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蛱·侠·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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蛱·侠·铗-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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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那……那不知是不是做的梦,小的不敢妄口巴舌。”

  甄裕按捺住跳动的心弦,微微摇头:“无论是否做梦,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放心,不会追究你什么的。”

  阿穆这才安心答道:“不瞒大人,昨晚小人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帐篷外有些响动。俺有个毛病,稍有些声响便睡不着,当即爬起来瞧瞧外边发生了什么。俺循声望去,却发现就在俺们帐篷对岸的河滩上,好像有两个人影正在干架?”

  “干架?”

  “好像是干架,却又不像是干架,飞来飞去,脚步好快,你一拳我一掌,架势十足。”

  甄裕与叶晓几乎都屏住了呼吸。叶晓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他们的脸了吗?”

  阿穆摇头:“相隔得太远,又是借着月光,俺只能隐约看到身形,相貌决计瞧不见,他们两个应该都是男人,一高一矮。”

  甄裕接着问:“后来怎么样了?”

  “两人没有斗得很久,也就一会儿功夫,开始还旗鼓相当的,到后来那高个好像没什么力气了,手脚都变得软绵绵的,反而那矮个渐渐占到了上风,最后突然拔出一把怪模怪样的东西,朝那高个胸口刺了一下,那高个就倒地了,就此再没声息,俺那时困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又回帐子倒头睡了。”

  “你记得那时大概是什么时候吗?”

  “过半夜了,没到鸡鸣,但具体时辰俺也不说不清楚。”阿穆抱歉地道。

  甄裕和叶晓互相对看一眼,不必说话,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这个阿穆若是所言不虚,那便恰好契合了方才的推测:荆浩风正是在那河滩上被鬼蛱蝶所杀的。

  但甄裕的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荆浩风得霁云道长真传,一手凌霜剑法傲视武林,当年多少枭雄豪强折损在他的手下,武功之高毋庸置疑。他原本料想那鬼蛱蝶能够杀死荆浩风,必定是施展了什么鬼蜮伎俩,然而听阿穆所云,鬼蛱蝶全然是凭借武功将荆浩风生生压制,如此看来,这鬼蛱蝶功力深不可测,绝非一个摧花斫柳的淫贼那么简单。

  他试着问那阿穆是否看清了那两人各自的招式,以便探悉出鬼蛱蝶的武学渊源,无奈阿穆对武功全然不知,加之记忆模糊,比划来比划去也不得其法。

  最后工匠们纷纷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甄裕怕吓着他们,嗫嚅了几句,没有说出实情,最后作拱感谢,便与叶晓离开了。

  “这个阿穆说的话可信么?”到了桥口,叶晓向甄裕小声说。

  “说谎对他没什么好处,除非他与鬼蛱蝶有什么关系。”

  “我是怀疑,相隔这么远,仅仅靠月光,能够看到那些么?”

  “哪日夜晚,咱们试试不就得了。”

  叶晓嗯了一声。甄裕心中好笑,真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小姑娘。

  两人正要过桥,此时,一人迎面走来,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灰衣男子,其貌不扬,神容沧桑而淡漠,从甄裕身侧走过,眼珠子都没稍移。

  工匠们看到那男子便团团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什么。

  甄裕和叶晓四目交投,不约而同地往回走,到了近处,才发现那男子手中摊开了一本图册,上边绘满了房屋构造的尺寸,工匠们正向他询问柱子的详悉尺寸。有人看到甄裕两人折返回来,顿时愣住,旁人纷纷转目,最后那男子也转过头。

  和工匠们的局促大不相同,这男子始终面无神情,既无惊讶,也无戒备。

  “抱歉扰就了,我们是六扇门的,请问您是这儿的管事么?”甄裕笑脸问道。

  男子面沉如水:“我是这儿的都料匠,你们有何事?”

  甄裕从没有涉及过土木之事,但知道所谓都料匠,身份不同于民间工匠,而是负责督察土木绘图,兴建和用料的营造师,虽然并非正规的官职,也算是有些地位。无论官府修筑水利土木,还是寻常百姓建造屋宅,都需要聘请都料匠。

  甄裕以前并未接触过都料匠,心中不由多了份好奇,面上还是微笑着:“都料匠先生,请问这房屋动工多久了?”

  “算上今日的话,二十七天。”

  “这些日子中,对岸河滩上可曾有人走动?”

  “没有,至少在做工的时候,对岸看不到一个人,附近风景寥寥,游人不会有兴致到此,此河段流水湍急,垂钓的也不会选到这儿。”

  甄裕微微惊讶,隔了小半会才继续问:“方才我询问过您的工匠,有人称昨晚看见对岸有人打斗,请问您发现了么?”

  男子没有太诧异:“我只有日间在这做事,晚上另有住处,日落后我就回去了。”

  “梁先生喜欢清静,俺们晚上太闹了。”阿穆嘻嘻说道,别的工匠也笑着附和。

  看来这位都料匠平日里倒是平易待人,没有苛对工人,甄裕这样想着,觉得没必要再多问,便想告辞。

  “方才在路上听说鬼蛱蝶又现身了,昨夜有个女孩遭了殃?”男子突然发问。工匠们听到“鬼蛱蝶”三个字,顿时都露出恐惧的神情。

  甄裕急忙安抚道:“现在情况未明,尚不能下定论。你们尽且放心,鬼蛱蝶作恶多端,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他擒获的。”

  “这种话六扇门已经连说三年了,现在濯门揽上这棘手案子,不知还会不会是空口白话。”男子依旧没有神情,语音中也听不出是失望还是责备。

  甄裕无言可对,尴尬地笑了笑,与叶晓一齐施礼告辞,走出两步,倏地发觉这男子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愕然转首,半天憋出一句话:“还,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免尊姓梁,名郁秋。”男子已经背对着他们在察看图册,声音冷冰冰的,如同波澜不惊的秦淮河水。

  “你认识他吗,那个梁郁秋?”过桥回到对岸河滩上后,叶晓问道。

  “不认识,只是觉得他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不是容貌像,是……那副模样像。”

  “什么模样?”叶晓好奇起来。

  “就是那副模样,说话的模样,直视人的模样,罢了,难以言喻,我们回六扇门去吧。”甄裕便要往东面走,却见叶晓望向北方,似怀踌躇。

  “怎么了?”

  “从这儿往北走到头就是长江和秦淮河的汇流处,再沿着长江向上走一段,那儿有间药铺,名为泊尘居,便是荆大侠的住处,我们要不要过去瞧瞧他的家人,一来表示哀悼,二来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来。”

  “荆浩风的住处?”

  “嗯,荆大侠虽是赫赫有名的游侠,但两年前来到南京城,邂逅了一位女子,从而相恋相守,便在这儿定居了下来,当时还传为一段佳话呢。”叶晓难得怀着钦慕的语气说道。

  “原来如此,但是定情之地,也是葬身之所,这就是传奇侠客的归宿么。”甄裕有些伤感起来,“那位女子,就是荆浩风的夫人已经知道他丈夫的死讯了?”

  “唉,她名叫袁清娴,可怜的女人,这个时候,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她耳中了吧。听说,她刚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那我们就不要匆匆忙忙地去揭她的伤疤了,改日吧,我想先回去查查之前鬼蛱蝶所犯案子的籍册。”甄裕轻叹了口气,朝六扇门的方向走去。

第二章
康靖六年,腊月初八,梅素绡,二十岁,被害于莫愁湖。

  康靖六年,三月十一,纪碧桃,十六岁,被害于紫金山。

  康靖七年,七月二十八,夏荷,二十岁,被害于鹫峰寺。

  康靖七年,八月十六,苏桂蟾,十九岁,被害于清水塘。

  康靖八年,九月初六,李菊儿,十七岁,被害于狱神祠。

  “果然不是寻常的*盗,真是名副其实以花为食的鬼蛱蝶,你发现了么,被害女子名中都带有花卉的名称。”甄裕坐在应天府六扇门的籍库内,将这三年中有关鬼蛱蝶作案始末的最后一本载录合上。

  “这个我们早就看出来了,当时还贴出告示,要全城名中带花的年轻女子不得独自出门,还有许多姑娘都害怕得改了名字呢。”叶晓边将今日查到的线索记录进书簿,边回答。

  对于鬼蛱蝶的案子,六扇门作的记载很详尽,包括案发经过和验尸录簿,足足有六大本,甄裕花了半天才读完,但读完后免不得有些失望。

  确如叶晓先前所说,除了这一次的李菊儿之案,先前四桩案子,鬼蛱蝶几乎做的天衣无缝,让查案者无机可趁。女子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掳走,失踪地点附近的人却连鬼蛱蝶的影子都没瞧见过。四名女子都惨遭灭口,抛尸在荒僻之地,现场查不到一丝一毫鬼蛱蝶留下的痕迹。

  也难怪六扇门三年都破不了案,甄裕边感叹,边在纵横排列的书柜间来回走动。他曾试图探知鬼蛱蝶犯案的动机。但他却发现被害的女子其中有三个是黄花闺女,另外两个已经成婚,五人中容貌有姣好的,也有连寻常都不能算的。由此看来,鬼蛱蝶似乎不像是仅仅因为贪图美色,发泄*而作恶。还有两点疑惑是,五个女子除了名字中都带着花,并没有别的相似之处。名中带花的女子成千上百,鬼蛱蝶为何偏偏挑这几个下手,而且有时在两个月内接连作案,有时却又隔上大半年。

  由此看来,这鬼蛱蝶作案的动机也根本捉摸不透。

  甄裕不由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那鬼蛱蝶已经称不上是人了,而是良心扭曲的魔鬼,魔鬼的心思岂能以常理揣度,他或许只是想随心所欲地残害女性,蹂躏生命。如此魔鬼即便被擒获了,到了断头台上也还会露出奸邪的笑容吧。

  刑具终究只能惩治肉体,却不能濯洗灵魂。

  想到这儿,甄裕不由地切齿愤盈,怒而拍案,可落掌处软绵绵的,发不出一点振撼。他觉得好不奇怪,低头审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恰好拍掌在书柜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此处摞着一大叠类似讼牒的密信,信上落满了灰尘,却并没有翻阅过的痕迹。

  他不禁好奇起来,拿起一封仔细察看,才知诉主似乎是个帮派,信中几乎是以勒令的口气要求六扇门抓出一个屡次暗中滋事的奸贼,并罗列了自己屡次遭受的苦难:或库银被盗,或帮众遭殴,或赌场天顶无缘无故地断裂坍塌,或高利贷的契约不翼而飞。最后的落款没有名称,只有个刻成一头漆黑犀牛的印章。

  语气如此飞扬跋扈,字里行间却处处凸现着自己的窝囊。甄裕有些好笑,再去瞧其余的讼信,只见篇幅洋洋洒洒,莫不是在控诉那“奸贼”的罪过,但所能提供的相关线索却少得可怜,除了一幅那“奸贼”全身缁衣,覆首蒙面的模糊画像,便只有他在某家赌场牌匾上留下的一件“厚礼”:一柄恰好贯穿了招牌上所刻犀牛的笔直长剑。

  南京城中竟还有这等有趣之事,如此帮派瞧着便非善类,那名“奸贼”反而透着些许侠心,这水鬼找城隍,恶人先告状,也难怪六扇门置之不理。甄裕将信件放回原处,拐弯要走到廊道上,却差点和迎面走来的叶晓撞个满怀。

  “你干嘛!”叶晓双眼圆瞪。

  “对不住。”甄裕抱歉道,转首瞥瞥窗外,天色已然不早,“走吧,咱们去拜见那位袁清娴。”

  叶晓摇摇头:“但我觉得无论怎么委婉地问,肯定会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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