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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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而已-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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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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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具有着高雅的情操,经常会陶醉到艺术里去。这整个晚上,我都在注意那女人在舞曲中优雅飘扬的裙摆,下面新鲜撩人的美腿。

  她正与一中年男人跳得投入,过肩的绻发潇洒抛着,一席紫紧贴出身体曲线,倍显弹性。不时一窜娇笑,烁烁两颗黑亮的眸星,引着那笑容在这片色彩里朦胧地闪现,如这季节一般明艳。实在是朝气蓬勃一俏佳人。但是她意思不在我,我颇觉得她轻佻。

  邀她共舞的男士络绎不绝,许多支曲后,她体力不支退下来。手背抵在腰间,小口喘着大气,笑意慵然朝我走近,梨花淡妆,春光弥望。我情不禁冲她微笑,此时她的整个人都给我带来舒坦和愉悦。“饿得慌吗?”她娇喘吟吟,朝我悠悠笑着。我终止了意淫,沿她视线回头望去。这一望吓一跳,暗处这丫头一席白裙,长发瀑垂,蓦地昂起脸来,与前者别无二致。

  这是对孪生姊妹。吓着我的这丫头实际上清新丽质,那白裙也透出温存乳色。怀里且搂一书,我便断定,这是个具有书卷气息的女孩。随即发现那书原来是本时装杂志,我马上修正了自己的判断,这其实是个具有时尚气息的女孩。

  跳舞那位过来后偎着她坐下,手指穿入她长发中轻梳慢理。八竿子外扯出几句闲情,随即又慰问起她肚子。这位照旧摇头,将头发甩到肩后,脸伏到那位肩上。阵阵发香扑面而来。我莫名地感觉熟悉,似乎这是久违的渴慕场景。

  过来一西装革领的胖人邀请跳舞那位跳舞,并递上一张绿花花的钱。胖人温文尔雅地说,不必找。那位作风听,执意找。胖人将前话更温文尔雅地重复一遍。那位道谢通通收起,向坐着这位咬耳几句,与胖人挽手进了舞池。留下这位将怀里一书平放了腿上,埋头翻着。旁边手掏在兜里攥着钱的人几双试探性的目光直瞄,只等不着她抬眼回应。这位忽想起什么,将书放置一边,从衣兜掏出一根长长的红头绳。绳两端系在一起,她掌心向内将绳指间撑开,很繁琐地穿弄一番,成一阵势,一系列动作轻车熟路。她甜笑着胳膊肘偎了偎身边一位带孩子的太太,将那阵势端过去。这是民间的提筝游戏,由玩家乙将阵势从甲方手中接过去另变阵势。

  “呃;呃?”丫头微起樱唇,嗓子眼里游出一串声音。那位太太显然对此并无兴趣,只是疲于应付缠闹身边的儿子,此刻恃机把小孩托付给她,独自溜去舞了。丫头拽过那小孩,脸上一副方才孩子母亲对自己的表情,将那阵势又端过去。小孩小了点,丫头完全是鸡同鸭玩。小孩看看阵势,看她说:“你玩吖。”丫头点点头,又穿弄一番,变了个阵势再次端过去。小孩看看新阵势,看她说:“你玩吖。”丫头泄气,赏了他小平头一通抚摩作罢。我幸灾乐祸地笑着,向别处走去。

  此城虽小,但响应政府号召积极,绿化建设人文建设近几年业绩尤其显著。主要是该业绩比较容易显著,只经三届领导班子调整,市区便已有三分之一的面积现规划为广场和草地,令本市焕发着新世纪的都市气息。自然一并建设起来的还有房地产业,房价扶摇直上,总算对得起“生态家园”的美称。这生态家园像生态家园这美称一样具有勾引出人拥有欲望的魅力。庶民莫不使出吃奶劲攒砖赚瓦,一边怨声载道。人类家园的建设兜了个不小的圈,先要舍弃生态而建设规划,后要规划生态而美化建设,更有意思的是大堆局外人毕生努力就用来支持这其中的几几平米。

  这样的小公园最为我所爱,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惟有权贵才得以享受。交谊舞会是自发的,来者皆是些安逸的有房的居民,也有年轻有姿色的女人,借伴舞赚些零花。该地带地摊生意亦得以兴隆。后来又出现雅兴人,在公园另一边的小广场开设露天KTV,一彩电俩音响DVD附带的劣质话筒,娱乐于民。顾客主要是雅兴人自家子,夫妻双双把歌唱或者一家三口把歌唱。偶有草样少男携同花样少女光顾,一块钱点一首,点一送一,花草合壁,引得众听众——雅兴人一家子巴掌叭叭作响。

  此际正逢众歌手歇息,只电视自己把歌唱。在“渴望一个笑容,期待一阵春风”的缓缓旋律中,我下了拱桥,走在环绕广场的水泥路上,并随着这颇富磁性的旋律继续缓缓前行。走过摆一冰柜卖冰棍的小商小贩。走过坐一马扎谈天看景的老头老太。走过依肩牵手溜晚的甜蜜夫妇。走过踽踽独行一席香身散发多愁善感的落寞女人。走过题字手机号码几几几老军医专治阳痿早泄无痛人流祖传秘方治痔疮微利贷款高薪招收男女公关。走过一含根冰棍把着鸡鸡一门心思均匀浇草的小孩。走进了焕发着新世纪都市气息的草坪。经昨日雨水洗刷干净的草坪此刻犹滚着几粒儿晶莹。临界是护城河支流,对岸各式娱乐场所齐一排,河面灯红酒绿方便袋白。

  有倾,一阵细碎足声传来。我回头望去,又四下里望,猜不出她来找谁。除了远处隐约浮动着几处情侣缠绵的轮廓,此地别无一人。这时候,穿白裙的丫头径直向一棵苍遒老槐走了过去。她停在树下,左右流盼一阵,四十五度角俯视着树下的小草。忧郁的柔风便知时而来,飘起她的长发和裙摆。这一幕实在是唯而美之浪乎漫哉,我不禁展开一场感人爱情的遐想。她却奇怪地动起脚去踩树下的小草。我正纳闷这是怎样一种神秘仪式的前奏,她提起裙子,做了必须蹲下去那事情。

  离开树下,丫头朝河沿溜达走来。上了砌在边缘的石台,俩脚掌并块的宽度,步子灵巧得像猫在走钢琴,一路且晃头晃脑。我挡在她前面,笑吟吟看她过来。“萌萌——萌萌——”远方一通嚎唤。她跑起来,一阵风般地穿了过去。云似的一抹身影,清晰的发梢,清馨的发香……我的脑海忽然照彻一道透亮的明光——在我二十四岁那年印象里,韶湖画舫,也似这香。

(1)第一章(2)
2
  一般的故事总会发生在与讲述者毫不相关的很久以前,但这次不再是一般的故事,它发生在与讲述者息息相关的很久以前,一个乱世。
  历史书籍并没有记载那个年代。不必怀疑它的真实性,就像必须怀疑历史书籍的真实性一样。政治家的傀儡的作品,不代表历史,是当时的政府工作报告,它们与故事的区别仅在于杜撰事物的同时给了所有的事物那年代的名义。
  它原可以成为所谓历史,可我记性不大好,故此它只能沦落为故事。民族大义,叱诧英雄,一代好儿郎娇娥女,统统地没有。仅仅是作为背景在历史中存在过的一个小人物的记忆,并且迄今只锱铢残留一些片断。我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按说这是不可能忘的,但我确实忘了。我甚至却记得生前最后一次解手是解的大手,并且是稀的。
  在我十二岁那年,莫名地闯入一个洞里。当时除了我,还有一个小女孩。我们都被洞的主人抓住,结果,小女孩被放走,我被留下。洞的主人意欲收我为徒,传授毕生所学巫术。起初我很兴奋,以为自己定是具有这方面的潜质。但是没多久,我失望地得知,各中原因正如娘常教导我的,这种可怕洞里的神秘人,只喜欢抓不听话的小孩。
  再出来是八年后。我自信习得一身好本事,不幸发现没有施展之地。我辗转到爹和二娘篱下苟且度日,与家人和睦相处,衣食无忧。但我犹记得那会儿活得特空虚,恍惚突然间不理解了这个世界。我深觉自己被囚在了一个小笼子里,迫切地想去外面看看。
  当时的知县家有二女,其大女虎背熊腰,面相之生猛,不让张飞,只输钟馗。该女命福,仗着老子贵为了千金。之前一年,居然险些出嫁。可惜对方命没她福,喜帖才发出去,那男子吃鱼卡死,上门女婿没做成做了处子鬼——家徒四壁,糊口寒窗,桃花年年开偏不向他开,“书中有颜如玉”宽慰的就是他。然而喜帖毕竟发出,据说邀了不少外边官僚,百姓们很是为知县着急,担忧这酒席蹭不成。黄道吉日,婚礼照常举行,出嫁的却换了小女与另一方。大女为此恨上天下鱼们,每日差人买回几条折磨致死抛尸墙外。起初尚有附近百姓捡了食用,后来她手段愈加狠毒,再扔出来的鱼尸惟有野猫眷顾,再后来干脆成了耗子药,籍此也有力地整顿了地方环境。如此一女子,不知如何突然又怀了我的春,托媒来了。我躲去好友家中商榷,大家都说,这定是那女人从中作祟,借刀杀人是小房的惯用伎俩,劝我走为上计。走哪去?我拿不定主意。回去同二人言语,也向我撺掇出去躲躲,顺便就此番长长阅历。爹为我指明去处,江南韶州,去找他的一位故友。我游移不定,虽说一直很想去外面看看,可如今为了躲婚而步入江湖,实在有悖初衷,不说全无豪气,反不胜巾帼风韵。转念一想,总比把那千金笑纳怀中了好,便应下来。
  当夜摆宴与好友作别,大家都表示难舍兄弟感情。席间除了我照例被灌得烂醉,其余人等在听说我以后再没机会慰劳大家后也都破天荒仗义地自行灌得烂醉。我很是感动,尤其在随后结帐之时,一向都是我独自慷慨解囊的场面终于不再由我独自撑起——零钱不够了,兄弟们二话不说,争抢着要为我补上。那女人不放过最后一次向我献殷勤的机会,裁了上好的布料为我置办一身行头,华丽得我生怕路上被人抢不敢早穿。
  翌日被送到城门口,一路无话。出了城门,爹欲开###代什么,没等我听见,等生意的车夫们蜂拥而上将我们围了。我只看着他张口听不清他话音,直嚷,什么?什么!?正嚷着,手里包袱突然被人夺了去。我吃一惊,这太胆大包天了,正要发威,那人举着包袱唤我:“少爷!这呢这呢!”
  我挤过去,不悦地向他数落:“您说您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么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数落。”那人连连道歉,表示没法子,自己年老体衰,挤不过青年壮丁,只能使这下三烂手段。
  我说:“我可是要行远路的,您的马要也跟您似的年老体衰,再使下四烂手段我也不坐。”那人信誓旦旦向我作了保证,随即领我去见他的车。
  我遥遥冲爹挥了手,跟着这车夫走。到了一处,车夫得意地拍拍一牲口臀部,说:“看看老夫这马!”
  我看看那骡子,差点以为是驴。车夫将我包袱往车中一扔。我说:“别,我不坐这车。”爬上去取包袱。车夫一腚跃上车沿,起手一鞭子,那骡子跑起来,就此风风火火上了路。时值寒食,清明既望。
  车夫生怕我跳车,鞭子没停歇地挞。我见那骡子跑得不比马慢,便消了下去的念头。不久,道边浮现一石碑,上面刻着我故乡的名字。打此过来,便是茫茫江湖了。我回头望了故乡最后一眼,心中无比释然,仿佛挣脱了夜的朝阳,从黑暗里爬出来——当然我并未照亮人间。我只照亮了两个人,一个我,一个车夫,随后得知还有一生命。车夫说,等了第四天了,大前天等,吃的是煎饼卷咸菜卷大葱,前天等,吃的是煎饼卷咸菜,昨儿个等,吃的是煎饼,今儿饿了小半天了,若方才再没拉上我这单生意,明儿只能吃拉车这马了。我闻言望着眼前被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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