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帘柳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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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帘柳落-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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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苏冷笑,抵着脖子的刀刃往里移了移,她不是谢清平,谢清平再恨她,也未曾伤过她分毫,她自己,却下得了手,结束这本该死的生命。如玉瓷般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渗出一线血色,凝成血珠沿着刀锋滑落,蜿蜒成一条曲线。
  宣墨终于慌张的停住脚步:“好,我放你走,流苏,你先放下刀,不要伤了自己。”眼睛还紧紧的盯着那处血迹。
  流苏拿刀的手又使了使力,细细的血流漫成了大滩的血,宣墨几乎是慌不择路:“我走,我马上走。”迅速回身上了马,带领着大军便往来时的路撤退。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坚定道:“流苏,你等我,等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等我。”说完,绝尘而去。
  流苏不敢放下刀,害怕宣墨半途返回。受伤的肌肤没有任何痛楚,只有麻麻的感觉。握着刀的手酸涩无比,微微颤抖,却没有放下。待大军离开视线后很久,才顿然发觉全身虚脱,所有的气力流失殆尽,手臂再也使不上力,“哐啷”一声,刀跌落在地,人也疲软的瘫倒在地,伤口处才渐渐觉出些痛意。
  茫然回顾,荒凉一片,凌风雷和谢清平的尸身已被宣墨带走厚葬,周边只余孤零零的几个帐篷,和地上干涸的暗红血迹。
  荷包被这一系列变故惊的如木偶般,此时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手足并用连滚带爬的爬到流苏身边,抖抖索索的从怀里扯出丝帕,手忙脚乱的替流苏包扎颈上的伤口,才一张嘴,眼泪就扑簌扑簌落下,哽咽着说:“小姐,老爷他……清平少爷他……”
  “嗯。”流苏抬手,温柔的抚过荷包的发丝,轻柔的说:“荷包,凌家只有我们俩了,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荷包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流苏:“那我们该去哪里?”
  该去哪里?
  流苏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悲从中来。宣家是回不去了,而苏柒然……流苏想到苏柒然离开时决绝的表情,一时心下剧痛。每一次,每一次她最狼狈的时刻,他都会从天而降,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像是在嘲讽她的狼狈,但最后她总能安然而退。而这次,他大约,是不会来了罢。
  她与荷包相依了许久,决然的站起身,拂去衣上的尘埃,四下辨了方向,依着当初来时的路往前走。荷包的眼睛还湿漉漉的,望着她问:“小姐,我们这是去哪?”
  “离宫。我们得快点,这里的离宫不是苏柒然的长住之地,我们得趁他还未离开时赶回去。”她想了又想,从前泡在网上看的所有穿越文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终于承认那些女主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商铺开满天下,财源滚滚之类的,纯属瞎扯。她不是万能,她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她在古代没有能够存活下去的一技之能。唯一的产业洛儿殷,那还是靠着宣墨才有本钱和资金周转。真正属于她的,一丝一毫也无。
  唯一能容她安生的,只有离宫了。她愿意当个最低等下贱的粗使丫鬟,能够温饱便已足够。
  主仆两人相互搀扶,狼狈不堪的行走在土路上。烈日灼伤皮肤,流苏觉得喉咙里像是有把火在烧,火辣辣的干渴。
  她与荷包找了处树荫歇下,喘了口气,正待要走时,不远处路上一个人影渐渐清晰,越走越近。

  伍拾壹

  流苏紧张的停下脚步,眯起眼睛仔细看那身影是谁,握着荷包的手也不自觉的用了力,心里擂鼓似的砰砰乱跳。她倒不是奢望会是苏柒然或者宣墨,她只是害怕又会遇上像上次那样的歹匪,如果真是如此,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人影终于清晰的能看清全貌,原来是个身量尚不足的小姑娘,荷包首先松了一口气,全身懈怠下来。流苏却不然,在看清画歌脸上毫不掩饰明明白白摆着的厌恶和鄙视,一颗心直往下沉。
  画歌阴沉着脸,走到风尘仆仆的流苏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要回离宫?”
  流苏直视画歌的眼睛,点头道:“是。”
  画歌冷哼一声,厌恶的看着她:“我就知道!我本以为你是个不错的人,却不想一样恶心!没有地方可去了,才想起宫主了吗?你把宫主当什么了?你怎能自私成这样?”
  流苏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困难的开口道:“画歌,你误会了,我不是去找苏柒然的,我只是想再离宫找份差事,最低贱的活儿也行,我只求温饱,养活我自己。”
  画歌冷笑连连:“你以为你若进了离宫,宫主会让你真的干活么?退一步说,就算他狠下心让你做了,你以为你的存在对他不会有影响?只要你在一天,他便不能安生一天!你明不明白?!”
  说完,转身便走,冷冷抛下一句:“请你走,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出现在宫主面前。”
  流苏看着画歌的背影,无法反驳,心灰意冷,喃喃道:“画歌,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画歌的背影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说:“我本也以为。”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夕之间的态度天翻地覆,为什么那样的痛恨鄙视我,为什么……
  画歌不愿转身看流苏,对着前方虚无的空气说:“你前些日子晚上和谢清平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不只是我,宫主也听到了。”
  流苏一震,刚想开口解释,又听到画歌冷笑着说下去:“宣墨以爱之名为所欲为,你也以爱之名随意置宫主的心情于不顾,玩弄别人的心很有趣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鱼刺豆腐,你不要忘了,豆腐虽然无害,软弱可欺,可是它同样也易碎!你知不知道你惺惺作态的样子让我很恶心!因为宫主爱你,所以你总矫情,总心安理得,无论到什么份上,你总有退路是不是?!”
  流苏觉得大概她前生的一辈子所受的辱骂加起来,也没有今日所受的这么多,荷包大概已经脱离愤怒了,也不和画歌对骂顶嘴,直接掳了袖子,吭哧吭哧的往上冲,大有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画歌是谁,头也不回,不急不缓的背对荷包,往她冲过来的方向甩了一把粉雾,荷包当即就停住不动了,面上的表情很生动,肢体语言也十分丰富,可就是不会动了,如同一座惟妙惟肖的雕像。
  流苏骇然,担忧的看着荷包塑像,小心翼翼的问画歌:“荷包怎么了?”
  画歌总算笑意盈盈的转身过来,摸着下巴欣赏荷包飞天一般的造型,道:“没什么,只不过不会动而已,不会对她有伤害的。”蓦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义正词严的替宫主打抱不平,立刻咳嗽了几声,拉下脸来。
  流苏轻声却坚定的说:“画歌,我要回离宫。我没有如你所说,随意践踏苏柒然的心意,我自己也未理清,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正如你所说,豆腐虽然无害,软弱可欺,可是易碎,所以它才更值得被好好珍惜保护。我要回去,你没有资格干涉我,除非苏柒然开口赶我走。”
  画歌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盯着流苏的眼睛闪闪发亮:“你真的要回去?”
  流苏未觉不妥,大义凛然赴死般悲壮回答:“是。”
  直到画歌又接连确认了许多遍,流苏一一回答是后,看到画歌那阴谋得逞的笑容和闪着绿光的眼睛,流苏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大约是弄错了什么。
  可是没有好好反思的机会,画歌合掌一拍,满面笑容的解了荷包的药性,又拖了流苏的手,欣慰的说:“那我们就回宫。”
  画歌变脸的速度让流苏叹为观止,谁能想到此时这姐妹情深的和谐场面,在一刻钟前还是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血腥场面。
  画歌边欢欣鼓舞的拖着荷包走,边眉飞色舞的说:“我真怕你就这么跟宣墨走了,再也不回来了,那宫主肯定得痛死,他又是那认死理的性子,说是要给你幸福,宁可自己活受罪,我只能半途偷溜出来找你啦。那,刚刚可是你说的,死也要回去。你可不能反悔。”
  流苏抚额,就为了逼她说出回离宫的话,至于做到这步田地么,不过细想也不奇怪,这的确是画歌做得出来的事。
  有了画歌,接下去的行程舒适且方便了许多。画歌是个小富婆,品味大概被苏柒然调教的一样挑剔,一路游山玩水,衣食住行都拣最好的,要多奢侈有多奢侈。
  一路上因为有些内疚那些对流苏说的狠话,也使尽了法子逗流苏开心,只是流苏想到凌风雷和谢清平,就怎么也无法开心,最多不过勉强敷衍的笑笑。那些过往,像是罪孽,像是禁忌,深压在阳光照不进的心底最深处。
  本来从望天县到泽遥的路程,并不算太长,画歌却晃晃悠悠,足足拖了十天。流苏再迟钝,也知道他们没有按行程赶往离宫,有些忐忑的问道:“画歌,我们不是去离宫吗?”
  画歌剔着指甲,没心没肺的说:“是啊,不过去那么早做什么?宫主不是要给你幸福么,要成全你么,他这么痴情,难能可贵,我怎么敢破坏他这个情圣形象。”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还没有酣畅淋漓的抒发胸臆,恶狠狠的又说:“谁让他不争取,谁让他听了那么一段话就放弃,我折腾死他!”
  荷包自从被画歌下过药以后,对这个女人就一直抱有一种敬畏的情绪,每每只敢在流苏身后,偷偷的打量一下画歌,此时听了她这句咬牙切齿的话,立刻打了一个哆嗦,瑟缩着往角落里缩了缩。
  流苏笑了笑,她一直喜欢画歌,喜欢她的直率爽朗,毫不做作。无论爱或恨,都是一把火,或者热烈旺盛,或者就烧成灰烬。而不像她,她的爱情,如黄梅时节的雨,缠绵黏人,不肯给个痛快。
  这一日,又行至了不知哪个小镇,一只黑色的鸽子突然从天边俯冲下来,傻乎乎的一头撞在轿帘上。流苏骇了一跳,却见画歌翻个白眼,一把抓过那软绵绵晕过去的鸽子,从鸽子脚上取下一个纸卷,慢慢展开,脸上渐渐露出诡异的笑容,看的流苏汗毛直立。
  画歌取了米和水,喂那慢慢醒转过来的鸽子,对流苏调皮的眨了眨眼:“时机到了。回家喽。”
  流苏不解,拿过那张纸条,短短几行小楷,写道:“自暴自弃,速归——盛真。”虽然没有主语,流苏前后一联系,又看画歌得逞的笑容,就明白了那个“自暴自弃”的人是谁。
  原来以为这下子终于可以快马加鞭,直接回宫了,却不想画歌神秘的说:“走之前,先处理一个人。”说着,顾自下了马车。流苏与荷包连忙也跟上。
  她们的马车停着的地方是一条小巷,这个小镇本就不是很繁华,入夜以后人烟稀少,小巷里更是安静,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人气。
  流苏下车时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寒冷的气候,还是因为这诡异的气氛。荷包紧紧依着她,恨不得把自己挂到流苏身上去。只有画歌无畏无惧,气势暴涨,叉着腰对着空荡荡的巷弄大喊一声:“出来!”
  流苏既有些恐惧,还有些期待,思绪很不合时宜的游离了,出来的会是什么?异形?外星人?僵尸?木乃伊?
  黑暗的环境中仅有的几线灰蒙蒙的光影中,那个“东西”终于出现了。不是流苏脑中所想的任何一种诡异生物,而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形。
  流苏瞪大了眼睛,画歌捻开了火折子,点亮了一盏灯笼,照亮了那女子的容貌。
  “夏欢颜!”“夏姐姐!”流苏与荷包同时惊叫出声。
  夏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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