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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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第4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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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行前路题联满,待动宇内连鞭声。



    山宽何足盈一握,雪腻只吹便消融,



    雨露生发凭随意,百花抱尽我怀中。



    诗中满含自傲之意,大意便是自己名声在外,人人逢迎,甚至比成新春之初,东风****时,天下万户都写楹联燃爆竹来迎接他。后半段写的甚是露骨,想是这位名士到江宁府后,镇日拥红偎绿,绻缅花丛,故有“百花尽抱我怀中”之句。



    “雨露生发凭随意……百花尽抱我怀中……哼哼,不就是抱着几个歌妓么?这样的日子,我贺某人也有过……那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只要你囊中有银子,那些残花俗叶任由你拥。只是真正的奇花,料想你这自大东西也见不着。”贺江洲乜着眼想道。



    唉,奇花,奇花,贺某人倒是见着了,可结果怎样呢?贺江洲苦笑,混沌的脑海里,那个温婉女子的面容猛跳出来,竟然清晰异常。



    “那姓胡的……有什么好?长相不及我,家世不及我……你怎会喜欢上他?”



    这,就是天命吧。强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配给如此可憎可恶的傻子,却让迟到者扼腕长叹,惋惜不已。这贼老天向来是不愿成人之好遂人之意的。要不天下怎会有“好汉无好妻,赖汉聚花枝”的不平之鸣呢?



    “可惜!可惜!可惜啊!”贺江洲心中一阵苦痛,险些便流出泪来。夹手抢过酒壶,也不倒进酒杯里,直接把壶嘴置入口中。只求烈酒能够冲刷喉咙,绞割肠胃,让胸腔里那个破碎的东西好受一些。



    然而温软的花雕,并不象别的酒那样猛烈,只微有辛辣之意。贺江洲喝一大口,大觉不快意。奋力将酒壶一掼,掷在了对面的屏风上。‘哐当’的碎响中,那面绘着精致花鸟的裱帛屏风禁不住一投之威。被撞飞到墙壁上,崩然碎裂。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秦姑娘,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啊!只可恨,为什么我不能早一步认识你,让那姓胡的抢了先手!”他恨恨的看着满桌菜肴,便待聚力一掌,将酒桌拍裂。



    然而掌在半空,他却突然停住了。



    “恨未相逢未嫁时……”心中玩味着这句话。贺江洲猛然悟到一些东西,面上一阵古怪。



    秦苏尚是处子之身,以他惯戏花间的毒辣眼光,又怎会看不出来。从秦苏对胡不为的称呼来看,显然也还没有嫁给他。只是贺江洲先前见了她对胡不为的爱护体贴,嫉妒攻心,竟然忘了这一层。



    既然还没有拜堂成礼,也没有圆房之实,这女子便仍是无主良花。天下人人都可追得。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伤心的?虽然‘君子慎乎德,不夺人之所好’,但眼下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任由秦苏被姓胡的傻子欺霸,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无德之极!



    “哈!大幸!大幸!”贺江洲两眼放光,酒意一下醒了八分:“我怎的如此糊涂,错把莺莺当红娘!险些误了一生幸福。”跃将起来。在房间里团团踱步,只想:“天可怜见!我这份痴心总教天老爷也不忍了!”一时心中激动。恨不得大跳大跃,尽情宣泄一番。



    正如一个本以为陷入绝境之人。在万仞绝崖间却猛然发现了一条通天大道,这份惊喜,岂是笔墨所可形容的。



    不过,欣喜过后再转念一想,他立时便感到了时机紧迫,现下时间可不多了,再有一个多月,范伯伯就要来到,那时姓胡的傻子被塑醒过来,可保不准会生出什么变故。



    他贺江洲要想赢得美人心,便当在这短短一月之中,用尽一切手段取得秦苏的信任,然后循循善诱,横刀夺爱……至于那姓胡的傻子情敌该怎么对付,便该动动脑筋用些策略了。最好,傻子永远是傻子,再也不用醒来。



    贺江洲满心炽热,似乎已经看见不远的将来,秦苏柔情万分的投怀送抱。浓情激荡之下,哪里还有耐心再喝酒,高声叫了声“掌柜的,算酒钱。”把两锭银子置在凳子上,也来不及从楼梯下去,直接冲到窗前,翻身而下,跃入街心,拔腿便向家中赶去。



    贺家庄里,眼下却又闹成了一团。



    小胡炭不知因为什么事,又让查飞衡给打哭了。贺老爷子听说后,不知怎的竟然怒火勃发,将查飞衡拉到院子里绑实了,藤条抽得象暴风骤雨般,把徒弟揍得惨声不绝。贺家院里一干婢女仆役,人人心惊肉跳,都在暗中寻思:老爷近来不知有什么烦心事,性情反常得很,可别犯了什么差错让他罚责,那可糟了大糕。



    贺江洲赶到家中的时候,风暴刚刚平息。查飞衡被抬到他自己房里去了,正在声嘶力竭的大哭,满院里只听见他“娘,我要回家!”的哭喊。贺老爷子怒气未消,铁青着脸在院子中央生气。



    贺江洲刚想踏进门,立时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瞥眼间,见花树丛中贺老爷子标枪般杵着,哪里还敢在他老子眼前现身?忙不迭把跨进一半的脚收回去了,灰溜溜转到后院,番强爬进去了。抬头向厢房那里张望,只寻思:不知道秦姑娘现在在干什么?



    秦苏闭在房里,正在宽慰胡炭。



    听小童抽抽噎噎的把事情经过哭诉出来,她却只能叹息。打闹的起因原来是为了摘一朵花。



    胡炭在花园里见一朵牡丹生得旺盛,心中喜欢,便想去摘,哪知查飞衡散课到花园玩,正巧看见了,便奔过来拦住,说花是贺家的花,不让野孩子摘。争执由此而起。胡炭年纪幼小,哪是年长数岁的查飞衡对手,拉扯几下,又被推哭了。



    秦苏听完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寄人于篱下,又有求于人,更复有何言?温言宽慰了他一番,只反复叮咛:这里是是别人家,可不能什么事都由着自己性子来。以后出门,不该碰的东西别碰,不该说的话别说。



    胡炭含着眼泪答应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又一次敏感的察觉到,这天下并不是人人都待自己好的。



    便在一大一小两相愁叹的当口。听得房门叩响。秦苏应了客,贺江洲捧着一个盒子笑吟吟闪进门来。



    “炭儿。身上还疼么?”他对胡炭说话,眼睛却一溜儿瞟向秦苏的脸。“贺叔叔给你带来好玩东西了,保准你见了,身上马上不疼。”他把木盒掀开,色彩斑斓的,却是一堆玩物:几个憨头胖脑的瓷娃娃,一个竹马,一个牵线动作的偶人,还有几样希奇古怪的小孩子东西。也不知他短时间从哪里弄来。



    小胡炭一见,眼光立时便给吸引过去,止了哭泣。



    “小炭儿来,跟不跟我玩?”贺江洲变着声音引诱道,摇晃线偶,那假人儿便挥手扬足作出一番动作来,滑稽得很,小胡炭大感有趣,格格笑着。把所有的不快都扔到脑瓜后面去了,过来抓偶人。贺江洲扯着线跟他绕圈,玩了一会,才将偶人交给他了。起身来。走到了秦苏身边。



    “秦姑娘,这些日子过的还惯吧?”



    秦苏道:“劳贺公子费心了,我们住的很好。”



    贺江洲道:“我这些天心情不大痛快。没来看你们,你可别要埋怨我才好。”秦苏微笑道:“怎会呢。贺公子帮了我们这么些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埋怨你。你心情不好,正该出去散散心。”



    贺江洲心里嘀咕:“我心里不痛快,正是为了你,你还让我出去散心……难道你不知道见了你我这心事才能好?”口上却说:“些微小事,你不用老跟我道谢。江湖儿女,本就该互相伸手扶助,我就不信,要是有朝一日我落难了,要饭要到你家里,你会不肯收留我。难不成那时我还要天天谢你?”



    秦苏听他说的可怜,忍不住抿嘴一乐,娇媚之态,立时横生。



    “公子说笑了。”



    那花花公子巧言相逗,要的便是这展颜一笑。只是他却没料到,秦苏微笑起来竟然会是如此勾魂夺魄,当下见了,哪里还把持得住,脑袋‘轰!’的一下,满身血液仿佛都被抽到脚底下去了,眼睛瞪直,傻呆呆看着秦苏的脸,满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只剩下一个念头了:“这辈子,我贺江洲若是娶不到你为妻,我……我也不用再活了。”



    秦苏被他盯得害羞,别过脸去,低声问道:“公子到这里来,可是有事么?”



    贺江洲定了定神,道:“呃……是这样的,刚才听下人们说,小炭儿跟我师弟打闹,被弄哭了,我过来看看他打不打紧。”



    秦苏黯然摇头,道:“小孩子家,有些争吵是常事……他没什么打紧的。”转头向小娃娃看去,胡炭正提着线偶左一下右一下的牵动,玩得兴致盎然,显然已经把所有的不快都忘掉了。



    小孩子就是好,了无牵挂,有什么不如意之事哭过便能忘了。



    贺江洲见伊人愁颦,赶紧转换话题:“胡大哥身体还好吧?我在市上见了一支老参,想来对他身子有好处,便买回来了,你看。”说着,从袖中抽出一个长方盒子,揭开来,一阵异香扑鼻。红绸布里裹的是一支近尺长的干参,身粗须壮,碗密芦长,主根下螺旋纹细密之极,一环环的深勒入内,果然是支极品好参。



    “过半个月后范伯伯来到,胡大哥就能醒过来了。这些日子给他好好调养调养,这些老人参能固本培元,该让他多吃些。”



    秦苏见东西贵重,哪里肯受,连忙推辞道:“不不不!贺公子,你帮了我们这些大忙,我们还没来的及道谢,怎能再受这样贵重的礼品?贺老先生年纪大了,也需要这些东西滋补,你该拿去孝敬他才是……胡大哥这里,我还有些银子,我再给他买去。”



    贺江洲佯怒道:“怎么?还把我当外人是么?这是我送给胡大哥的一点心意,要你推辞甚么?我敬重胡大哥的为人,一见他就欢喜,觉得他就是我多年失散的亲兄弟一般,难道你真不想让我们兄弟两亲近亲近?”



    秦苏哑口无言。贺江洲见惯人情,说出的话又岂是她轻易能够辩驳得倒的?虽然明知事情不妥之极,但让贺江洲把话挤兑到了,也不知找什么理由来反对。当下默不作声,把盒子接过来了。



    贺江洲展颜一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只道你不愿意我跟胡大哥作兄弟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姓贺的薄情寡义,这么久没来看你们,所以生我的气了?”



    秦苏忙辨道:“不不不!贺公子为人很好的……要是……胡大哥醒来,他定然很感激你。”



    贺江洲长声一笑:“哈哈哈,感激就不用了,到时候他肯认我作兄弟,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这些天自困心境,没来看望他,这支参便算是我致歉之礼。”



    秦苏道:“贺公子这样多礼,我们怎么当得。”



    贺江洲笑道:“有什么当得当不得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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