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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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9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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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那些富户而言,银子赚之不尽,神医却千载难逢。他们换一粒妙药的银子对寻常人而言是上千两之重,但对本来就是以赚钱为长技的他们而言,要再从别的途径赚回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反而若只是活到半生就病残了身体,才是家业全要凋零。



  对于严行之这个世家子弟,又是严家独孙,生活消耗方面绝对不用有什么顾虑。不止是银子。考虑到北地贫瘠,资源有限,严家每隔两个月就会来一次的家仆还会带来足量的补品,参茸莲枣不断。



  其实包括林杉这个外人都知道。这些补品对严家那种家族怪病并不能起到什么良好作用,这些补品大部分最后还是被严行之转赠给了陈酒,但严行之从不会对他家远道而来的仆人推拒什么。补品全部收下,他从不会说让仆人带话回去叫停家里的这一举动。



  事态很明显了,唯有全部收下家里送来的补品,在家中遥远守望着儿子的父母才能觉得,自己还能帮儿子做一些什么。



  在诡异如恶灵诅咒一般的家族怪病面前,严家所有人都时常沉浸在极度无奈这种负面情绪中,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们常想往自己身上摔砸些什么。所以这种往北地子孙那边送补品的做法,虽然在他们已经具备的丰富医道学识里。是一件很愚昧的事情,但他们此时又只能暂时这么麻醉着自己。…



  因为他们实在无法用自己掌握的学识替子孙做些什么。



  林杉更是无法用自己所长来帮严行之什么;他能支配的巨额银两,这一老一少都不需要;他的属下能手不少,但多用在斗武追踪这二途上,而这北地小镇民风淳朴。基本不太能用得上他们,哪怕有什么突发情况,凭廖世那全身藏着的几个药瓶子,足够应对。



  林杉能做的,只是时常约严行之一起小聚,谈些心事,解些迷惑。



  这世上或许只有药鬼廖世能帮严家做成他们万分期盼的事。



  世人知晓的关于药鬼廖世的厉害之处,差不多都是负面资料,药死诸多大人物;但世人不知道的、也是廖世自觉此生最得意的作品,就是替胎血带毒的婴孩莫叶成功洗血。而世间知道此事的外人,除了莫叶的师父林杉,还有她那位深居京都的亲生父亲。再就是太医局医正严广了。



  虽然说起这洗血疗法,廖世还要感谢一下他那位近妖的师弟,正是多年以前廖世为了劝阻师弟停止炼药傀儡而回了一次药谷,在与师弟几天几夜的斗药之后,才突然获得了这一丝用药灵感。



  听说过廖世恶名的世人、甚至是拥有医理学识的医者。恐怕都很难相信此事。廖世用药向来猛烈,有些成年人都难以承受,但他却成功为八年前还只有五岁的莫叶进行了洗血治疗。并且这一治疗过程之长久,亦达到五年时间,也属于世俗医界疗法中首创例子。



  但不论如何,廖世成功了,不仅以此疗法“洗”尽莫叶从母胎中带出来的毒素,还达到预期一个奇效的给了莫叶一种特别体质。即便没有雾山上杀蛇那件事发生,细细回想过往这几年莫叶体质上的变化,林杉也已能确信,这孩子的体格除了异常强韧,还有一种对毒药的克制能力。



  遥忆在回京都的前夜,林杉为了悄无声息送走黎氏,免得引莫叶伤心,就给她用了点迷香,却没想到她只迷糊睡了一会儿,不久后居然自己醒转了!初见这一幕,连林杉都暗暗吓了一跳。



  莫叶的这一治疗效果,令林杉颇为欣喜的同时,也让与这孩子没什么牵系关系的严家祖老爷欣喜若狂——因为他从莫叶的脱胎换骨和廖世新疗法的成功上面,看到了自己孙儿重获健康的希望。



  不得不说,三年前严行之坚决要形影不离跟着廖世来北地吃苦,虽然并未抱着多少为自己筹谋的用心,但或许是天意怜悯,冥冥之中撮合了一种机缘,终于令性格孤僻、一生只喜欢独行的廖世也忽然有了主动的、无偿的去挽救延续一个人生命的念想。



  严行之自己常常不知道给家里人写信该写些什么内容,他却不知道,这类向家人汇报自己生活状况的事情,林杉帮他“代笔”做了将近一半。



  对于严行之身体病变的细节,林杉除了常约他共餐,会浅显询问几句,主要则是通过朝廖世那边打听所得,但显然廖世那边提供的信息更可靠。综合了这些所得的信息,林杉会定期向身在京都的严家太老爷严广写信,信道走的是林杉与皇帝直通信笺的快捷路线,信的内容是严行之每天的身体状况。记录得事无巨细,并丝毫不曾有过修饰隐瞒。



  若非如此,仅以严行之向家里写信的那概率,估计不等到廖世这边起意带严行之回药谷治疗。恐怕严广已经要带几十个家仆冲到北地,捆也要把严行之捆回去了。…



  也亏得林杉这样用心相助,严行之的身体病变情况才没有恶化得那么快。北地这处小镇的生活配备虽然匮乏,但只要能待在廖世身旁,对严行之病情的缓解绝对好过让他待在京都,哪怕京都有那么多的名医,严广也有那么多的名医朋友。



  有时非物质的帮助,就是这么的无价。



  在严广从京都发来的最近一封回信中,老医师向林杉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而林杉却没有再老一套的写那一封长信。而是将这个任务丢给了严行之。在去药谷前回给家人的这封长信,让他自己亲笔写,并且还不是写给京都他的爷爷,而是由林杉亲自做一次送信人,递交青石县严家老宅里的严母。



  事至此时。林杉能帮的都帮了,遥望夕阳下由银色渐渐变成淡红色的土路上,那一老一老渐渐远去的背影,林杉勒止座下骏马,不再继续相送。



  山侧土路还不知要延伸出去多远,路旁树疏低矮的长长山脉却已经到了尽头,再送下去。就得驱马也往那土路上行去了。



  林杉知道,廖世在回药谷的路上,最不想看见熟人脸孔,特别是烦他跟着,明显有些躲他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老药师担心的是什么。



  他的视线,从某个角度来讲。就等同于皇帝的眼线。对于皇帝的邀请,要老药师也给二皇子治疗那先天不足之症,廖世已经拒绝好几次了。没准哪一天皇帝真发火了,要来硬的,只要摸清药谷的位置。就派个几千全副盔甲防护的兵卒,直接将药谷整个端了。



  为了防范北国强悍的军方实力,南国新君主早就开始在练几支奇怪的兵种,廖世相信这个皇帝有这么超于常规的用兵手段,不妨先拿药谷做个试验。



  没有谁能与这种国家机器对抗,就凭药谷那几个人,即便手中剧毒药粉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单兵实力罢了。



  看见林杉勒马止步,并骑在他身畔的陈酒终于开口询问道:“就送到这里吧?夕阳西下,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杉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累了吧?”陈酒忍不住一半担心一半责备地说道,“你之前说不来送别的,可最后还是来了,却不带一个侍从。人突然就不见了,在外头耽搁了这么久,你的那些下属该慌神了。”



  林杉仿佛没有听见陈酒说的话,开口时很自然的另起一个话头,语气有些失落地道:“其实……午后你准备饭菜的速度如果慢一些,或许我有理由多留廖世半天时间。”



  陈酒突然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怔住。



  她辛苦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尽可能的赶速度,居然……居然是做错了?



  尽管她能体谅林杉想多留廖世半天,以求叙尽离愁的心情,但在她刚刚听林杉说出刚才那句话时,她的心里仍然还是有些不好受。



  竭力用心的为一个人做事,最后却只得了否定之辞,任谁碰上这样的事,又怎会不心生一些不好的情绪?



  陈酒良久没有说话,眼中神色亦是一黯。



  林杉则是一直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观察能力细致敏锐的他有没有注意到身畔女子那黯然神情,他也没有说什么缓和的话,也是一味的在沉默。



  这样近乎凝固了的氛围,使人仿佛觉得时间被拉长,心思被冻结,这样对谁都不会太好过。…



  不知过了多久,林杉终于抬起头来,仿佛才从他那延伸至无尽遥远之地的思绪中收回精神,然后他再次向那条土路伸向远方的尽头看去,就见荒路上已经没了那两个模糊但依然给他熟悉感的背影。



  他凝目片刻,然后就拱手举上前额高度,向那两个人不见踪迹的方向诚然一揖,然后就抓紧缰绳一个抖转,将马首调引向回住所的方向。



  也许是这一个转身急了些,也许是心头的大事终于搁下。或者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原因,在林杉提缰转身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不止是四周的环境发生了转向。仿佛连天与地也忽然来了一个置换……



  当陈酒也颇有豪气的向土路尽头遥遥一揖,然后调转马首时,她就看见稍前她两步的林杉双肩僵直了一瞬,然后突然身形一斜,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林……”



  陈酒惊呼一声,未及多想,立即撒开了自己手中的缰绳,也向地上“摔”了下去——她以摔下马背的速度,扑身按住了林杉的半边肩膀,以阻止他滚下山坡。



  这小山虽然起势不怎么高。但毕竟不可能真的比拟成小土丘,即便是从缓坡上摔滚下去,几十丈的距离,难保不受些创伤。



  两人都是重重摔在地上,陈酒虽然是故意往马背下摔去。可当身体真正撞至崎岖的山体上,虽然有半边身子压在林杉肩膀上,略微缓了缓冲劲,但另一边身子已然被摔得麻木。过了片刻,挫伤所至的剧烈痛楚才传至大脑,激得人直欲昏厥过去。



  可是陈酒万不敢在此时昏厥,林杉的突然坠马。几乎吓得她胆裂。



  挣扎着半爬起身,陈酒用尽全力揪着林杉的一边衣袖摇晃着,连声唤道:“林大哥……三郎……”



  身体重重撞在地上所致的剧痛也令林杉很快醒转过来,陈酒见他醒了,心下略安,然后就挣扎着全身力气。扶他坐起身来。



  “你怎么了?是哪里突然不舒服?”陈酒盯着林杉开始变得有些发白的脸色,紧张问道。



  “醉了……”林杉用力闭了闭眼皮,再睁开眼时,就稍微凝起了些精神。虽然刚才他因为忽然而至的头晕目眩感,在摔下马背的时候并未看见陈酒是怎么扑下来救他的。但此刻他望着陈酒发乱钗斜的样子,大致也能猜到刚才她为自己做了什么冒险的事。



  他想替她摘掉头发上粘卷的枯草梗,但他才动了动手指,就忽然皱起了眉头。



  陈酒已经注意到,似乎是他的半边胳膊受伤了,她连忙抓住他准备抬起的那只手,但在掀起衣袖的时候,动作又变得极为轻缓起来。



  待捋高了林杉的衣袖,陈酒却没有发现什么划伤痕迹。



  她略微放心的同时,紧接着就又要去掀他另一边的衣袖,但很快她就被他出声阻止了。



  “不过是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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