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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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7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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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经络穴眼诀窍的华医师。而若要再论草本入药论大成者,华医师又绝难比的过那位将“猴蒲草”加入金疮药的陈姓御医。



  在金疮药中加入“猴蒲草”的手法,曾挽救过许许多多上阵兵卒的生命。“猴蒲草”的确有加速外伤愈合的优秀效用,而外伤愈合的速度越快一分,就越能多避开一分伤势恶化的危险。



  至于这种药草的那点致使人体发热的不良作用,战场兵卒哪有那么多的考虑,体质强韧的兵卒都可以直接忽略这一点不适了。



  昨夜被请到华阳宫来的那位御医说的那番话,其实也不能全算是在为陈御医说情,使用“猴蒲草”的安全程度。的确已经等于间接用上千兵卒的身体试验过了,也并未出过什么问题。至于用在二皇子身上怎么就偏偏出问题了,这问题的根源应该不在药身上,而在于陈御医的疏失。



  昨天傍晚他本该考虑到的,这位皇子体质过于虚弱,稍微对身体刺激大一些的药物,都要慎于使用。他疏失了这一点,除了因为他当时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皇帝身上,还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考虑过“猴蒲草”的那一丁点儿风险作用。…



  对于药理,每一项作用都有它存在的考虑。不能因为人的遗忘而否认其存在的定律。而为了这一点点几可忽略掉的药理。陈御医恐怕难避罪责。



  但恐怕只有二皇子自己心里清楚。他的伤病一夜变重,真正原因是什么。



  从大的角度来看此事,陈御医以及“猴蒲草”都是无辜的。



  ※※※※※※



  除了前几天一直主要负责治疗二皇子手上剑伤的赵御医,以及昨晚来过的那位冯御医。同行而来的第三位正是那擅长施针的华御医。



  华施闲共用了十数根尖细银针连刺,施针时间就有些久了。较远侍立在门口的两个宫婢悄悄斜睨一眼,约摸看见皇子仍然昏迷着趴在榻上,后背立了那么多尖锐的小针,让这宫婢看着怕得心下狂突。



  宫婢们只当那是绣花针,每根都如刺在指尖一样的疼痛,她们的内心则是感到阵阵歉疚。皇子殿下受这种苦,多半还是她们没有伺候好的缘故。她们有负主子平日里对她们的宽德以待,而在这事之后。不知又将会有怎样的惩罚降临。



  就站在榻前的赵御医和陈御医都学习过银针刺穴之术,虽然他俩没有华施闲那么精于此道,但凭他们掌握的这一类医术要领,当然知道银针准确的刺入穴点,并不会有多么明显的疼痛感。倒是一番施针过后。穴阵开始起作用,调动起人体气血,那时候是舒适还是痛苦,才真正要显象了。



  所以他们虽然没有像那些宫婢一样思考,不会因为皇子背上多刺了几针就觉得可怖,但等到华施闲行针完毕的前一刻,他们也禁不住有些心绪惶惶起来。



  拔到只剩最后三根银针的时候,华施闲的手稍微一顿,他侧目看向两位眼神微凝的同僚,迟疑着问道:“望闻问切乃是一体,你们有没有需要问询二殿下的事项?”



  赵、冯两位御医闻言先是微愣,然后是冯御医快语问道:“怎么,华医师的意思是,此时二殿下醒与不醒,是由你可控的?”



  冯御医的话里其实并无恶意,凭他与华施闲共事多年的相处经验,华施闲此时这么说,的确容易让他那般理解。



  “我已经用银针渡穴,强通气血经络,二殿下身上高热渐渐退了。此后再用汤药仔细调理,这体温就可以稳定下去。”华施闲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才接着又道:“二殿下身上烫了一夜,人虽然卧着,其实却是时刻处于病苦之中,并不能算休息。此时这股烫热被压抑下去,才可得片刻真正的安闲,不在此时打搅他当然最好。不过……凭我的诊病经验来看此事,总觉得二殿下的病存在什么古怪的地方,故而以为你们应该问一问他,才好不耽误准确地配制汤药。”



  自进了华阳宫就一直以沉默态度为主的赵御医这时开口问道:“华医师何出此言?你认为的古怪之处具体是什么?”



  “昨夜京都并未降雨,但殿下的靴底却沾了些新泥。你们不要觉得奇怪,有时候要准确的为一名病人治疗,了解对方的日常起居活动也是有必要的,并不全然是依赖于医书理论。”华施闲微微顿声,然后就继续说道:“二殿下伤病忽然加重的事,也就在此时,你我三人能议一议,究竟是‘猴蒲草’的诱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赵、冯两位御医渐渐明白过来。到了此时,华施闲心里还记着尽可能为没来的陈御医脱责,或者找到可以为他减责的理由。两位御医先是为此对华施闲心生善意感激,但他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有些犯难起来。…



  华施闲已经有言在先了,此时刚刚退热的皇子最好是不被打搅的继续睡一会儿,可他们二人明明知道,却还要打搅,这么做似乎就有些谋私而不顾病人的意味了。



  可有这重顾虑是一回事,华施闲说的这一番话也有能算作医嘱的东西。比如使皇子伤病加重的原因。若不是“猴蒲草”的诱因。而是别的什么原因。接下来赵、冯两位御医施药的细则可能就会有些改变了。



  只沉默了片刻,这几天主要负责治疗二皇子手伤的赵御医就点头示意。



  如果自己这边仔细些,一来是为了病人好,再者也许“猴蒲草”的某种嫌疑经过自己的诊治。就能与陈御医无端落到头上的罪责一同撇开了。



  “猴蒲草”真的救治过许多人的伤痛,陈御医只是一时疏忽失妥,而太医局真的不能再缺医了。



  “二殿下这几天身体耗损颇大,体能有些回到从前了,还请二位长话短说。”华施闲再嘱咐了一句,才将目光转回自己手底下的银针上,并未见他多了什么动作,实际上是略微改变了取针的走穴顺序,将扎在二皇子背后重要穴点上的最后三根银针轻轻取了。



  取完针。华施闲伸指在二皇子背后慢慢推拿数下。很快,皇子双眉间的那寸平坦就再次皱了起来,眼皮颤动了几下,他便睁眼醒转。



  最有可能使一个沉睡中的人醒来的原因,除了极强的噪音。再就是痛苦的感受了。



  身上异样的滚烫温度退去后,二皇子王泓脸上那两片病态的红潮也褪了,只剩下一片苍白底色,他蹙着眉头醒来,白痴都知道他现在会有多么难受。



  但当他看清榻旁围了三位御医,他顿时又强打起精神,想表达出他对行医救人者一惯的礼敬。但他很快也发现,此时自己身上一丝力气也无,想挣身起来,最终又只能保持趴着的姿势动弹不了多少。



  华施闲收了用过的银针递给一个生员助手,眼见二皇子想起身,他就招手门口侍立的那两个宫婢走近,但只是扶着二皇子帮他翻了个身。将锦被盖好,他便从榻沿起身,与另外两名御医站到一起,向榻上仰卧的皇子施了一礼。



  “免礼。”二皇子王泓此时连抬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开口示意,他的声音虚弱至极。



  眼瞳转动,将寝宫内室诸人依次看过,他在缓了一口气后就又说道:“这是哪个奴婢去的太医局,为了何事,竟要请动三位医官?”



  刚才服侍他翻身、此刻还站在榻角的那两个宫女闻言,交握身前的纤柔双手不自禁地绞紧,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华施闲刚才嘱咐那两位医官的话,她们这两个奴婢也听见了。



  仍是华施闲走上前半步,示意那两个宫女可以退开,然后他朝榻上皇子浅揖一礼,解释道:“殿下的伤病有忽然加重的趋向,微臣等三位医官并足前来,一番诊治之后,还有几个问题想请示于殿下,如此才能更明确的择配药料。为此必须唤醒殿下劳耗精神,还请殿下谅解恕罪。”



  “华医官一心为病者思量,何罪之有。”二皇子王泓虚弱地开口,话语渐趋简短,“问吧。”



  “皇子殿下……”始个开口问询的,是主治赵御医,他斟酌着说道:“殿下昨夜是否还去过室外,因此染受风寒?”…



  王泓闻言渐渐凝起了目光,平静看了赵御医片刻后,他才以极缓慢的语速说道:“因为陛下之事,昨夜本宫的确有些失眠。虽然因为身体疲累,很早就歇下了,可精神一直很清醒。夜半的时候,本宫披衣起身到外头走了走,以为再累一些就能睡着了。”



  果然不出华施闲所料,赵御医在听了皇子的回答后,心里默默这么想着。不过,也是因为思及华施闲表述过的揣摩,赵御医很快又问道:“恕微臣冒昧。敢问殿下去过何处?”



  “赵医官何故如此发问?”因为昨夜自己经历的事情暂时必须秘而不宣,所以陡然一听赵御医这询问,皇子脸上神情里顿时透出一丝不悦。



  赵御医问的这个问题太凑巧,正中王泓顾虑处,所以任这个问题问出时用的语气是多么温和,病中强撑精神的王泓也不会有多少耐心应付了。



  顿声片刻后,二皇子王泓又想到赵御医之前话里提到的“风寒”二字,隐约意识到一个问题,就又编纂遮掩了一句:“只是绕着小园子里那座假山走了几圈,这也能出问题?”



  皇子不确定赵御医是不是已经知晓了什么。故而他这反问实际上有两重意思。一来绕假山走几圈就因此受了风寒病倒实非他所能料;二来是试探:自己的寝宫。难道还有什么不能闲步于庭的约束?



  只是略微动了动心神。王泓就顿时觉得一阵疲累感如海潮一般席卷上头,不等听那几个医官后面还问了什么,他的意识就控制不住的模糊起来,再度昏沉睡去。



  “殿下?”赵御医正说话至半途。才忽然觉察到榻上皇子情况有异。探询了一声,确定皇子忽然就昏睡过去,他便不敢再打搅了,只是默然长吁一口气。



  刚才为皇子施针的华施闲见此情形,就轻声说了句:“殿下本来就是强打精神醒着,便也容易随时散神。”



  昨夜由宫女请过来一次的那位冯御医行至榻边,再次为昏睡中的皇子诊脉,静默了片刻,他站起身来对两个同僚说道:“是风寒无疑。照此拿药吧。”



  ※※※※※※



  风寒发热是这三个御医之前就商议过的,此时意见再次归于一致。思及这位性情温和的皇子却有一位德字冠誉却手段颇狠的义母,三个御医此次出诊华阳宫这一趟,行事不禁都有些过于谨慎了。



  配好了药,交给两名生员负责去煎煮。三名御医从华阳宫里走出来,不禁皆是连叹数声。



  行于植满松竹等青之君子的庭院间,背后那座宫殿渐渐由松盖竹荫遮去,圆润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径前头,刚才皇子话里提到过的那座假山渐渐现出半边来。



  这座假山是前朝那位败国君主斥重资打造的,山体虽为人工塑造,但本质却是实实在在的从天脉峰上挪下来的一块整石。



  前朝工部存档有录,此整固山石重逾万钧,七十三年前由工匠从天脉峰上采下来时,因为天脉峰奇陡无比,用不了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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