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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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第4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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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黄纸折的小纸人儿。灯火下看得明白,小人儿手足展开,摆个‘大’字。面目用黑墨描成,画成个笑嘻嘻的模样。它左手写个‘魂’字。右手写个‘寄’字,翻检开来。折页里面还弯弯曲曲画了几个古怪咒符。雷手紫莲把纸人拿近鼻端,只闻得一股狗血腥气,脸上登时换成一副厌恶表情。



    “寄命人!邪魔歪道!苏儿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弟子寓所此刻一片纷乱。



    众弟子都在议论晚间的偷盗之事,谁也没心思睡觉。大群人聚在庭院里,花池边,交换各自听闻。那名被白娴派去取鼎的弟子严秋叙此时被八九名师姊妹围住了,正惊魂未定的讲述自己的遭遇:



    “……我刚走到门边,阵法就已经动了,我就听见房间里面有东西叫唤,嗷嗷嗷的!”严秋叙抽了一口冷气,旁听者似感其遇,也都一齐缩脖子。



    “你们都不知道那叫声有多吓人!我当时腿都软了,只寻思是不是有妖怪跟在我后面。恨不得多长两只脚逃跑出来。”



    一名弟子笑出声来,道:“若是真有妖怪,你想你跑得出来么?”



    严秋叙身材丰满,行动原本不甚敏捷,听她这么玩笑说话,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旁人纷纷催促:“别理会关师妹,快说!听见叫喊以后呢?又是怎样?”



    “听见叫喊,我马上回头去看,就看见秦师姊向门口冲过来,当时她穿着黑衣衫,面上蒙着黑布,我没认出来,心里慌得紧。”严秋叙咽了口唾沫,续道:“我倒是想叫嚷的,可是当时偏偏叫不出来,站在那里,这时候,我就看见了守护妖!”她的语气变得低缓沉重,众人被其触动,一时尽屏住了气息。



    “哗啦一声,一条老大老大的碧绿手臂在天上落下来,一把抓住了秦师姊的脚,把她拉到房间里面去了!”众人齐声惊呼,虽然明知秦苏其实并没有受到伤损,但被严秋叙的语气感染,人人都为当时的惊险感到心颤。



    “然后,又有一条老粗老粗的骨头梁子从上面拍下来,要砸秦师姊的面门,差一点就打中她了,这时候我就叫起来了,我叫:救命!救命!”她捏着嗓子,学自己当时尖锐的呼救之声,一干听众尽勃然变色。



    “可也奇怪,我刚叫完,师姊身上就飞出两样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围听者皆摇头。



    “先是一大团红通通的东西冒出来,挡在师姊面前,那根大骨头打在上面,又弹回去了,然后它就显出身子来,哗!好大一只!”严秋叙两眼瞳孔张开,双手比划,要向众人描述那头守护妖的体型,可左近没有参照,一时不知怎样做比。



    语气滞了滞,转眼看见弟子们居住的房屋排成一列延伸入山,黑魆魆的,便道:“它的一条腿,便有咱们住的房子那么大……”



    先前取笑过她的那名关师妹不信,‘嗤’的哼了一声,道:“师傅房子才多大?守护妖一条腿都比房子大了,站起来还不把房子戮穿么?它还怎么活动?”



    “我骗你干什么!”严秋叙急道,“它就是那么大,一条腿站在房子里,上半身通不见……”想到这里,连自己也禁不住怀疑起来,一条腿已经顶上承尘了。那它上半身又在哪里?师傅的房子虽然高大,但按比例来说。那屋脊也还远远藏不住那么大的妖怪,如此便费解了。



    众人正怀疑之际。白娴走过来说道:“严师妹没有看错,银节守护妖身高七丈,青鬃守护妖身高三丈,都是很巨大的。”



    见是大师姊说话,众人都信了,只是,想象一下妖怪的身量,人人都暗自咋舌。一丈便快有两人高了,七丈……乖乖。还不要顶破天啊!



    那姓关的师妹问道:“大师姊,它身子那么大,在屋里怎么活动啊?那也展不了手脚呀?”



    白娴道:“三妖护宝阵发动开来,阵中自有乾坤,一毫之地,可化成一里。别说三头妖怪,便是千头万头,也尽能住得下来了。何况,守护妖法力高强。可以身藏虚空玄境,你在阵外当然看不见。”



    顿了顿,又道:“秦师妹偷入房中,被守护妖当成外来的敌人了。她触动阵法,应当能看见守护妖的真面目,等她醒来。你们去问问她便知道。”



    众弟子‘哦’的一声,再没人有疑问。片刻。一名弟子问道:“大师姊,秦师姊为什么要进入师傅房里。她想要什么东西呀?”众弟子也都存了这个疑惑,一齐看向白娴。



    白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从没跟我说过。瞧她穿着夜行衣,似乎早有预谋……唉,只盼师傅回来时,别要把她罚责得太重。”众弟子尽默然。若秦苏穿着平常衣服,还可解释说是偶然闯进去拿东西,可是,她竟然穿着夜行衣,这显然便是有心盗取了。师傅回来,还不知道要怎样大发雷霆呢。



    众弟子们议论了半个多时辰,看看天色,已值戌末,催寝的钟声悠悠敲响了,近百名弟子带着疑惑返回房中,与同屋姊妹继续讨论。



    当夜,惠德惠静便宿在秦苏房中,看护着她。



    第二日午饭时,白娴带着饭食来到秦苏房中,哪知三人已经吃过了,刚才灶房里的嬷嬷刚把饭菜端来。秦苏没吃,正蜷作一团,缩在床里啜泣。惠德惠静在旁边劝她:“秦师妹,你吃些东西吧,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



    看见白娴进来,两人都道了安。白娴摆手,问道:“秦师妹不肯吃东西么?”



    惠德道:“是啊,怎么说都不肯吃,唉,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白娴走近床边,轻声问一句:“秦师妹?”秦苏动了动,却仍然没有抬头。白娴能听见她断续的哽咽,显然,她还在为昨夜之事伤心自责。



    “你吃些饭吧。”白娴柔声道,“事已至此,你再责怪自己也没有用。进房去拿东西,那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罪责,师傅回来定会饶过你的。”



    秦苏哭声大作。



    师傅罚不罚责倒在其次,经此一事后,秦苏的名字已经染上污点了,却教她怎么去面对师傅?怎样面对同门?想象到师傅失望的神色,秦苏只恨不得立时咬舌自尽了,倒也省事干净。可是不知惠德使了什么法子,让她咬合无力,别说咬舌头,便是咬只虫儿也未必咬得断。



    白娴坐着又劝慰了半天,却终没有把秦苏劝转回来,只激得她阵阵大哭。白娴无奈,只得起身告辞,嘱咐惠德惠静好生看着她。



    一日便这样过去了。期间雷手紫莲来看过一回,也没把秦苏劝动吃饭。而此时整个玉女峰上下,全都知道了秦苏昨晚穿夜行衣偷窃之事。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疑惑,更多的人却在鄙夷。



    第二日,仍状况如前。秦苏缩在床角动都不动,绝不肯饮食。惠德惠静无可奈何,请雷手紫莲来劝,却只把老婆子气得摔门而去。



    第三日,秦苏已经有些萎顿了,惠德急得直跳脚。白娴来看时,秦苏已经不再哭泣,只象个石雕一般,把头埋在膝间,对外面之事不闻不问。惠静跟她诉苦:“大师姊,这可怎么办才好,她什么都不肯吃,这都是第三天了!唉!唉!这丫头性子这么犟,我可真头一遭遇到。”



    白娴沉吟片刻,对惠德惠静道:“两位师妹,让我来劝劝她,你们到门外去。别让别人进来。”



    惠德迟疑道:“可是,师傅让我们看着她……”



    “你们信不过我么?”白娴微笑看她。



    “不是的大师姊。我不是这个意思……”惠德急忙辩解,“师傅让我们看着她。我们不敢擅离职守。”



    “她这样饿下去只怕会死掉,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惠德不敢回嘴,脸红了又白,权衡再三,只得应了,和惠静走到门外去了。



    白娴确认门外再无别人,靠近床边,道:“师妹……”



    秦苏缓缓抬起头来,两个眼泡通红。一张脸白得吓人。她摇头苦笑:“大师姊,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白娴叹息一声,道:“唉,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去偷东西。”



    秦苏摇头,却不说话。



    白娴想了一想,道:“你怨恨师姊么?”秦苏道:“没有,师姊帮我忙,我心里很感激。只怪我自己太笨……我没偷到瓷瓶!”说着。又痛哭出声来。白娴赶忙劝慰:“傻师妹,别再想这事了,你在担心师傅责怪你么?怕她回来骂你么?”



    秦苏哭着,断断续续回答:“我……这样做。师傅……一定……很伤心,我不争气……净犯错事……”



    白娴安慰道:“偷窃也不是甚么大错事,你是为了报恩。师傅也不会太责怪你的。”



    秦苏痛哭。看得出来,她此刻自悔已极。



    白娴道:“你不用担心师傅。她不会怪责你的,她早年误伤过你父母。对你怀有歉意,估计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你好生吃饭,别做傻事,伤了身子谁来替那姓胡的说话……”她还没说完,却见秦苏霍然抬头,大睁眼睛看她:“师姊,你说什么?我父母被师傅误伤了?”



    白娴‘啊唷!’一声,赶紧掩口,显然为自己说漏嘴而懊悔。急急起身,道:“你别胡思乱想,将养身子要紧。”这时秦苏却不知哪来的大力,从里爬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问:“师姊,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白娴支支吾吾,只道:“唉!唉!我不知道,我胡说的,你去问师傅好了。”抽身就想离开,哪知秦苏不肯饶她,手攥得如同铁勒一般,道:“师姊!你别骗我!你定是知道的!你快告诉我,师傅和我爹娘怎样?”



    白娴矢口否认:“哪有什么事!你别瞎疑心,我要回房去了。”挣扎着要将秦苏的手扯脱开。秦苏不再相强,把手放了,瞪着她叫道:“师姊!”



    “你若不告诉我,我就撞墙!”



    白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我也是偶然听师傅说的,唉,师傅要是知道我把事情告诉你,怕不要剥了我的皮……师妹,你还是去问她老人家好了……”



    秦苏摇头道:“你告诉我,我绝不跟人说出来。我可以立誓,若违誓言,教我秦苏天诛地灭……”白娴连忙拦她:“我怎会不相信你,唉,好吧,我就告诉你!”顿了顿,似乎下定决心,道:“你千万记住了,别要让人知道是我告诉你的,若是有人问,你就说……在山下听人说好了。”秦苏点头。



    “我也是偶然听说的,”白娴低声说道,“去年夏天,你没在山上的时候,师傅去外面找你刚回来。我记得那天下雨,我去看她老人家想给她请安,哪知刚走到她房门外面,却正巧听见师傅和大师伯在谈话。”



    “师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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