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劫- 第10节

　　　　“你的神识，终于觉醒了吗？”这话的口气，似乎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一般。

　　　　蓝雪竟是下意识里打了个寒颤，自己的秘密，也是在遇见焚绝之后才知道，怎么赵守一好像也已经知道了一般。

　　　　“师父，你怎么来了？”蓝雪岔开话题道。

　　　　然而，赵守一的神色却是愈加严肃起来，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使命，你或许只想完成那件事情。但是，你或许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要帮你，而是想要帮他。”

　　　　蓝雪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呼吸有些粗重起来，尴尬得笑道：“师父，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必须完成的事情，我……我不知道啊。还有，你说的‘他’又是谁？师父这么多天没见，你怎么变得神神叨叨的了？”

　　　　赵守一似乎没有听到蓝雪的话一般，从怀中将那本他一直收藏的书籍取了出来，交到蓝雪的手上，郑重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将这本书交给他，时机到了，他自然会知道的。当然，这个并不会妨碍你的事情。”

　　　　话说完，赵守一袖袍一翻，随后竟是直接御剑飞行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话。

　　　　“你一定要留在这里，等到他回来。这是你的命数，是他的命数，更是这一片大陆生灵的命数。”

　　　　这与其说是一句话，倒不如说是一句预言，更是一种裁决。

　　　　蓝雪简直不敢相信，和赵守一呆了十几年，从未见过他有如此严肃一面，而且看他神色间匆匆，竟是有一丝焦急之意，难道说他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吗？可是，他究竟是何身份，从他的口气来看，无疑是知道自己秘密的。

　　　　想到这里，蓝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望着远处的群山，只见连绵而去几十里，当她以为眼睛看到的就是最后一座山峰的时候，待飞过去，却发现之后还有更多的山峰，只不过山势起伏较小，被前面的山峰给遮住了而已。

　　　　“山外有山么？”

　　　　蓝雪坐在岩石上，望着远处的风景，心情实在是复杂沉重到极点。本来因为叶洛，她就有些犹豫，可是现在，却是因为赵守一的奇怪举动更加烦躁。

　　　　有风吹过，撩起了她的发丝，她抬起头，望着山口，忽然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甚至有些激动。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夕阳向晚，飞燕归巢，山色多了一分朦胧和迷幻，竟是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蓝雪叹了一口气，暗道：“都这么多天了，他如果要来的话，应该早就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唉，他向来性子直，见到了我的样子，恐怕再也不会来了吧？”

　　　　她站起身，将衣角抹平，淡蓝色的衣裳在风中微微抖动。

　　　　她转过身，望着手中的冷月锋，道：“冷月姐姐，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她将冷月锋举起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是突然听到了两个字，两个她曾经听到过，梦里也听到过的两个字。

　　　　“雪儿！”

　　　　蓝雪的泪水，流了下来。

　　　　原先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抉择在这一刻都全部消失，她立刻转过身，目光紧紧落在来人的身上。

　　　　他还是没变，只是形容分明有些憔悴了。

　　　　叶洛本来上山的时候，很紧张，很担心，他既激动又害怕，但是此刻，所有的情感全部变成了空白，因为他现在只能够说出这两个字了。

　　　　“叶洛……”

　　　　蓝雪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会激动地奔向叶洛，扑进叶洛的怀里，然后任由泪水流淌。

　　　　可是，她的脚步，竟是没有动，似乎动不了了，只是发出了这低声的两个字。

　　　　叶洛快步往前面走去，和蓝雪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同样也停住了。

　　　　三步，很远吗？

　　　　两人都彼此注视着对方，却都没有再进一步。

　　　　风无言，一晃不过数日，却是已经变成了如此模样。

　　　　只不过，这种沉默，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蓝雪脸上的泪水，落在岩石上，声音很清脆，低声说着：“对不起，叶洛，我……”

　　　　话还未说完，叶洛却是立刻将蓝雪揽入怀中，道：“雪儿，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蓝雪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只是，两人这般相拥着，蓝雪突然止住了哭泣，抬头看着叶洛，道：“你的身上……怎么有种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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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之的声音，在叶洛的脑海中回荡着，此时他的脑海中，除了那个声音外，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楚师姐她……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叶洛喃喃自语着，看着前面楚忆柔那惨白的脸庞，竟是有些心痛。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她一个从来冷若冰霜的女子，却唯独在你面前会笑，会害羞，会担忧，更愿意为了你去承受一切的苦痛，你以为这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你曾经救过她吗？”

　　　　叶之接着道，“其实，不光是我，你周围的那些人，你的师父，你的什么于师兄，晓萱师姐，他们都看出来了，唯独只有你没有看出来。而且，她这次之所以故意落在雪隐山那些弟子的后面，我看其实根本就不是她被那些弟子给抛弃了，而是她故意留在后面，就是为了能够和你多呆一会儿。”

　　　　“可是，我对楚师姐她只是……只是……”叶洛有些不敢相信，他心中，只是觉得楚忆柔对自己很好，自己也很敬佩她，仅此而已。

　　　　叶之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你和她也算是几经生死了，不论是你救她，还是她舍弃性命救你，这份感情在旁人眼里就足以成为后世的一段佳话了。唉，可惜你这个呆子，心里只有你的雪儿，把眼前人给忽略了……”

　　　　“其实，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之前总说蓝雪对你很好，可是，我看除了那次为了帮你买到药材牺牲自己的色相外也没有别的了。真正算起来，楚忆柔对你的感情，可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你怎么就一直看不到呢？论姿色的话，这位或许更胜一筹。我看，你该不会是被那个蓝雪下了什么蛊咒吧？”

　　　　“住口！”叶洛猛地一声大喝，他胸口起伏的厉害，显然是被叶之的话给触碰到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息才随之平静了下来。

　　　　叶洛道：“你只是寄宿在我的身体里，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叶之不再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有时候，看到这个女子，我总会想起一些往事来，唉，我不过是担心你日后后悔，更是为这个女子不值而已。唉，罢了罢了……”

　　　　这是叶洛第一次听到，叶之的声音，如此地伤感，伤感到连叶洛都嗅到了那种浓厚的回忆氛围。

　　　　然而叶洛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叶之话语中的含义，却见前面的楚忆柔神色有些变化。

　　　　她的娇躯蜷缩成一个半月状，口中呢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浑身瑟瑟发抖，湿漉漉的衣裳上的水珠都在颤抖。

　　　　叶洛连忙凑过去，只听见楚忆柔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叶洛，叶洛……冷……冷……”

　　　　她的声音，微弱无比，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孤独无助的时候，像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发出的声音。

　　　　然而，叶洛却是有些犹豫。

　　　　看着楚忆柔，往事一幕幕从心头划过。

　　　　那是第一次和楚忆柔相遇时，两人使用各自的剑法斗得不分胜负；那是山涧边，自己带着楚忆柔飞跃山涧，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女子不为人知的柔弱一面；那是绝壁崖下，楚忆柔护在叶洛的身前，一句坚定的“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让两人的关系如此之近；那是浮灵洞中，面对焚绝的偷袭，楚忆柔不顾一切地替叶洛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几乎香消玉殒……

　　　　而现在，这个女子，又一人承担了所有的苦痛，只是为了自己。

　　　　叶洛的眼角，湿润了，他不得不承认，楚忆柔做的这一切，的确是超出了门派间的友谊，他不得不承认，叶之的话，是对的。

　　　　然后，叶洛突然紧紧抱住了楚忆柔，他知道，楚忆柔现在身体受到寒冰的反噬，只有自己身体里的火属性才能够将她体内的寒冰给逼出，虽然说他完全可以直接用灵力输入到楚忆柔的体内，这样或许更有效。

　　　　但是叶洛，还是选择了这种身体接触的方式，这或许是他迄今为止做的最为大胆的一件事了。

　　　　叶洛感受着楚忆柔那冷到极致的身体，将头埋在楚忆柔的肩膀上，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楚忆柔，看着怀中的楚师姐。

　　　　她真的很美，她身体的每一部分，似乎都是上天最为满意的杰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她还有一颗真挚的心。

　　　　可是，叶洛还是只能选择错过她。

　　　　“楚师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叶洛在楚忆柔的耳边，始终重复着这几个字。

　　　　而楚忆柔，或许是因为叶洛身上火热的气息，使得体内寒冰之气少了许多，眉目间的痛苦也是少了许多。她不自觉得往叶洛的怀里靠了靠，嘴角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就如同寒冬中依偎在火炉边的孩子。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叶洛的手臂，似乎只有这样，才会有安全感。

　　　　两人依偎在一起，楚忆柔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甚至多了一丝红润，较之平常多了一抹惊艳，湿漉漉的衣裳也被烘干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这美好的夜色似乎也要渐渐褪去了。

　　　　如果楚忆柔知道的话，也许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醒来，永远沉睡在梦境中，感受着那种贴心的温暖，那种紧握着的幸福。

　　　　然而，既然是梦，总会有醒的时候。

　　　　楚忆柔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床铺上，身上还盖着一件外衣，上面带着那种熟悉的热度。

　　　　“这是……叶洛的外衣……”

　　　　楚忆柔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想像那些小女生一般，一直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一直到这份热度褪尽。

　　　　然而立刻，她就发现，似乎少了些什么。

　　　　叶洛呢？叶洛去了哪里？

　　　　楚忆柔连忙起身，正要呼唤叶洛的名字，却看到了墙壁上写着一行字：“楚师姐，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叶洛。”

　　　　楚忆柔忽然觉得胸口很闷，脑袋很沉，她不明白为什么叶洛会突然离开，以叶洛的性情，他不可能会这么随便就离开的啊？

　　　　楚忆柔怔怔地坐在床边，手中拿着叶洛的衣服，上面还存有一丝热气，她渐渐想起来了，昨日自己为了不让叶洛受到灵力反噬，强行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反噬。她只觉得当时自己是第一次对寒冷产生了如此巨大的恐惧，就好像要被一片冰川给覆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