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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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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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今天,莫叶发现窗外的景色在来与去时是有些不一样的,那就是一趟是顺着来的,一趟是倒着来的,路上的风景虽然不会变,但赶路的人一直在变。只是想到这一点的她在感到新奇之后又不禁在心里感叹,人生不可能倒退,而自己在把别人当风景时,自己何尝不是别人眼里的风景?



  如此想来,心绪不由得疏朗了许多。



  当莫叶的心境正悄然发生一些改变时,对面一直在闭幕养神中的林杉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盯得正在分神的莫叶楞了一下。



  “也许真被你言中了。”



  林杉突然开口,说的那一句话却是与莫叶此时心中所想完全无关。莫叶的神思还未完全从脑海中抽离出来,闻言后只是有些怔然的应道:“言中什么?”



  林杉顺着自己脑中所想,微笑着说道:“我忽然想起,刚才在课舍内笔谈时,收上来的纸笺里确实没有发现原方的字迹。也许他刚才窃行于夫子园,就是为了他没有写下的那个问题。先犹豫而后冲动,看来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很有可能真是决断之问。”



  莫叶这才回过神来,她不禁惊讶于师父居然记得原方的笔迹。不过她很快又想到师父从言语中流露过一些信息,他观察原方似乎有些年头了,所以他能认出其笔迹也是有理可循的。只是方才那一堂课收上去的纸笺数量之众,已逾百数,要从这么多人的笔迹中确定一个人的字迹,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



  念及此处,莫叶感叹说道:“师父,叶儿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喜欢骑马而喜欢坐车,但在上的次郊游大会赛马中叶儿发现你的马技不但不差,而且还十分精湛。当时我对此疑惑过,现在我似乎能得出答案了。”



  林杉还在沉吟着原方的事,闻言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又有什么发现?”



  莫叶微笑着说道:“其实师父嘴上说不喜欢骑马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骑马时不能像坐车时一样可以思考一些问题。如果是这样,那么以前师父经常在马车上假寐的原因也可以得到解释了。”



  听完莫叶说出的想法,林杉也暂时收起自己心里正在琢磨的事,微笑着对莫叶说道:“你不觉得坐车比骑马要舒服很多么?所以你只说对了一部分。”



  莫叶微微摇了下头,说道:“我并不这么觉得,师父,一直这么马不停蹄,你不会觉得累么?”



  她所说的这个‘马不停蹄’当然不是指不停骑马的具体行为,而是隐指林杉那不知何时才会停歇的脑海神经,连在坐车假寐时都不能空暇。“人活着能有几个不累的?”林杉淡淡一笑,又闭上了眼睛,只轻声接着说道:“区别只是为什么而累,若累得值得,慢慢的倒也不觉得有多累了。”



  当林杉这话落入莫叶耳中时,她顿时觉得无言以对。



  不是因为林杉的话有失当的地方,而是因为她自己心里的那抹内疚。



  除了父母位上缺失了,师父给了她一个几近完mei的童年。而这在莫叶心中还只是一个念头的父亲母亲,因为从未见过,没有感受过其给予的亲情温暖,所以除了心底还存有一丝因为血缘之连而无法斩断的牵挂之外,现在的她倒也不觉得身边没有父母的照应是多么难过的事。



  然而师父为了给自己支撑起童年那顶不漏风不泻雨的晴朗天空,究竟在自己未知的情况下,做了多少努力呢?如今只是掀开了这把头顶挡风雨的大伞的一角,还未窥见实际的天空有多少阴云的莫叶已经是暗自心惊。再推及师父这近十年的风雨支撑,她的心里已是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弥漫开来。



  师父的那个让他觉得不累的因由,即便不是完全由自己引起,那也是必然因为自己而多走了许多弯路、险路。



  莫叶表面无言,心里却似翻倒了五味瓶,每一味都是那么呛人。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还是没忍下心里冒出的一个念头,声音有些沉涩的说道:“师父,你有没有最想做的事?或者说最想吃的食物,或者……有没有什么叶儿能效劳的事?”



  她其实是想问林杉,他所言的值得疲累的事是什么。然而她最终还是没能将那个问题问出口,因为她隐隐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快要跟自己的存在重合了,她忐忑于问出口来。
(119)、它与灵魂同在
  “忽然问这个做什么?”林杉依旧闭着双眼,像往常一样,浑身放松的服贴靠在马车车厢侧板上。话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他才又道:“我的衣食住行在目前看来是无忧的,再说了,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人,如果这些事都要劳驾你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女孩儿操办,让熟人知道了,我脸面何存呐!”



  说到这里,他悄然睁开一只眼瞄了莫叶一下,接着又闭上,然后才嘴角带笑的说道:“别尽想些没用的,你这点小聪明还完全不够你用的。是不是想要报答我?那就快点长大,长到不用我再替你担心的时候,到那时我就又可以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师父想要的是闲云野鹤的生活?”莫叶喃喃的说了一句。



  “嗯。”林杉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的又说道:“但在此之前必须把前路铺好,所以还有很多事要做。也许就像你说的,这个过程会很累人,但想到累后就是清闲,倒也值了。”



  莫叶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什么。但此时在她的心里,却觉得师父是有意这么说,她因而更加强烈的认为,是自己拖了师父的后腿,并又开始在心中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对师父起到实质性助力。



  马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后,莫叶看了闭目养神的林杉一眼,忍不住问道:“师父,你现在又是在琢磨着什么,还是真的只是在睡觉?”



  “在睡觉。”林杉的答复简单明确。



  “哦。”莫叶只有一个字的回应,声音沉闷中带着一丝失落。



  这丝失落却是让林杉那才聚起分毫的倦意又散了去,感觉到莫叶语气中含有别意,他干脆睁开眼睛看向莫叶,说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莫叶注视了林杉一眼,然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本来不想打搅的,但这件事跟师父刚才所想相关,所以叶儿想顺便问问。”



  林杉目光凝了一下:“原方?”



  “正是。”莫叶一点头,接着说道:“原师兄的过去我也听书院其他的师兄提起过,你也知道他们都喜欢找我嗑唠,所以即便我不问也可能听到一些的。但原师兄的‘曾经’离现在实在是太遥远了,所以才会被那么多人忽略。今天若不是师父又提起,我怕是早已忘记了曾经听说到的那些。可尽管如此,原师兄这些年在书院的表现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叶儿实在难以体会他的才华到底表现在什么地方。”



  莫叶语气一顿,一番话毕,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他因为沉寂太久,其实才华已经蒙尘朽败?”



  “一个人发自本源的长处,岂是这么几年的功夫就能抹平的。”林杉温言对莫叶说道:“叶儿,你要记得,一个人的才能只要不是模仿所的,那么就一定会有其他人不可比拟的东西,而这一点东西除了独特外,就是恒久。”



  莫叶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满眼疑惑。



  未等她问,林杉就又解释了一句:“这是一种跟灵魂紧紧绑在一起的东西,存在于一个人的心里,但外人无法掠夺。”



  灵魂是什么?没有人见过,能在心里幻想出其形态的人也无法触摸其实质。



  所以莫叶还是无法理解林杉所说的话的意思,但她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的真才实学是与其灵魂同气连枝的。



  灵魂是什么莫叶不知道,但只要原方还活着,他的才学就会还存在着,哪怕已被许多未名的因素埋得很深,只要存在,就有被再挖出来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的莫叶向林杉点头说道:“虽然叶儿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但我会牢记师父今天说过的话。我觉得有些东西现在即便师父说得很明白,我恐怕都无法理解,但当有了某些经历后反而自然会明悟。”



  林杉微笑着说道:“你能明白这一点已经很好了。”



  “谢谢师父。”得到了林杉认可的话,莫叶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忘记刚才开口时真正想求解的疑惑,于是她接着刚才的那个问题继续问道:“只是,原师兄的才能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呢?他的诗文经略并不如何出色,我听一些师兄说过,早些年原师兄晋入少学,跟寻常晋升的学子一样,靠的……其实也就是‘死记硬背’这四个字。”



  “我很理解你的这一看法,同时我也很理解为什么你不理解我对他的评价,或许只有我明白吧。”林杉说到这里语气微顿,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平时很少见的狡黠之意,身子稍微倾向莫叶这边一分,然后用一种说悄悄话的语气对莫叶低声说道:“盯了他几年,我试过他的底线,具体来说是耍过他一次。”



  莫叶的脸上露出一片惊讶神情,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车体一顿,马车门帘也因此卷起一角。莫叶的目光朝外瞥了一眼,才发现她和林杉光顾着谈话去了,马车已然到家了。



  马车才停稳,莫叶和林杉刚刚站起身准备下车,就看见已经跳下车前板,站在地上的马安掀开布帘的一边,对林杉笑着说道:“什么样一个人,居然要你出损招?”



  对手除了能让自己在竞争中得到成长,还能成为他人的探路石,就像螳螂捕蝉中的那只螳螂的存在。



  而林杉主动做了一回撩拨了原方这只蝉的螳螂,主要目的是想确定他是否只是一只蝉、一只只是能在夏天借着燥热的天气干嚎几声,才能让人注意到它的、渺小的一只虫子。他做了一会原方的对手,又是这场小戏的幕后推手。



  林杉的这种故意损人的做法重在过程而非结果,原方当然没有因此损失什么,而林杉也因为此举收获了他预期的结果。



  而这些,作为林杉的家人,马安和莫叶都是能预见的,不过他们也因此更加好奇于林杉到底是怎么损了原方一招的。



  这种由林杉作用在原方身上的‘损’字的意义其实是更接近于一场考验的,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行为发生在林杉的身上都是有些反常的。而作为更了解林杉行事作风一些的马安来说,一路都没怎么插话的他此时忽然有此发现,他的好奇心指数简直要爆棚了。



  而马安问的问题同时也是莫叶想问的,有马安这先行一步的一问,莫叶倒乐得少说一句话就能等现成的答案。只是她那一道充满好奇意味的目光倒是没省,大大方方的朝林杉递了过去。



  但是林杉忽然又变得没那么有问必答了。对上两道热切投来的目光,他一字也不提那损人事件的具体,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总之是在损人,而且还是夫子损学生,这种不太好的事多提做甚?让你们知道原方并非像他表面上那么差劲就够了。”



  马车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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