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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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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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这么说,你肯回头么?”莫叶轻叹一声,紧接着又问道:“我知道你没那种爱好,你自己也已经说了许多遍了……可是,你到底在看什么?你看出什么怪事了么?”



  “是有些怪。”石乙没有再看向那边,而是摊开手掌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然后伸手到果碟里抓了把瓜子,跟着莫叶一起嗑。



  此时的莫叶反倒没有再闲嗑瓜子,她与石乙的角色似乎互换了,这会儿改她盯着那边亭下对坐的两人,定住了眼神。过了片刻,她才收回目光,也是自己揉了揉眼睛,然后说道:“我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两个人似乎是在学生字,就像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说有些字不识,咱们二人就捧了同样的两本书对生字。”



  莫叶话中提及之事,令石乙脑海里翻开了一段记忆画面,因沉思而显得十分平静的脸庞上终于浮现一丝微笑。然而他很快又敛去了这种温和情绪,心神之中浮现一丝来自前世多年职业习惯而培养出的警惕。



  面对莫叶朝他看过来时充满疑惑的目光,他差一点就说出了自己此时心里的想法,然而话至嘴边,终于还是被他险险压下,只是简单说了句:“也许是我思绪太重了吧。”



  莫叶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变化,她本来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后,亦是作罢。



  莫叶对清风馆的了解虽然不如石乙知道得仔细,但也并非他所估计的那般浅显。只是介于几天前自己第一次去那男宠馆肆的方式,虽然没有石乙去时那般有损颜面,却也谈不上是正经行为,所以莫叶也就没打算提那件事了。



  两人口头上没有说,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觉察。



  对于来自清风馆,此时就歇坐在不远处一座观景亭下,似乎正在认真的少凌公子与他的女仆人,已经收回旁观目光,正在悠闲嗑瓜子的莫叶和石乙实际上都还未收束质疑的心思,而是都沉默着在心里揣摩自己从那两人的行为上观察到的几处疑点。



  ……



  “羽林卫,巡视每队十人,一刻时一岗。”



  “记下了。”



  “巡防军卒,每队三十人,半个时辰一岗。”



  “记下了。”



  “便服近侍……”



  “……”



  离莫叶歇坐的观景亭约摸有五、六丈远的距离处,另一座观景亭下,那位来自清风馆的清俊公子倚桌而坐,搁在石桌上的双手摊开一本书。他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扉页上,声音轻微、以极慢的速度吟诵,似乎是在念着书上的文字,实际上却是在以一种只有坐在他对面的那名仆女能听清听懂的方式,传输几条讯息。



  每当那名仆女以同样的方式念出那三个字。清俊公子才会开始念第二段。如果此时能有第三个人听清他们口中所念的真正内容,想必即便是目不识丁的人也难以相信这两个人是在阅读。…



  而因为距离原因,石乙虽然听不清那个名号少凌的病容俊男念的是什么,却依然察觉到了异样,则是因为他发现那两个阅读中的人共有的一种奇怪举动。那两人并非瞎子,但他们似乎在眼阅的同时,又以手指在进行盲读,并且盲读的速度要远快于目光对文字的过滤,呈现一种眼手配合上的畸形。



  石乙质疑的问题确实是存在的,只是他尚未琢磨到详尽处。不想管闲事惹麻烦的心态也让他没有再继续深思。但关键的一点还是,他实在想象不到那边亭子下的两个人可以如此胆大。



  今时杏杉大道旁观景亭下的少凌公子并非清风馆原来的那位俊男少凌,虽然他真是因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所以看上去跟原来那位少凌公子一样病怏怏的。至于他的脸孔为何能如此接近原来那位少凌俊公子,这除了因为他本身有一定的天赋底子。最关键还是因为他身边这位仆女也非来自清风馆的普通下人。实是一位易容高手。



  这俩人今天来到杏杉大道。当然不是为了赏花,他们是真携了事情而来,有任务需要完成。



  虽然被人围观的感受让这两人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但他们又必须承认,如果没有清风馆少凌公子的名声为掩,他们要这么直接走上杏杉大道搜集他们想要的资料,也许会比现在这样更为危险。



  名号少凌的年轻人手中书册翻至大半,离他与那名扮作仆人模样的年轻女子事先约定的内容还差一小部分,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目光也从书册上挪开,朝不远处另一座亭子下正在埋头嗑瓜子的一对男女看了一眼。



  那对男女似乎是在比赛嗑瓜子,却见两人的脸色一个认真一个凝重,手拈瓜子投入嘴里的节奏快得丝毫没有休闲的意思,脚尖前的地上已经堆起一小摞壳,活脱脱两樽脱壳工人。



  ——石乙和莫叶此时的确在出神,为了一件他们都意识到了但还没有说开的事。



  ——他们都觉察到了那对来自清风馆的主仆有异,但此时他们神思外游,倒没注意到那对主仆也已察觉到他们这边有异。



  将投向一旁的视线收回,少凌搁下书站起身,长舒一口气后说道:“即便透彻了这些方方面面,要成事也是很难的,这里不比外面。”



  坐于石桌另一边的那名仆女听见衣袂拂动声,知道对坐的男子已经起身离桌,她则只是抬眉看了一眼,然后目光重新回到书面上,语气平淡地道:“能进入到这里的机会,一年也只有一次,能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重复的准备是成功的唯一助力。”



  少凌没有回应。



  其实女仆人此时的集中精神已然不在书上,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此时不继续装出的样子,还能做什么。她知道四周有许多双眼睛在往这边看,全因为她对面的男子外表天赋太出色,他本人似乎并不介意那些目光,但她沾了这光,却感觉很有些无所适从。



  她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自小接受的训练也是出自同一位师傅,艺成之后参与的也是同类工作,唯一的区别在于,她对身周一切的警惕心偏被动,而他则更为主动。



  因职业所引,他需要常常扮演人群中耀眼的角色,出现在公众场合,接受旁人诸多注目。尽管如此,这也不会削弱他的警惕心,他会非常敏锐的注意和质疑身周一切,哪怕那些旁的人只是多看了他几眼。当然,在过去几年常常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他已有充足经验把这种反察行为做得不留痕迹。…



  不过,今天来皇家景观大道赏花春游的游客实在太多,活动性也是极大,所以年轻人本也没打算注意这样宽泛的人群里有什么异常。但此时他会警惕旁边亭子里那对正在严肃疯狂嗑瓜子的男女,是因为他认出了那女子正是前几天在雾山上碰见的那位。伴随着他的态度转变,紧接着他又注意到。坐在那脸熟女子身边的那个年轻人眼神里也有一种熟悉的神韵。



  难道他们也是……



  正当年轻人少凌心里质疑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时,耳畔忽然传来那女仆人的声音:“你认识他们?”



  ——在不久之前,同样的话,莫叶也以此问过石乙。



  清风馆女仆人一开始也没有留意不远处亭下那正快速嗑瓜子的两人,她大致是因为少凌公子的注意而留意了一眼,但很快也发觉到了异处。



  “见过一面。”少凌收回目光,看见女仆人脸上现出讶然神色,他很快又补充说了句:“她并不识我。”



  女仆人闻言松了口气,精神这才缓和了些。



  少凌平静地望着她的脸庞,过了片刻后忽然说道:“师姐。你的单子揭开了么?”



  这个话题转得太快。女仆人有些没反应过来,微怔后才道:“揭了白单,黑单还在等。”



  女仆人话中提及的两种单子实际上并不如它的称呼那样有两种颜色,只是因为白单可改而为白。黑单一旦揭开。两张单据代表的买卖契约就算盖章言定了。



  至于黑白二单里头拴着的货品。自然也是别致的。世上所有互易互利的货品都可以回收改卖,唯有一种严格来说不可买卖的货品除外。然而在特殊的时代、特别的环境下,有些不可以卖的东西也被摆上了台面——因为。在活人社会里,在现实面前,没有什么东西是用价值衡量不出来的。



  少凌公子年纪虽轻,却已是这个行业里的拔尖快手,他当然听得明白何为白单黑单,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此刻才会不相信这女仆人回答他的话。



  但他没有直言辩驳,而是在沉思了良久之后,缓慢开口说道:“师姐,经过了下河郡的事,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愿意听么?”



  年轻人那着装改扮成女仆人的师姐闻言只是淡淡说道:“你该不会是要劝退我吧!”



  “规矩是什么,我当然知道。”年轻人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提醒你要小心。”



  “你思考了半个月的问题就只是这两个字?”女仆人将目光从书页上挪了出来,看向年轻人少凌,“这两个字,不是应该在我们脱下门派弟子服的那一刻就抛下了么?”



  “我思考的问题其实跟劝退的意义很接近。”本来是在凭栏远顾的年轻人转过身来,“所以我才要先问你是否愿意听。”



  “那你别说了。”女仆人的回复很快,答案也很坚决。



  “好。”年轻人也没有再坚持这个话题,立即截断思考地延续,直接转入在此之前的主题。他重新坐回桌边,拿起桌上的书册,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巡防军卒小队整体单兵武力较低,五等以下,但疑有擒拿阵……”



  年轻人用微不可察的声音以极低的速度念完一段话,然后开始等待,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未听到那一声“记下了”,这才抬眼挪出书页朝对面看去,就看见坐于对面的女子竟似在出神。…



  “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叫人担心。”年轻人叹了口气,“我很后悔,刚才不该说那些话。”



  女仆人回过神来,闻言只是轻松一笑,说道:“你无须在意,我刚才走神,只是因为在想你的事。”



  “我的……”年轻人刚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忽然眉头一蹙,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剧烈咳了起来。



  女仆人见状,更是心神一阵束紧。她连忙搁下书起身走到年轻人身后,抬手轻轻为他拂着后背,同时担心地道:“你这个样子,才是最让人不放心。也许我刚才就该强硬点,不许你跟来。你的毒伤还未痊愈,前几天又与那高手碰上……我真的担心你会毒发攻心。”



  年轻人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压下咳意,挑唇说道:“萧淙虽然经常治死人,但他治蛇毒的手艺可称一绝,师姐你就放心吧。”



  扮作女仆人的师姐皱着的眉稍缓,但还是忍不住道:“那姓萧的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du素?”



  “萧淙又搬家了,不过这是他的习惯。救过一人便不会再留住当地,走之前他已经留下足量药物了。”年轻人的语气迟疑了一下,“按照他嘱咐的药吃下去,大约还要十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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