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帝国 (草原帝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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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帝国 (草原帝国史)-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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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役之后,他都要回贝加尔湖附近去度过夏天。同样,在他战胜了扎阑丁之后,故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印度,只因为印度的气候对阿尔泰人来说简直是地狱中的热锅。不过,他对文明生活的便利怀有戒心是有理由的,因为他的玄孙们在定居于北京或大不里士的宫殿中后,便在这些地方堕落了。然而,只要游牧人还保持着游牧者的心态,就会把定居的人们看作自己的雇农,把城市和耕田看作自己的农庄,并且进行压迫。他们骑马到定居民族居住的古老帝国去巡视,检查当地人顺从而定期缴纳的贡赋,如果当地人进行反抗而不愿纳贡,他们就会对毫无防备的城市进行抢劫。他们就像古代突厥人的图腾—狼一样,徘徊于鹿群的附近,趁机逐个咬死或者拖走落在后面的和负了伤的鹿。这种突然袭击式的掠夺与中国皇帝以恩赐的名义而付给的定期贡赋交替存在。总之,这是从公元前2世纪到17世纪间突厥—蒙古人与汉人之间的一贯作法。 

草原上的古代史

草原与历史(3)

不过,有时在游牧人中间也会出现少数熟知定居民族国家的弱点和内幕的人,他们对中国朝廷内拜占廷式的阴谋非常熟悉。他们会联合中国内部的一派反对另一派,联合中国的一个受排挤的觊觎王位者或一个割据的王国反对邻近王国。然后他们的部落会宣布与帝国联盟,并打着捍卫帝国的旗号,在边疆建立政权。他们的子孙经过一世二世,对中国文化已相当熟悉,于是便会更进一步地毫不惭愧地坐到中国皇帝的宝座上。而13世纪忽必烈的鸿图大志与4世纪时刘聪和5世纪时拓跋氏的没有什么两样。再经过二世或三世,这些汉化了的胡人就从文明中学会了懦弱和放荡的习性,却丧失了野蛮和粗暴。现在轮到他们自己被蔑视,并且他们的土地也成为那些还在游牧生活中忍受着饥饿的胡人们垂涎的目标。于是,侵略行为又重新开始了。5世纪出现的拓跋突厥人毁灭并取代了富有的匈奴人与鲜卑人。而在北京,汉化了的契丹蒙古族人从10世纪起便成了爱好和平的主人。12世纪出现的女真人,最初几乎是野人般的通古斯族,几个月之内便从契丹人手中夺取了他们的大城市。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汉化和过上平和的日子,便又被成吉思汗依照历史的惯例于一百年之后摧毁了。 

凡是在东方存在的,在西方也同样存在。在欧洲,作为亚洲草原延伸的俄罗斯草原上,阿提拉匈奴人、保加尔人、阿瓦尔人、匈牙利人、可萨人、佩彻涅格人、库蛮人、成吉思汗族人,交替出现。在伊斯兰教的土地上,伊朗和小亚细亚的突厥人征服者之间存在着伊斯兰教化与伊朗化的问题,这简直与中国出现的突厥、蒙古或通古斯征服者们的大规模汉化毫无二致。在这里,汗王变成了一个苏丹或一个国王,就像在其他地方变成一个天子那样容易,但很快就会让位于来自草原的更粗野的汗王。因此,我们在伊朗看到了他们互相消灭,互相继承,其中包括哥疾宁王朝突厥人、塞尔柱王朝突厥人、花剌子模王朝突厥人、成吉思汗族蒙古人、帖木儿王朝突厥人、昔班王朝蒙古人。更值得一提的是奥斯曼土耳其人,他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到穆斯林大陆的最远端,在小亚细亚征服了濒死的塞尔柱人,再从那里直趋拜占廷,开创了前所未有的蓝图。比约南德斯笔下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更加辉煌,亚洲大陆被看作是民族的发源地,被称为亚洲的日耳曼国在“移民”的骚乱中,注定要为古老的文明帝国孕育苏丹和天子。草原上游牧部落曾经定期地把它们的汗王安置于长安、洛阳、开封或北京、撒马尔罕、伊斯法罕,或大不里斯、科尼亚、君士坦丁堡的皇位上,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惯性法则。不过还有一种相反的法则,即游牧侵略者慢慢被古老的文明国家同化的法则。这种现象包含着双重因素,首先是人口学因素,那些野蛮的骑士们组成了分散的贵族阶级,并且淹没于这种古老得无从考证的人群中;其次是文化因素,被击败了的汉族或波斯人的文明把粗暴的战胜者征服、陶醉甚至灭绝。在征服了50年之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种现象经常出现。往往是那些被汉化或波斯化了的野蛮人首先为捍卫文明而抗御其他野蛮民族的侵略。因此在5世纪时,洛阳的君主拓跋突厥人自称中国文化和疆土的保护者,他们坚决抵制蒙古、鲜卑或柔然人新的进犯和称霸。12世纪时,桑扎尔-塞尔柱在阿姆河上建立了他的“莱茵河防线”以抵御从咸海或伊犁来的所有乌古思人或哈喇契丹人。克洛维与查理曼大帝的历史在亚洲全部重演了,就像与撒克逊和诺曼底日耳曼主义格格不入的罗马文明在被它同化了的法兰克人中寻找自己的根源一样,中国的文化也只能在5世纪的那些拓跋族人那里找到痕迹,阿拉伯-波斯的伊斯兰教除了上文里提到的英雄桑扎尔之外,便没有了更为忠实的捍卫者。更不可思议的是,古代的诸王或天子的功业是由汉化或伊朗化了的突厥-蒙古人来完成的。没有任何的科斯罗埃斯或哈里发能够登上圣-索菲教堂或罗马皇宫的宝座,而他们的那些不可预知的继承者——15世纪的奥斯曼国王——竟然在伊斯兰世界的大力支持下实现了这个梦想。同样,汉朝与唐朝统治全亚洲的幻梦是由13~14世纪的元朝皇帝忽必烈与铁木耳·完泽笃实现的,他们甚至将北京变成为俄罗斯、突厥斯坦、波斯、小亚细亚、高丽、印度支那的宗主国首都。因此,突厥-蒙古人虽然征服了这个古老的文明古国,但最后还是相当于用武力为它服务而已。而事实上,就像古代诗人笔下的罗马皇帝那样,管理人民、统治古老的文明民族是一件十分符合他们几千年来的传统和愿望的事。从忽必烈到康熙和乾隆,都是为了中国在亚洲的帝国主义而管理中国的;波斯则是为了完成萨珊与阿拔思王朝向君士坦丁堡的金圆顶宫殿的推进而管理伊朗的。 

能够实行统治并建立帝国的民族为数不多,能和罗马人一比高低的也只有突厥-蒙古人了。 

草原上的古代史

草原文明 (1)

草原上的古代历史——斯基泰人与匈奴人 

古代的草原文明 

我们所知道的最早的一条贯穿欧亚大陆的道路在北方的草原上。奥瑞纳时期的文化就是从旧石器时代起通过这条道路由西伯利亚(在叶尼塞河上游,克拉斯诺雅尔斯克附近的马耳塔曾经发现过一个“奥瑞纳时期的维纳斯女神雕像”),传播到中国北部。曾经在甘肃省附近的水洞沟及陕西北部榆林西南的萨拉乌苏发现过埋葬在第四纪地层中属于奥瑞纳文化类型的遗物。同样,在西伯利亚(叶尼塞河上游)、中国东北(多伦诺尔、满洲里、海拉尔)及河北省(在北京附近周口店的山顶洞中发现有人骨架及装饰品:骨针、有孔的兽牙、骨耳坠子、有孔的贝壳、珠母碎片、赭石块)也同时存在着代表马格德林文化的遗物。 

新石器时代末期,草原上的西伯利亚大道还充当了饰有“篦纹”的陶器向亚洲倾销的通道。公元前3000年前后,这种彩陶在俄罗斯中部发展起来,然后传到西伯利亚的部分地区,再从那里逐步地影响到甘肃齐家坪的中国原始陶器。公元前2000年初期,美丽的螺线纹彩陶由乌克兰经过西伯利亚传入中国。这种彩陶发源于基辅附近的特里波日比科文的施贝尼兹比萨拉比亚的拜特里尼和摩尔达维亚的摩库特尼。公元前1700年左右在中国河南省仰韶村这种彩陶得到蓬勃发展,后来在甘肃省半坡彩陶中得以改善。总之,根据塔尔格伦的说法,西伯利亚西部的青铜时代是从公元前1500年左右开始的;与此同时,在多瑙河流域也有较大规模的青铜文明(奥尼耶迪兹文明)。但西伯利亚中部米努辛斯克的青铜时代却是在大约300年后才开始的。马克思·罗尔根据中国仿造的西伯利亚西部的手斧和矛头,推论出中国的青铜技术是大约在公元前1400年左右从西伯利亚传入的。 

日益风格化的动物纹式艺术的形成和发展是草原古代史中的重大事件。这种极其原始的艺术是游牧民族用于装饰的一种奢侈品,例如在马具上的铜制、银制或金制的小牌子。在库班的迈科普的古墓中曾经发现过类似风格的艺术品,比如琉璃花瓶、金质或银质的动物肖像,它们都受了亚述-巴比伦文化的影响。塔尔格伦认为这些古董大约出现于公元前1600~前1500年左右的密诺文化中期。可以说,亚述-巴比伦文化的这种直接的影响一直延续到公元前6世纪,以著名的克勒梅斯的手斧为标志。 

据塔尔格伦推测,大概从公元前1200年起,黑海以北的俄罗斯草原便已经被一个印欧民族的息姆米里人占领。他们大概属于色雷斯-弗里吉亚人种,不是经过匈牙利和罗马尼亚转移到这里的,原来就居住在匈牙利和罗马尼亚。这位芬兰著名考古学家认为,第聂伯河流域及库班河流域近期发现的许多古物是息姆米里人留下的。这些遗物主要包括孛罗迪诺的宝藏、什切科沃的青铜镰刀、尼古拉耶夫的铸青铜炉、阿卜拉莫夫卡的青铜镰刀等几乎所有在多瑙河下游及第聂伯河下游之间的发现古迹,还有在库班发现的斯达罗米沙斯托夫斯卡雅的金牌及银牛、在特勒克河流域发现的皮亚提戈斯克的古冢,以及库班文化初期的古冢。在俄罗斯南部,所有息姆米里人的艺术都与干扎-哈喇巴克的外高加索文化有关。公元前1400~前1250年,在干扎-哈喇巴克出现过以几何纹动物图形为装饰的美丽的青铜环,一直到8世纪时才消失。这种艺术与公元前1200年左右青铜艺术繁盛时期的达里什文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公元前1300~前1200年左右,处于伏尔加河与乌拉尔山之间的波克罗夫斯克的墓室可以证明息姆米里人的青铜文明过去曾经向突厥斯坦发展。在下诺夫哥罗德附近的塞马出品的珍品内可以发现处于低阶段的青铜文化,被称作“有孔手斧”文化。在哈萨克斯坦有一种叫做安德罗诺沃的文化,与“有孔手斧”文化相类似,这种文化一直发展到米努辛斯克时期。这种有孔手斧存在于西伯利亚青铜时代的初期,曾经对商朝时中国安阳的有孔手斧有过影响。但是它那扁平的匕首,色玛式的矛头以及纯几何图形的装饰,都可证明高加索的动物形象艺术没有在那广泛流传。再往北,一直到叶尼塞河岸的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在相当晚的时候才发现了铜石并用时期的艺术,其中以北方的鹿和马为形象的石刻最引人注意。公元前1150~前950年,大概也就是格里戈利也夫斯克的宝藏和布格河岸尼可拉也夫的铸青铜炉的时代,息姆米里文化在黑海北岸得到继续发展。捷勒克草原上的纯青铜证明库班和格鲁吉亚的勒瓦尔文明有着让人觉得很新奇的联系。这种文明之所以比在草原上的先进,是因为那里出现了铁器以及公元前1000~前900年左右的奇异的青铜腰带,上面雕刻着以狩猎和耕种为背景的动物及人物的图案。另外,在萨马拉与撒拉托夫间的叶克罗夫斯克也发现了青铜文化。塔尔格伦认为克瓦林斯克的坟墓是公元前1200~前700年间的,属于斯基泰人,他们将继息姆米里人统治黑海北岸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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