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司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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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司雨客-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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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旁放着一柄解手长刀,那是孔明先生亲自指挥西曹掾蒲元打造出来的,共计三百口,削铁如泥,此次将全部用于虎步营中。此刀打造方法极为保密,据说蒲元在汉中熔金造器,但由于汉水纯弱,不任淬火,他就派人去川中取涪水来淬火,最后才打制出来。

    其实我知道,事实并没那么简单,涪水如何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用来炼铁的火是井火,这种远远超过普通火焰的高温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益州真是个好地方,有铁、有盐、有蜀锦、甚至还有井火,这就是帝王之资啊。难怪高祖可以在此兴兵,一统天下。虽然取得益州时间不算太长,但在父亲和孔明的治理下,益州的巨大能量已初被发掘出来的。

  在刘焉、刘璋统治时期,一直利用的是宽容的政策,虽然对民业民生有些促进,却也纵容了一些豪门大户,产生了很多欺压良善的现象。

    父亲来益州时,曾想把这些大户在成都中屋舍及城外园地桑田分赐诸将,但受到了四叔赵云的劝阻。

    他说:“骠骑将军霍去病曾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现在国贼不仅在长城之外,更在朝堂之中,曹孟德虎视四野,益荆二州危机四伏,哪能在这时候就享受安乐呢?要安乐,也要等到天下安定,诸将各返桑梓,归耕本土,才可以提及此事啊。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令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才能让万民欢心,共同拥待”。

    父亲答应了他的话,尽量维持了益州的原状。但是个别大户,父亲还是采取了很多措施来治理。甚至他任用法正为蜀郡太守,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来打击报复一些不听话、不识实务的大姓。同时,他和孔明把盐、铁和蜀锦等行业全部收规官营,并制定各项严格的法律,加强了对益州的管理力度。

    在孔明答法正书里面说道:法律要因时而制,该宽则宽,该严则严。此前刘璋父子统治时,昏庸懦弱,法纪不明,地方势力专权放任,致使一片混乱。此时就必须制定严法,以打击豪强,制裁放纵。

    作为法令制定来说,我对孔明先生是极为敬佩的。自古以来,每个君主都以为宽容才是获取民心的方法,但孔明却以严法来管理地方,法刑不可不用。刑加于自犯之罪,爵之而非私,诛之而不怨,天下竟无不服者。

    在负担并不减轻的情况之下,竟然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和肯定,这在三国以前和以后的中国其他王朝,再未出现过像诸葛亮厉行法治所得到的治国效果。

  在这些方法治理之下,益州迅速的强盛起来。

    以父亲的亲卫白耳军为例,竟全部装备上了孔明先生研制的弩机,虽然那传说中神秘的半自动武器诸葛神弩并未成军,但各类弩机已经排上了大用场。有些需要用上双足之力才能上弦的劲弩,能发射六百步。有种十石机,弩臂长达丈二,可十矢齐出,射出千步之遥,贯石穿铁,威力无比。这支白耳军,甚至敢于直接面对曹操横行天下的虎豹骑而毫不逊色。

  我边看地图,边在心里盘算着,忽然发现一个地方被孔明用墨重重画了个圈,细细看过去,才发现那是阆中!

  阆中!我忽然明白自己这些天担忧什么了,我担忧的是张飞!

    此次北伐,虽然父亲昏沉间无法反对,但一心要为二叔报仇的三叔又如何能答应,他一定是想要东征孙权的。这个人是我未来的岳父,又是父亲的兄弟,他不听我的调遣,我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再者,若出兵时他大闹一番,我又如何应对?

  一想到那个身高过丈的黑铁塔在我面前怒目横眉的样子,我都从心里发冷,更何况,此时还有父亲和刘升之的事呢。

  那我该如何来安抚他呢?

  在历史上,父亲在此时根本无心北顾。因东吴袭杀关羽,攫取荆州,他把所有的心力全部用在了孙权身上。那时为了减轻北面的压力,素日以汉宗室自居、视曹操父子为篡汉仇敌的他,竟然偷偷向曹丕吊唁曹操之丧,并送锦布,以行权宜之计。

    既使是这样,三叔还是在军中日夜打骂军士,泣血而号,以至最后被小人暗算。而此时,我居然并不东向,反而向北,他怎能容得了我呢?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得想个办法……

  这样想着,我几乎片刻也呆不下去了,便想转身离去,找诸葛乔商议如何应对张飞。转念一想,不由暗笑,自己居然对诸葛乔有一种依赖心理了。

    这样下去可不好,毕竟我以后要执掌益州,还是尽量少依赖一个人的好。更何况,身边有个远召诸葛乔的孔明先生在,于是努力宁静心神,静了下来。

  终于听孔明清朗的声音在前面说道:“亮有些宫中急务需要处理,明日再候诸位大驾。”官员们纷纷起身告辞。

    孔明自房中踱出,向后堂行来。走到花树之下,展开双臂,长长的打个欠伸。又用手锤锤自己的腰,这才进入后堂来。

  我早躬身行礼:“先生。”不在朝堂之上,我执的是弟子之礼。

  孔明看着我笑一笑,又转目看桌上的益州图,微笑道:“少主,亮可猜对了你的来意?”

  “猜对了,猜对了,请先生教我。”

  “若想扫北,这益州主将,便需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来看守,此时节,除三将军外,更有何人?”

  啊,我大吃一惊,三叔在我眼中是个大麻烦,仅是他要求东征我都应付不了,怎能把益州交给他,那我不把大本营都丢了:“三叔生性鲁莽,不堪大任啊。”

  孔明笑道:“世人皆以三将军生性鲁莽,不敢大任;却不知,其人虽平时冲动,但愈遇大事,反愈能镇定。当阳桥之疑兵,令曹军百万不敢前行,巴郡城之机谋,老将严颜为之束手,瓦口隘之巧计,名将曹洪、张郃亦为之所败,此岂一勇之夫所能为?此时节,关公已失,主公病笃,荆州不在,上雍危急,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三将军非不晓事理之人,只看少主如何去解说了。”

  我听得呆呆的,似乎有些道理,但要如何解说呢?

  孔明大笑:“附耳过来。”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三十六章 请将

  为了安抚张飞,我亲赴阆中。张飞瘦了很多,精神也有些恍惚。他是直性子人,二叔的去世对他打击超过了父亲,我早听说他在军中酗酒的事,去过几封信劝他。

    现下看来,那些信并没起到多大作用。我见到他时,他正抱了一坛酒打算开喝。

  “三叔!”一进门,我便扑到在地上,抱住张飞的双腿,放声大哭。

  我有多久没在人前哭过了呢?我不知道,记得小时候,我可是非常爱哭的,整天里含着眼泪,以至伊籍先生笑我有乃父之风。

    可是,现在想来,上次的在人前痛哭,似乎是前生的事似的。我遇事不再是哭,而是自己沉默的想办法,而是找人来商议,实在没有办法解决了,我会自己狠狠的咬下唇,坐着发呆。

    但此事,我却不能不哭,因为孔明先生教给我的应对三叔的办法,就是一个哭字。

  张飞被我一哭,吓得把酒坛子丢在地上,摔成千片万片:“阿斗!大哥怎么了?!”

  “父亲没事,呜——”

  “那是怎么了?啊,阿斗!你说啊!”

  我不说,我只是抱着张飞的双腿,哭得泣不成声。

  张飞受不住了,用大手拍着我的肩,叫着:“孩儿啊,孩儿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难处?你和三叔说,别哭啊!”

  我哽咽着:“三叔,我难啊!”这三个字说出来,我的泪水再一次夺眶涌了出来。

  这一次,是真的泪水!

  我难,是真的难,是无法与人言的那种难。

    为了我的目标,我走在一条险而又险的钢丝上。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作弊似的去偷别国的人才;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小小年纪便四处奔走八方联络;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被疑忌,被闲置;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不自量力的偷偷跑到敌国,跑到军中,以图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改变命运;为了壮大我的力量,我更下手图谋我的兄长和父亲。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步走错,就此落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知道历史是幸运的,但知道历史同样也是可悲的,就象眼见巨海的波涛汹涌而来,你却无法逃避,无处躲藏,无从依靠。你想大声呼救,却不会有人理解你,你想筑起一座城堡,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那样的微弱。

  我一直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却一再的摔倒,再摔倒。我想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早象四足动物一样习惯了爬行,我想沐浴在光辉中,却发现自己早就满身污泥。

  我的苦不能和人说,我的路只能我一个人走。

    父亲是一座山,却被我自己挖空了;满朝文武象一局棋,但厉害的车马都已衰老,身边的士相忠心难测,边角的卒子疑心重重。

    我没有父亲那样的威望,没有孔明那样的智慧,没有张飞关羽那样匹马单人横行天下的无双武力和霸气。

  现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我知道。但我需要一场胜利来奠定自己的位置、巩固自己的权力,消除益州文武和魏吴对我的轻忽。

    我知道父亲死后,我继位之初,那场巨大的内乱和外部征伐。虽然有孔明可以依靠,但我不想重演那样的景况。而且以此时的情形,我的内忧丝毫不小于外患。

    我像一条贪吃的蛇,拖着自己虚弱的身体,去吃掉一个个我所力不能及的食物,却不知自己何时会因消化不良而死去。

  我拼命的工作,拼命的奔走,不敢让自己想这些事情。但我午夜梦回,突然惊醒,却总是在暗夜里看到刘升之的妻子那双恶毒的诅咒的眼睛。

  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又都是谁的选择呢?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走的。我不能后悔,无法回头。

    既使守着眼前这高山一样的三叔,我也只能抱着他坚强的双腿暂息半刻,却不能把心事对他说哪怕一字半句,否则的话,这正亲切的拍着我的肩的三叔,会用他那能搏虎豹的巨手把我撕碎。

  虽然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可对于我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无论智力还是勇力都不出色的少年,独自承担万钧重担的少年来说,我真得是难啊!

  十五岁,还有多少人在爸爸妈妈怀里装宝宝?还有多少人怀着最初的叛逆,而与最亲近的人因一句话来堵气?还有多少人望着邻家少女初红的脸庞发呆,做着那最美最真的梦?

    而我,却在权谋的中心,独自架着小小的舢板,小心翼翼的穿行于惊涛骇浪之央,怕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粉身碎骨。

  我失败不起,所以我注定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我注定失去那个曾经纯真的自我。有时,我甚至会羡慕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他的一生是失败的,但他却从容的享受了一世的安乐,何曾如我这样辛劳。

  我哭着,哭着,直到泪水打湿张飞的双腿,直到直心肠的张飞也与我一同痛哭。

  “孩儿啊,孩儿啊,别哭了,一切都有三叔在呢。”此时的张飞,看起来已经清醒许多了。

  “三叔,听说你总痛哭,总喝酒,我难受啊,我想二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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