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箱啤酒！”
“好，二十支羊肉串，一箱啤酒！”
“小二”随着他的声音喊了起来。
二十支羊肉串分两个盘子放在马富贵的面前，一箱啤酒放在他的右脚边，十二瓶啤酒全部打开，有几瓶生气勃勃地冒出白沫。
马富贵拿出一瓶对口而饮，他像喝饮料一样，喉结上下移动几下就喝光了一瓶。马富贵本来不喜欢喝啤酒，但因为心里烦躁，天气又炎热，马富贵就想喝一些啤酒冰一冰五脏六腑，也冰一冰“脑壳”，清醒地面对现实。马富贵吃羊肉串与喝酒的作风一样，拿起一支放在嘴上，轻轻一撸，四块不规则的肉块含进口中。马富贵又举起一瓶啤酒，再撸一支羊肉串，心里虽然悲苦，却有一种豪爽的感觉。连续几天，马富贵随鲁青处长检查账簿、清仓查库，吃饭喝酒都装模作样。鲁青处长和他所到之处的接待单位，都是讲一些虚话、客套话，马富贵认为都是一些废话。他感到在酒席桌上，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无所用心地喝酒，这样才能体现喝酒的价值。马富贵在无拘无束的情况下连续喝了六瓶，他感觉肚子有些发胀，像吹涨的气球一样，这股气从胸间一直冲胀到双腿间。马富贵站起来问“小二”厕所在哪里，“小二”告诉他在胡同的里边。马富贵往门外走去，一个“小黄毛”结完了账，尾随马富贵走了出去。马富贵往胡同里急走，小腹胀得疼痛难忍，一个房角的阴影处，地皮潮湿，似乎有人在这里撒过尿。马富贵顾不得许多，解开腰带，一条晶亮的抛物线就甩了出去。爽、爽！小腹减轻了压力，马富贵顿感浑身松快。他刚系上腰带，那个结完账的小黄毛走到他的面前说：“随地大小便，罚款五百元，快拿钱！”
第六章 迷途（3）
小黄毛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手腕处烫了一条蛇，为了让马富贵看清楚，小黄毛把花格子衬衣撸到小臂处，那条蛇弯弯曲曲从手腕往胳膊上爬去，在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
马富贵愣了一下，他拿出五百元钱没有问题，关键要钱的人不是城管人员，不是工商管理人员，而是一个小痞子。如果动手，马富贵自信对方不是对手。
“想要钱，拿出发票，没有发票——对不起，我不会把钱送给一个无赖！”
马富贵对小黄毛不屑一顾，转身就走。
“你站住！”
小黄毛一拳打来，直抵马富贵胸脯。
马富贵遭到突然袭击毫无防备，他身材魁梧，浑身肌肉发达，少年时期曾在当牧民的叔叔家生活，经常与叔叔的儿子一起放牧，造就了一副健壮的体格。他没有倒下，只是感到胸部有些疼痛。马富贵怒火中烧，几天来的郁闷，随着酒精在身上发挥的作用一起迸发出来。他一把抓住小黄毛的脖领，稍一用力将他摔出几步远。小黄毛遇到反击的瞬间叫了一声大哥，立即有两个人跑了过来，围住了马富贵。
小黄毛一个翻身从地上弹起来，精神抖擞地摆开架势，三个人呈三角形围住马富贵。
“小子，竟敢跑到北京来撒野，皇城根下，老子在这里混了多少年，还没遇到过你这样的。你胆子不小，竟敢打我的弟兄，想死，还是想活，自己选择！”
“大黄毛”恶狠狠摆开架势，他手持一把菜刀，刀光在月亮的辉映下闪着寒光。另一位“中黄毛”则戴了一副护拳，摆出格斗的样子。
小黄毛狗仗人势，也拉开了架势说：“大哥，他随便撒尿，我收他五百元的管理费，他不给，还对我动手。”
“五百元必须拿，不给，别想活着离开北京！”
大黄毛凶狠地说，并持刀向前挪动了半步。
马富贵真想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如果在草原上，他绝对不会忍下这口窝囊气。雄鹰不会畏惧狂风，骏马不会因路途遥远而却步。可今天晚上他是在北京城，又随地撒尿，破坏了环境，是一种极不文明的举动。如果这件事传到国兴银行，将引起业内人员的议论，成为大家的笑料；如果打起来两败俱伤进了公安局，他这种不文明行为必然受到处罚。马富贵的脑海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最终理智战胜了愤怒。马富贵挽起衣袖，袒露出健壮的肌肉，恫吓说：“今天这个事，如果在草原，我让你们一个也走不掉，算你们运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不能为了五百元钱与你们在北京残杀，不值得。我明白地告诉你们，给你们五百元，如果你们再欺诈我，我就拼上一死，灭掉你们。给，五百元。”
马富贵从屁股口袋里掏出钱扔给小黄毛。
小黄毛握紧拳头生气地说：“你——”
大黄毛收起菜刀对小黄毛说：“老弟，算了，东北虎西北狼，我们见过的多了！我说话算话，让他走吧！”
三个人让开道路，马富贵昂首挺胸往前走去，走进清真餐馆，马富贵举起啤酒瓶连喝两瓶。他越想越“闹心”，泪水情不自禁涌了出来，他想掩饰，不让餐馆的人见到。就用一只手顶住前额，手指张开挡住双目，泪水“毫不客气”地淌到嘴角，马富贵想抑制住，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悲伤。没有办法，他张开嘴急剧喘息着，任凭泪水冲进嘴里，淌进嗓子流进肚子里。店小二走到他的身边提醒说：“先生，时间太晚了，我们要打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章 迷途（4）
“结账。”
马富贵喊出一句，把一张百元钞票拍到桌子上，“小二”双指夹起钞票拿到前台结账。马富贵摇摇晃晃站起来，他走出饭店大门，“小二”赶上他，把结账余下的两元钱递过来，马富贵痛苦地笑一笑挥手说：“不要，不要了。”
马富贵走出胡同，忘记了来时的道路。他停下，站在那里怎么也回忆不起来。马富贵迷失了方向，北京市的路都是那么宽那么亮，马富贵醉眼蒙眬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他用力又想了想，这才往自己感觉中的银建宾馆方向走去。月亮疲劳地躲进云层歇息了，路边的灯光显出威力，洁白的光把深夜的北京打扮得如同白昼，马富贵蹒跚地往前走着，修长的影子在前边引路，他想踩几脚，狠狠地踩几脚自己的影子，却怎么也踩不到，在失望与懊恼中他走错了方向，背离银建宾馆而去。
国兴银行党委扩大会后第二天，鲁青的手机上“飞”来一条信息，因为这个号码鲁青从来没有见到过，信息的内容是：一个傻妞问上帝：我笑起来像蒙娜丽莎吗？上帝说：你笑起来像她姐姐。傻妞欣喜地问：那她姐姐叫什么名字？上帝回答：珍塔玛傻！
鲁青感到莫名其妙，他琢磨谁能和他开这么个玩笑，想一想自己的朋友们，他挨个予以排除。正当鲁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又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位陌生男性打来的，沙哑的嗓门蛮横无礼：“你是鲁青吗？”
“请问你是谁？哪个单位的？”
鲁青礼貌地询问，他猜测打电话的人不是本单位的，因为国兴银行的人打电话都规范用语，开头都用“您好”二字。果然打电话的人凶恶地说：“我是无业游民，我警告你，国兴银行与深圳南方大业公司和北京市兴德公司的合作事宜，你不能下文给各分行，要拖一年发文！否则，我让你在地球上消失！”
鲁青从讲话者不顺畅的语音中，猜测这位沙哑嗓门的人是看着一张拟好的文稿讲话。鲁青看了看电话号码，发现是北京市的。他想，我与此人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这么凶狠？难道说是两家公司雇用社会上的黑暗势力搞的？鲁青知道北京市有个别公司专门干一些替人报仇的事，还有的公司明目张胆地替人消灭对手，或者充当私人侦探窥探别人的隐私。鲁青想，当两家公司巨大的经济利益要受到损失时，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雇用一些社会上的黑暗势力，采取一些极端手段违法乱纪是完全可能的。有人说：黄蜂尾上针，狠毒商人心。鲁青知道，在现代经济大潮中，国人刚刚从贫困中解脱出来，在震荡的社会变革中，传统的道德标准被打破，新的道德规范没有树立起来，诚信原则还没有在国民心中开花结果。一些商人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铤而走险的事情屡见不鲜。
鲁青拿话筒的手在颤抖，他没有想到在中国的首都北京，这个安全布防非常严密的城市，竟然能发生如此明目张胆的恐吓事件！他愤怒地吼道：“你太客气了，告诉你，我是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下来的老兵。我的许多战友留在了异国他乡，我有幸活到今天，多少年的太平生活让我失去了当英雄的机会，我盼你早一点来，最好带一支手枪，我们来一次西方式的决斗。至于国兴银行什么时间下文发通知，那是国兴银行内部的事，你无权干涉！”
第六章 迷途（5）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干笑了两声说：“你是条汉子，我佩服！你不怕死，你的上级怕不怕坐牢？你难道真那么清白吗？马富贵怕不怕丢掉饭碗？你要为他们考虑一下……”
鲁青扣上电话，浑身颤抖，商界如此卑鄙险恶他做梦也想不到，两家公司已经赚了国兴银行那么多钱，还这般无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想起每年春节老行长与大家一起联欢，老人的头发全白了，眉毛与胡须也是白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讲话口齿不清，走路缓慢，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老行长对人非常和蔼，尤其对年轻干部，老行长的慈眉善目，让许多人感动，大家都祝福他健康长寿。因为国兴银行的壮大强盛，离不开老行长那一代人的奋力拼搏。老行长是国兴银行的创始人，也是第一代功臣，假若老行长真出问题，对国兴银行是一个打击，对他提拔重用的一大批金融专家是一个打击。至于马富贵，鲁青离开深圳时知道他一夜未归，从马富贵清库查账的表现及对待林少彬的态度，鲁青估计他不会做太“出格”的事，如果马富贵真有问题，鲁青是有责任的。回北京之后，尤其向党委汇报前，马富贵似乎有“难言之隐”，也许北京这家公司对他进行了“攻关”？或者晚上马富贵被邀请出去干了“风花雪月”的事？鲁青与马富贵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建立起一种工作友谊，他信赖马富贵，尤其是清仓查库时，马富贵对业务的娴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他的质朴，诚实，对人的忠诚态度，这些都使鲁青有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他与马富贵在一起，仿佛身边伴随着一条清澈明亮的小溪，看一眼赏心悦目，喝一口沁人肺腑。经过一段时间与马富贵配合默契的工作，鲁青喜欢上了马富贵，他想，总部缺乏马富贵这样的专业人才，可惜他没有大本以上的学历，在现代各行各业重视文凭忽视专业经验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大本以上的学历就没有办法调动进京户口，这也是中国特色！
鲁青回到家，晚饭后喝了一会儿茶，思考着白天所发生的事情，直到夜深人静之际，他才疲倦地向窗外看去，他习惯于看窗外绚丽多彩的夜景。每当夜色笼罩着整个天空，尤其是月朗星稀的晚上，远处的公路上，汽车的灯光宛如流动的星，各类广告灯箱、大小灯光竞放着不同的光泽，呈现出光彩夺目美轮美奂的景象。此时的鲁青会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一分天真和激动，哪怕白天紧张劳累，此刻也会感到神清气爽，一天的疲劳会随之而去。
今天晚上面对窗外的景色，面对宿舍楼，他发现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