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是个妞啊(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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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是个妞啊(完结)- 第1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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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涟一怔,随即笑着摇头:“不会。”

    像他们这种男人,真正不痛快的事,多半都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不是不愿意说,而是那些不痛快说出来也于事无补。

    两人相交万年,对彼此都太过了解,心照不宣是他们一直的相处模式。

    难得糊涂,糊涂易过,尤其是醉酒之后的糊涂,顺理成章可以忘掉或放下很多事,心里便会轻松许多。

    不必执着,不必强求,亦不必那样明明白白去听、去看、去想、去面对。

    随便找个人,随便说一说,随便发泄一下,甚至大闹一场也无所谓。

    酒是好东西,醉酒可以进入自己的幻境,幻境里随心所欲,丢了那真真假假的躯壳,赤裸裸的一颗心不遮不掩不做自己,其实也是痛快的。

    偶尔痛快一场,何乐不为?偏偏凤帝不肯,而楚涟,从来也是不肯。

    自己都不认可的事情,凭什么去告诉别人应该怎样做?就这么着两人双双笑了一下,各自转过头去。

    凤帝仍遥望远山苍穹,楚涟半合双眸任阳光轻洒。

    手中酒,心中事,楚涟不再劝,凤帝也不会说。

    过了一会儿,凤帝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突然淡声问道:“楚涟,如果我一定要朵朵继位,你会做什么?”

    楚涟眼睫微微一动,似有阳光倏然拂过,声音却懒洋洋的,似乎快要在这样的阳光中睡去:“做该做的事。她愿意,我便倾力辅佐;她不愿意,我就带她离开,她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陪着。”

    这样的答案似在凤帝意料之中,如果是以前,听这话心里定会泛酸,而现如今却是苦涩。

    默然片刻,凤帝话语淡淡,仿佛只是随口发问:“若是有朝一日朵朵嫁给别的男子,你会如何?”

    楚涟亦是随口便答:“如果是她爱的,而那人又视她为唯一,我会送她一个三界最隆重的婚礼。只要她每天开开心心笑着,我如何并不重要。”

    在此之前,他们似乎从未坐下来认真讨论过与此相关的话题,凤帝突然想到几个月前去晴海见楚涟的情形。

    那时与天魔对战一月有余,楚涟着实累得够呛,半夜里正闭目养神,凤帝突然出现在营帐中,笑着了一句:“朵朵被欺负了,找修罗族麻烦的事,你有没有兴趣?”

    楚涟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若是你陪我喝几杯,别说找麻烦,你想灭了修罗族我也陪你。”

    凤帝似是早知他会如此回答,也料到他这里必然备有美酒。

    那酒极烈,不似青帝的酒那么悠醇,只一番荡气回肠,入口难忘,凤帝陪他整整干了二十几坛,仍是意犹未尽。

    后来两人趁酒兴挑了修罗公主的淩歆宫,因为心情不错,所以行事还算低调,只不过临走前楚涟随手振剑,龙飞凤舞地在墙上留了“楚涟敬赠”四个大字,以至于后来妖界和修罗族闹得越发不可收拾。

    腾云御风,纵酒啸月,他那晚曾对凤帝说过几句话:“夭魅,若有一日欺负朵朵的是你,我也不会对你客气。我们打个赌可好?赌修罗族四长老的命,谁先取得他们的项上人头,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凤帝兴之所至,竟与他击掌打赌,这一掌的赌注,倾三界风云。

    不到两日,修罗族两位长老先后丧命,人头送到天凤宫时,凤帝也正好收到另一位长老和北珉的人头。

    凤帝将那四颗人头抛入炼化池,抬眸远视,然后,含笑轻轻赞了一声:“楚涟好气魄。”

    四颗人头,各得其二,赌局算是平了,但得凤帝一赞,三界除璇霄、夜幽篁外,唯妖王一人。

    或许便是因这赌局,让凤帝完全下定决心,传令玄字境、灭字境全力剿灭淩歆宫主的势力。

    而凤帝也十分清楚,就算修罗族不与天魔联盟,只要是朵朵受了一丝委屈,楚涟也不会给淩歆留任何情面。

    想他那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如今再听这答话只觉奇怪,凤帝提起手中酒瓶,端详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成全’就是你该做的事?”

    阳光之下,楚涟唇边绽开一缕微笑,滋味莫测:“倒也未必,只是连‘成全’都不做,那可能便永远没有机会做想做的事。”

    凤帝喝一口酒:“那你又想做什么?”

    楚涟懒懒道:“唔……想做的事情是做不完的,这世上一切存在的,值得做的事我都会想去尝试一下,说起来那就太多了。”

    他突然睁开眼睛,转身对凤帝笑道:“就像你,夭魅,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就会陪你做一些事情,喝酒打架都无所谓,这样不是很好?我想做的事情未必就不该做,我该做的事未必就不想做。”

    凤帝没想他会这样回答,诧异扭头,楚涟却一笑重新闭上眼睛,继续享受那极暖极明亮的阳光,悠然道:“想做之事,该做之事,只要做就放手去做,这样再简单不过。”

    凤帝静默片刻,低声道:“放手去做……如果在做的事情要用生命去完成,那这一定是很想做的事吧?”

    楚涟脸上朗朗展开个笑容:“那很好啊,你我的生命如此漫长,倘若能遇上一件值得用生命去完成的事情,换成是我,我会觉得很幸运,也必定会放手去做。”

    凤帝眸光一凝,微澜轻波,放手去做吗?

    不希望束缚,不存在羁绊,不必去担忧,亦不需要太多的牵挂。

    若有那么一件事,若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用生命去完成,值得你用心血去守护,那的确,便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悲欢苦痛、忧喜哀愁,无论是什么,只问自己的心,值不值得?

    一心在此,而此身无畏。

    人生执念,无非如此。

    人生之幸,无非如此。

    凤帝突然轻轻地笑了,淡淡明净浅影,悄然漫开在了清澈的眸心,如天宇无际的阳光,平静、纯粹、悠远、无垠……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楚涟顺势又躺在了树枝上,一晃一晃,花落下,仿佛有阳光的味道,风吹过,自在而逍遥。

    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旷宇远山,流云清风,手中是三界最好的美酒,身边有愿意陪伴的朋友,人生幸事此为其一,怎不值得痛饮一场,为之一醉方休?

    远处风吹林涛,澎湃如潮,幽谷鸟鸣,天地间却如此清静安宁。

    直到夕阳西坠后,月上树梢时,最后一瓶酒喝干净了,凤帝睁开眼睛,他翩然站在飘飘摇摇的树梢之上,对着看似已经醉倒月下的楚涟,微笑道:

    “我去地府看璇霄,顺便跟朵朵谈谈,你放心,我不会逼她。她答应自然好,不答应,那就只有辛苦璇霄去继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脱不开身,以后你和幽篁也要多操劳一些了。”

    “去吧。”楚涟眼也未睁,就那么躺着摆了摆手,月华下的微笑,竟是说不出的温润柔和。

 167 霄,好想你

    地府。舒骺豞匫

    地藏王的住处布有结界,与地府别处大为不同,多了几分清雅,少了几分阴森。

    看似普通的院落,内外极其安静,唯有隐隐风摇竹海的微响,轻然漫过林下屋舍,为这清雅又添了几分空寂。

    或许是地藏王调制的药中有安神的仙草,又或是墨溪向元始天尊借来的“定元珠”起了效用,璇霄朦朦胧胧躺着,黑暗潮水一般没过心神,潮涌,潮落,若起,若伏,无尽的反复,无底的消逝……

    就这么一阵清醒一阵模糊,似乎渐渐沉睡下去,然而经络间的刺痛却也随着那暗潮翻搅,一时寒冷,一时燥热,寒意入心,血液中却似有了熔浆的热度,在四肢百骸奔流不休。

    极冷与极热的纠缠,似是有别于往日熟悉而单调的痛楚,璇霄勉力睁开眼睛,满室寂静,淡淡纱帐将一切光影声息都隔在遥远的地方,只余这一方空旷的黑暗,就连月光也照不尽的黑暗。

    又是黑暗。

    倦怠闭眼,唇角自然而然生出淡淡的笑痕,似一抹极浅的苦笑。

    无论神志如何昏沉,总有一丝清醒固执地横在光与暗的交界,仿佛人间地狱,仅此一线之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哪怕倦极累极,痛到虚脱无力,也不愿真正毫无意识地睡去?

    从那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视线里消失开始?从知道她在外流浪开始?

    他怕一睡着,就再也见不到她。

    天魔出世,她一个小丫头在外面多危险……居然连夭魅都找不到她!

    朵朵,你躲在什么地方?

    你明明答应跟师傅回去,为什么要偷偷跑掉?

    璇霄眉心一蹙,身上有着冷寒的感觉,却只一瞬便被沸腾的热流吞噬,之后又是更加深冷的寒意涌上。

    一层层冷汗浸透雪白的里衣,平日清冷的眉目隐约流露出痛楚,然而,忽有温凉的感觉覆上额头,纤细的手指,带着丝绸般的柔滑,轻轻抚过他的脸庞,他的肌肤。

    那是他熟悉的气息,让他魂牵梦萦的缕缕幽香,似午夜幽莲袅袅,于黑暗深处绽开明净的涟漪。

    “师傅,我这样抱着你,你就不会冷了……”

    “师傅,你若是痛得厉害,便和我说说话好吗……”

    “师傅,我陪你下棋,你要让我悔棋啊……”

    “师傅,我想跳舞呢,就跳给你一个人看……”

    “师傅,你笑起来,其实真的很好看……”

    “师傅,我喜欢你,在很久以前就喜欢……离开这半年,终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一直想来见你,想跟你说对不起……我不该偷偷跑掉,我道歉,我错了,让你打手心好吗?”

    “师傅,睁开眼看看我好吗?霄……好想你……”

    不知如何微微挣了一下,璇霄下意识地抬了抬手,立刻便有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覆上掌心。

    袖袂交叠,十指交扣,谁的声息如梦,谁的发丝抚过炙热的唇畔,那一丝温凉的柔软,在心海之中浮浮沉沉,恍若一点光,一点暖,纵历世世沧桑,纵经霜雪轮回,只要他不放手,碧落黄泉生死地,不离,不弃。

    掌心收紧,亦得到同样执着的回应,但心口却有剧烈的窒痛弥散开来,痛得连呼吸都不能够。

    璇霄只觉得痛,痛得睁不开眼,只听他轻不可闻地低喃呓语:“朵朵,别离开师傅……”

    朵朵,别离开师傅。

    暗香浮绕,似有温热的液体,幽幽溅上他的脸颊,静静滑过肌肤。

    滴滴清泪,每一滴都是他的劫,他的殇。

    泪若琉璃,心若琉璃,此心此泪,终做情浓。

    浓情深处,红尘沧海无际,那一丝清明的执念,一丝不灭的心力,淹没寒冷、黑暗与魇惑,世世守护,千生陪伴,如许执着温暖,渐作天长地久的宁静。

    天长地久,无始亦无终……

    璇霄如此昏睡了半日,朵朵便握着他的手在床边陪了半日,絮絮叨叨在他耳边说不停,只是,璇霄始终没有睁眼。

    不知何时,她靠在床边睡着了,突然闻到药香的气息渐渐浓郁,察觉有人进来,她又醒了过来。

    一看来人,正是墨神医,她略带出几分倦意地问道:“师傅怎么还不醒?是不是墨墨你的医术退步了啊?对了,珍珠呢?”

    “璇霄大人昏睡几个月了,醒来的时候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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