢谁,谁又不喜欢谁,疯到只想凭了自己的本能,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在最简单的生存面前,是非对错,都是轻薄如浮云,让我不屑一顾。
  
  吃了午饭,我看着夕姑姑洗了碗,在一旁榻上打盹,才回自己房中午睡。
  
  愈是上午受了惊,我愈是要好好休息。
  
  我想保护自己,保护孩子,就不能因为情绪不稳让自己倒下来。
  
  所以,我几乎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事,把自己脑中逼得空空的,然后入睡。
  
  虽然睡得不踏实,但傍晚起床时,我的精神确实恢复了好多,即便安亦辰让人送上十盆血踟躇过来,我也能眼睛不眨地让夕姑姑帮我扫地出门。
  
  料想,安亦辰大约还没狠心到让我血溅五步,最少,他目前并不想让我知道,他已动了杀心,想让我死。不然,应该是派人送上鸠酒或三尺白绫才对。
  
  他是期望我死后还能对他怀有一丝眷恋么?还是实在没法对自己的妻子彻底撕破脸皮?
  
  懒得再考虑他内心明显有些阴暗的想法,披件衣裳走了出去,才发现下雨了。
  
  然后发现夕姑姑不见了。
  
  漫天阴霾,满庭烟雨,落红拂拂,早将上午那被砸烂的血踟躇掩得没了踪迹。短篱围墙,青瓦翠檐,俱闪着晶亮湿润的光泽,愈显得整个庭院空旷冷寂,悄无声息。
  
  这么大的院落,只两个人住着,本就太过旷阔;如今忽然只我一人独立院中,诡异和森冷顿如雨水般蚀入肌肤,连胸口都在不安震颤着。
  
  这样的雨天,夕姑姑不会出去买东西;上午刚发生那样的事,她必然也没兴致去打听秦王新宠们的动静;何况她若有事离开,事先也会告诉我。
  
  她心理最强烈的念头,应该就是不想让我出事。
  
  而能确保我安然无恙的,只有安亦辰。因为现在只有安亦辰盼我出事。
  
  我睡得并不踏实,若是安亦辰派人来找她,我不会不知道;那么,多半是她找安亦辰去了,为了我。
  
  有轻微的不耐烦。
  
  夕姑姑的性情,终究太过柔懦,柔懦得可以把她自己的骄傲踩在脚底,却不知道,她在失去自己骄傲的同时,也把我的脸面丢光了。
  
  而被逼迫到这样的地步,我绝对不会再向他摇尾乞怜,即便终究逃不过他的算计,我也不能放弃我最后的自尊和骄傲。
  
  天渐渐黑了,越来越大的雨哗然倾下,蛇状的闪电不时撕裂半边天际,将沧瞑的暮色劈开,露出苍白流泪的大千世界。
  
  夕姑姑还是没有回来。
  
  自己去生了火,煮了些寡淡无味的白粥,硬是吞下两碗,方才回了房中,披一袭式样极简单的素白无纹长衫,再将青丝散开,用一根素银簪重新绾了,不施脂粉,独点了唇脂,挑的是最艳丽的颜色,整个人便清寂而鲜艳起来,如一盏幽独盛放于死水中的绝美白莲,向夜空寂寞却倨傲地绽放着独一无二的华丽。
  
  无须他人惜赏,由我独自妖娆,吞吐芳华无限。
  
  持一把最寻常的油纸伞,蹬一双最寻常的羊皮小靴,我缓缓走出院门,三个月来不曾踏出一步的青衿馆院门。
  
  守住院门的侍卫正站于值房前避雨,突见我走出来,张了张嘴,不知该拦阻还是该行礼,相视着一脸的手足无措。
  
  “带我去见安亦辰。”我平平淡淡地吩咐,眼睛在他们面颊一滑而过,骄傲尊贵一如我该有的身份,不容他们有丝毫置疑。——即便不是秦王妃,我还是衔凤公主;至于大晋所封的祥仪郡主封号,随了和安亦辰的交恶,早被我视若尘土。
  
  他们虽是派来看守我,但我正妃之位尚在,要见的又是安亦辰,他们岂敢轻易开罪?何况我相信自己出身皇家的气势,也足以迫得他们除了从命别无他法。
  
  “是……是!”四名侍卫应着声,一面擦着汗水,一面纷纷拿伞随到我的身侧,果然不敢多问。
  
  走了两步,其中的两名侍卫已快步向前奔去,定然是去打听秦王去向并先行通禀了。
  

266。诀情篇:第二十九章 此情何计相回避(二)
      果然,不一时,刚步向前院,已有一名侍卫奔来,向我身后随着的侍卫轻声道:“王爷在书房见客呢,恐怕……”
  
  他偷眼觑我,而另两名侍卫显然也没主意,仓仓皇皇跟在我身边。
  
  我只作没有听见,一步一步,稳稳向前走着。即便微腆着小腹,我依然脊背挺直。又一道闪电将雨幕劈开,显出那几名侍卫的脸色已十分苍白。他们不敢阻止我,却不知道安亦辰见到我,又会作何反应。
  
  惊雷声中,那名侍卫怯怯道:“夕姑姑下午去找过王爷,王爷将她逐出书房了,到现在还在书房前跪着……这样的大雨里……”
  
  夕姑姑一去未回,侍卫们也猜得到我是因夕姑姑而去,只盼将夕姑姑被逐之事说出,我能死心而回。
  
  我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抬眼望着再亮的闪电也无法完全照亮的暗黑天空,嘲讽而笑。
  
  这就是安亦辰对当年夕姑姑两次相救的报答。
  
  他的仁义,原也不过尔尔。
  
  书房,已在眼前。
  
  高大轩阔的门窗内,灯火通明,隐有笑语传来,夹在隆隆的雷声中,格外刺耳。
  
  汉白玉的石阶,正泻着从屋檐源源而下的水,小溪般向下冲着,冲向就跪在石阶下的夕姑姑。
  
  夕姑姑那单薄的身影,已经摇摇欲坠;两名当日曾伺侯过我的侍女正打了伞,俯了身子在劝着什么;看那两侍女僵直倾下的身子,大半边的衣衫几乎已被雨水淋得透了,显然劝她已不是一时半会了;
  
  夕姑姑早已脸色惨白,衣衫头发紧紧贴在皮肤上,几乎全身都在往下挂着水,她却没有知觉一般,只拿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紧阖的门窗,看不出失望,亦看不出希望,如一截被燃烧殆尽的枯木。
  
  “夕姑姑,跟我回去。立刻。”
  
  我走到距离她数步的地方,顿住,说道。
  
  夕姑姑奶我长大,早与我的亲人无异,在跟前,我几乎从未端过公主或主人的架子。但这一次,我是直接命令她,立刻回青衿馆。
  
  夕姑姑眼珠一轮,木然的神情终于有了些神采。
  
  “公主,我要王爷答应我,从此不再伤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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