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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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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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川,横源城城主府。



  一身灰色鳞甲的王哲正揉着额角,跟着邹先生清点仓库里那一匣子的字画。邹先生是越看双眼越亮,王哲则是按捺不住打了好几个呵欠。还好邹先生全情投入眼前展开的那幅“四君子图”,否则若让他留意到陪同在一旁的学生那种倦怠态度,以他的急躁脾气,少不得又是一通教导。



  邹先生虽然只是一介画师,没有功名在身。若非有南昭皇帝、也就是王哲的父亲手书邀请,成为教授皇子画艺的老师,在这乱世初定的年月里,邹先生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名匠人。



  不过,邹先生既然已经领受邀请,境况自然就与以往不同。哪怕王哲并不喜欢舞文弄墨的东西,对于眼前这位无名无权的老师,他也必须拿出十足的敬意。



  可一个人的忍耐力终究是有限的,哪怕是自身修养再好的尊贵皇子,前提也只是一个凡人。面对自己所不喜欢的事情,这份耐性就表现得越发短促。这是南昭皇帝特意想要对三儿子培养的一种心性,却同时也是三皇子王哲常感头疼的事情。



  做什么事儿不能培养耐心,偏偏要表现在学习字画这行当上?



  就在王哲的耐心快要崩溃了的时候,外头突然快步奔进来一名旗令兵,看见王哲后,立即单膝着地,拱手禀告:“禀少帅,城外来了一队兵士,敌方主将在叫阵,不知少帅是否下令迎战?”



  ………(未完待续)
(941)、把人交出来
  …



  下令迎战?



  王哲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下巴上青浅胡茬,朝一旁还在低首研究“四君子图”的邹先生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又转回到眼前禀事的旗令兵脸上,良久没有说话。



  早在进入横源城之时,他们这一队人的任务中心就已经定下来了,除了运送物资,没有作战任务。



  临时改变军令是不行的。如果通信不畅,事先与厉盖那边商定的配合工作除了漏子,于兵家而言可是大弊。这点基础常识,王哲心里知悉得还是很通透的。



  但这个在外头叫阵的敌军将领未免太过“热情”了些,如果要排一个序次,算上现在的这一次叫阵,对方在今天这一天时间内,已经陆续叫了四、五次了。



  叫了这么多回,也不见对方有强攻的行动,连尝试性的强攻部署都未见有。大半天以来,旗令兵传递的讯息,对方阵营一直只是规矩的排在离城楼百丈距离外。这样的安排、这种耐性,其中极有可能隐藏的意思,要么是准备搞阴谋暗算,要么就是有别的事儿,要面对面的谈。



  对方要求面见的,自然就是此刻横源城中的正主:王哲。



  双方已经算是撕破脸了,不太可能坐下来谈,所以对方没有派信使进城交涉,而是直接用了叫阵的方式。这其实也意味着,待会儿王哲若是出去谈了,谈不拢的结果就是立即开打。



  凭王哲的本性,他是想打的。但要遵循出发前与厉盖的约定,他就又要以守为主。可是这个在城外叫阵的家伙未免太聒噪了,简直没完,连主旨教授王哲淡定心性的邹先生不断听着这样的讯报,此刻都已经感觉有些不耐烦了。



  “三公子。算起来这是敌方第五次请你了吧?”原本躬身低头,一手托着长卷的“四君子图”,一手捏着一片极为剔透的薄水晶片。在细细观摩画作上纹路的邹先生忽然站直身,将目光转投过来。



  “是的。”王哲心下微怔。一边暗自琢磨着老师的意图,同时表面上应承道:“学生旁观着老师刚才一直在看那幅画,没想到同时也将杂事记挂得这么清楚,老师的心真细,学生再次感到佩服。”



  邹先生与王哲同在军营中行走,已经不是一两年的师生情分了。



  上有父亲的特授,下有这么多年的交情,除了有时候觉得老师教授的学识太繁琐。王哲对这位邹先生的态度,大致可算亦师亦友,时不时也主动放下身份的去捧几句。对此,邹先生亦是心中有数,偶尔也会偏离了自己教授学生的本意,就似现在这种情境,稍作放纵。



  “我随同三公子在外游历,也已经有好几年光景了,撇开别的不说,我的学生有事儿。做老师的怎么能丝毫不顾呢。”邹先生捋着下颚薄须,说话间表情一派严肃认真,实则悠悠然有些自抬的意味。



  对此。王哲却是见惯不怪,由他去了。



  略作思忖,王哲便趁势问了声:“此事既已经惊扰到老师了,学生忍不住发问,老师对于此事的看法……”



  王哲的话还未说完,邹先生就已经抬手摆了摆:“三公子,您是军中主心骨,这样的大事,问我这一介赋闲人。不妥、不妥啊。”



  不属于自己能力范畴的事,从不伸手过界。即使挂心也表现得不上心,这亦是邹先生一惯的做派。…



  初识邹先生时。王哲很有些看不起老师的这一点性格,平时捉着些许小事能啰嗦个没完,一临到大事就没声了,废话多却又怯懦。但是相处久了之后,王哲渐渐看出了老师这种心性背后的大智慧。实际上,这位年近五旬的画师,应该是一个比较闷的人。在重大事务上,如果邹先生没有深思熟虑后的考量,绝不会随便给主事者带去杂音。相对的,倘若邹先生对某件重要事情发出了他的看法,他的论点中绝对蕴藏着可取之处。



  尽管类似这样的发声很少,邹先生平时关注的东西似乎都在字画上,但王哲心里早已有数了,有这位老师跟在身边,算是一个“补漏”的存在。



  只是因为邹先生一心只想做一个“赋闲人”,他才会刻意表现出在爱好上的偏移。可正如他自己刚才说的那样,王哲是他的学生,只此一位。对于这位御赐门生,尽管对方的学习成绩很不地道,但邹先生却要尽到做老师的义务,该关心的地方还得关心。



  拜别了老师的王哲正要往外走,忽然又被叫住。



  邹先生此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字画,一只手的大拇指摩挲着掌心那剔透的水晶薄片,语气很是随意地问了声:“总听着旗令兵传信,却不曾知悉叫阵的是个什么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刚刚那个跑进来报信的旗令兵连忙恭敬回禀:“报先生,敌军叫阵的确系同一个人,但是对方并没有表明身份,小人只能从他的着装上看,是敌军主将。”



  “总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否则在对方的阵营里也没法行走得通畅。”邹先生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他看向那名旗令兵,又问道:“你可观察到,那名叫阵的敌将衣甲上有什么纹路?”



  提到这事儿,旗令兵思索着说道:“报先生,这名敌将身着的甲胄并没有烙刻纹样。”



  “不报名头,隐匿装束,对方这做派,有点阴暗味道。”邹先生摩挲着水晶片的手微微一顿,他的视线转投到王哲身上,“三公子,要小心对方使诈……多带些盾牌兵防身吧!”



  “多带盾牌兵防身……”将老师的话琢磨了一遍,王哲霍然明白过来,顿时眉峰一扬:“做这种卑劣的事,他们也敢?”



  王哲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乍一听,显得有点自大。自古兵法有言:兵不厌诈。两军对阵。你怎么就能确定,对方不能给你来一招阴的?可与此同时,王哲会甩出这么一句大话。又确系有他自己的考量在内。



  这原本是一个利益平衡问题,时至今日。南昭军对青川王的军团已经造成不小的打击,斩杀或俘获有将近万数,算是拿走了青川王总兵力的五分之一了。但尽管是这样,南昭皇帝对青川王的态度,还算是留了一线的。这事儿说白了,就是南昭皇帝至此时还有接受青川王投诚的意思,事情还未做绝了。



  这层意思虽然隐晦,但作为青川军的核心将领。也该能察觉到了吧?



  在这个大前提下,敌将若是使用阴损手段,射杀了南昭一员大将——即便今天在横源城前叫阵的那名敌将还不知道王哲的皇子身份,这梁子也算是结死了。



  并不是说青川军做不得这事儿,青川王对于南昭的态度,本身就称不上良善,只是这个事儿若真要做死了,也得由能代表青川王态度的人来做,而不是随便哪个将领。…



  除非是青川王军团的嫡系,否则。谁又有这个胆量,下此命令?



  这是王哲质疑的理由,也是邹先生向那旗令兵发问的缘由。



  只是令邹先生有些失望。旗令兵的回答并未给他带去有用的信息。思虑了片刻后,出于对唯一的学生的关切之情,邹先生大胆设想,最终叮嘱道:“困兽之斗,不得不防。虽然不知道此人来头,可是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青川王的二子,似乎是叫薛朝。”



  “薛朝?”提到这个名字。王哲很快也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但他眉宇间的那丝怀疑仍旧未散:“薛朝这个人倒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但也就是传言而已。学生在北方游历了这么久,或明或暗。都还未曾与这个薛朝打过照面。近几年来,倒是不断有野消息说他死在哪儿,这么个死法,都死了不下七、八回了吧?”



  王哲的话说到后头,渐渐的自然蒙上了一层嘲弄意味。



  就算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儿,凭他与生俱来的皇子身份,也不可能与薛朝这类人成为朋友。薛朝的生死价值,对于王哲来说,还是死了比活着好。可惜姓薛的总是诈死,吊王哲的胃口也不是一两回,王哲在心里早就对他开骂了。



  “野消息虽然不准,但也算间接表达了青川王的态度。”邹先生淡淡一笑,然后敛了笑色,认真地说道:“按青川王的行事风格,若有谁真的杀了他的儿子,他一定会用极狠的手段报复。可每次有野消息传薛朝身死,却都不见青川王有任何行动,照此例往,接着过不了多久,薛朝就又会自然复活,可见你上个月听到的野传八成又是假的。这种障眼法实属泛招,我一直怀疑薛朝是不是有别的打算,不太可能这个时候露面,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王哲的脸上流露出犹豫神情。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再问,但望着老师的那张脸,话到嘴边又被他全给吞了回去。



  凭他对邹先生的印象,眼前这事儿再往细处议,就又会被一心只想做个赋闲人的画师敷衍打发掉。



  不过,邹先生确有一句话说得在理。作为领导全军的主将,有些事儿,需要王哲自己拿主意。军中还有别的将士,可以一同商议,需要兼听,而不可过于依赖一家之言。哪怕此时南昭皇帝亲临,也会遵了这个理儿。



  “老师的指点,学生谨记了。”迟疑了片刻后,王哲终是什么也没再说,揖手拜别。



  离开了城主府,在前往城楼的途中,王哲除了调集了二十名盾牌兵,还集合了五十名弓箭手。城楼上那方寸位置,有这七十人布防,已经很是周密了。不过,在登城楼之前,王哲还是小意留心,让这七十人尽可能蹲身悄然前进,总之是让城楼下正在叫嚣的那人眼中只能看见,王哲是独身登城楼,只带了几名简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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