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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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里1-258-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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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妈妈催她:“怎么了?你不是爱吃这个么?”
    淳英心一抖,挟了块猪肝放进嘴里,嚼了两口,便哇的一声流下泪来。
    路妈妈原是一脸严肃,被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我不想吃这个……”淳英丢下筷子,抱住母亲大哭,“娘,不要把我赶走,你叫我干什么都行,叫我吃什么都可以,就算我不喜欢,也会吃下去的,你别赶我走……”
    路妈妈手忙脚乱:“胡说什么呢?我几时要赶你走了?”
    “你刚才不是去叫人吗?他们不是来带我走的?”淳英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我忘了以前的事,什么都不会做,您一定生我气了,可是我会好好学的。您不是我娘吗?我一醒过来,你和爹就说我是这家的人,你们既然认了我,可不能把我丢下……”
    她拼命地哭,怎么凄厉怎么来,反正就是要表明一个事实:她病好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面对父母也心里没底,生怕父母是假的,或者会抛弃自己,所以想尽办法讨好,不管自己想法如何,父母叫做的事就照做,父母让吃的东西就照吃,即使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不。
    她穿来几天,都还没搞清楚状况,所以一直表现得很乖,路妈妈倒没对她的这番表白起疑心,反而心中有愧,居然没发现孩子吃往日不喜欢吃的食物,原来只是怕自己嫌她挑食,花了好大功夫,好说歹说,才劝得淳英停了哭声。
    忽然门口马婶走过来道:“观里的法事停了,趁这功夫带你闺女过去吧?”
    不等路妈妈回应,淳英便跳起来,躲到母亲身后,身上“发起了抖”。路妈妈有些奇怪:“怎么了?别怕,咱去见见大师,他会帮你祈福的。”
    “不要……”淳英小声低喃,“会生病的,会死人……”
    路妈妈脸色一变,到门口与马婶说了几句话,后者怏怏地去了,她才回转来,将女儿拉到炕边,哄了几句好话,再问:“你刚才说……会生病,会死人,是什么意思?娘怎么听不懂呢?”
    淳英一脸茫然地歪歪头:“不知道……就是心里觉得会这样,好象有谁,就是见了一个叫大师的人,才生病死了的。”
    路妈妈鼻子一酸,低头啜泣几声,哽咽着抱过女儿,道:“我知道了,咱不去见他。”
    淳英窝在她怀中,感受着她的轻抚,心里却仍不敢大意。
    到了晚上,路有贵回来,听妻子低声说起白天的事,便道:“早说了没问题,偏你多心!往后可别再犯了!可怜闺女病才好,就被你吓得不轻!”
    “知道了……”路妈妈有些恹恹的,“不过春儿把针线活都几乎忘光了,这可麻烦得很,明儿开始,要让她重新学起来,别的规矩也要重新教一回,不然往后……”
    淳英仍旧躲在窗台下,听到这里,她才终于松了口气,环视四周无人,便离开了原地。
    等到有机会独处的时候,她回头细想,觉得以后的日子,大概都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了。现在的父母跟亲生父母再相似,到底不是她路淳英的父母。这回是因为偷听到了关键情报,下回可未必有那么好运,要是再穿帮,想过关就难了。恐怕,她从今天开始,都要全身心地将自己当成路春瑛,然后慢慢地,不引人察觉地,向本来面目转换。
    接下来几天,路有贵夫妇也察觉到,过去那个沉默呆滞的女儿似乎又回来了,曾经的活泼几乎消失不见,幸好贴心这个优点留了下来,时间长了,也觉得女儿现在更乖巧更让人省心。路妈妈再也没逼女儿吃过什么讨厌的食物了,但隔几天就会买上两块灌肠,让淳英——现在的春瑛——吃得面有菜色。
    转眼就是正月十五,街上有灯会。春瑛对古代的元宵灯市挺好奇的,只是面上不敢露出来,见父母都高高兴兴地,才稍稍表示了一点兴趣。结果路有贵大手一挥:“今晚咱一家子看灯去!把儿子也带上,不过要看好了,别让拐子抱走。”
    路妈妈笑着应了,又说:“晚上我跟几个老姐妹走百病,春儿也去,病了这么久,也该去去病气!”
    春瑛应了,有些好奇地问:“什么是走百病?”
    路妈妈正要回答,却听到院里忽然传来一阵惨叫,接着便是喧哗声。路家全家连一岁的小虎(被母亲抱着)在内,都齐齐聚到窗前探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从东厢的崔家屋子里窜了出来,身上脸上都是水,十分狼狈。他回头对着崔家的门大骂,什么“婊子”、“小娼妇”的十分难听。崔家姑娘摔了帘子走出门外,也不说话,只拿一对黑漆漆地眼盯着他看,看得他越骂声音越小,终究没了声响。
    男人打了个冷战,强自道:“崔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论辈份你还要叫我一声叔呢?谁教得你这么无礼?!”
    崔家姑娘冷笑一声,将一个小包裹摔到他跟前:“那还真是谢谢您了,叔!只是这东西,我们受不起!”
    包裹外的布松开了,隐隐露出里面的东西。春瑛遥遥望去,看到是两块布、一盒脂粉、三四根银簪子,还有几块碎银。
    崔家姑娘身后的门帘一动,走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来,正是她的母亲崔寡妇。

第一卷 春临 七、人人都过得不容易
    崔寡妇年约三十来岁,皮肤白晳,眉间微蹙,带着几分忧郁与凄美。她长相颇为秀丽,可以看出十年前必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只是长年清苦,让她脸色变得青白憔悴,但眉眼间仍不减丽色。她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月白衫裙,纤腰盈盈一握,跟女儿站在一起,远看就象姐妹俩似的,让人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意。
    她眼下脸白得象一张纸,怯怯地伸手拉了拉女儿的袖子:“曼儿……”崔家姑娘却没理会,使劲儿抽回衣袖,两眼瞪着面前的男人,冷声道:“东西你拿走!我们用不着!”
    那男人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弯腰将小包裹的东西拾起揣好,又偷瞟了崔寡妇一眼,满脸都是不甘心:“又不是第一回了,知道你得了府里的差事,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用得着这般端架子么?等你进去了,还不知道会便宜谁呢!”
    崔家姑娘脸涨得通红,伸手拎过门边的扫帚,就要往那男人身上招呼,崔寡妇低呼一声,想要上前拦,脚下顿了顿,却又转头用手帕捂着脸低声哭起来。
    路有贵在屋里看见,忙转身去开门,却被妻子拉住:“别人的事你管什么管?!当心被人说闲话!”路妈妈将儿子往他手上一塞,随手甩上门,又催女儿:“别看了别看了,要烂眼睛的!”
    春瑛被她赶离了窗边,但还是掩不住好奇心,趁着她转身收拾东西,便挪到炕边,把窗子撑起一点缝隙,偷偷往外瞧。
    院子里,那男人已挨了好几下,恼了:“下作的小娼妇,跟你娘一样的货色!收了我那么多东西,一攀上高枝,说翻脸就翻脸!赶明儿有事,再求到我跟前,可别想我再理你!”
    崔家姑娘听了,越发下死力打人,北屋的刘管事瞧着不像,打开门奔出来抢过她手里的扫帚,劝道:“够了!他吃了酒来发疯,你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又回头骂那男人:“还不快走?!当心你爹知道!”
    那男人本不服气想要再骂,听他提起“爹”这个字,立时矮了一截,偷偷打量到周围人都在看他,不由得又恨又悔,只得朝崔家母女甩下一句狠话:“给我等着!”便匆匆走了。
    刘管事丢下扫帚,回头看看崔寡妇,见她哭得喘不过气来,不禁心生怜意,欲言又止,终究叹息一声,转头对崔家姑娘道:“曼姐,好歹给你娘留点脸面。不然等你进了府,叫她怎么办?”
    崔家姑娘脸一白,眼圈都红了,含泪看着刘管事,挤出一句:“刘叔……”
    刘管事又叹了口气,正想对她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妻子的声音:“当家的,时候不早了,咱也该出门了。”他回头一看,妻子带着儿女正站在后头,眼睛来回瞄着崔家母女,神色都有些不善。他自心虚了,随口安抚崔家姑娘两句,便带着家人离开。
    崔家姑娘抹掉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来,正对上春瑛的眼,春瑛忙缩回脑袋合上窗子,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崔家母女关门的声音,再撑起窗子去瞧,院中一片安静。
    春瑛回过头,若有所思。看来那位心思不明的崔家小姑娘,处境也不太妙啊。
    那边厢,路妈妈已经对着丈夫数落开了:“瞧见没有?我往日说的话,你总不信,如今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可见我没说谎,休要再说我是嫉恨别人长得好!”
    路有贵有些讪讪地,只是强自嘴硬:“不过是个二混子喝醉了闹事。”见妻子一脸怒色,才低声道:“算了,她寡妇失业的,也不容易。”
    “那是她自找的!”路妈妈瞪他一眼,“守不住再嫁就是了,谁也没拦着她。崔大死的时候,他家丫头不过四五岁大,王总管还亲自来问,要不要给她安排个人,也好帮衬,是她自己回绝了的。如今反而跟王家侄子不清不楚地,还整日端着个良家妇人的架子,呸,谁不知道她是什么货色?!你休要再把家里的东西送过去,不然我跟你没完!”
    路有贵不情不愿地道:“她也是放不下女儿,才不肯自己过好日子去的。当日崔大与我们几个处得不错,就当照看他女儿罢。”
    “还照看?”路妈妈冷笑,“如今我自家的女儿都快保不住了,咱照看不起!”见丈夫脸色不好看,才勉强道:“崔家丫头如今也有正经差事了,往后用不着我们多事,你就别管了吧。我知道你跟崔大处得来,可他媳妇名声不好,当心别人把你也编排上,那时候叫我和几个孩子怎么见人?!”
    路有贵被她一番话说得浑身僵硬,勉勉强强点了头。路妈妈便满脸是笑地转身去翻衣箱,找出两件半旧白绫子袄儿来,把其中一件小点儿的丢给春瑛:“收好了,今晚出门时换上。”
    春瑛手忙脚乱地接住,心里有些奇怪。大过年的穿白衣服,难道不忌讳吗?不过衣服料子和做工都很不错,领口处还有非常淡雅精致的梅花刺绣,袖口和腋下有几个小地方能看出修改过的痕迹。她问:“娘,这是你做的?”
    “这是姑太太从前没穿过的衣裳,出嫁前赏我了,你那件我改小了的。过来,试几朵绢花。”路妈妈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女儿的问题,一边从衣箱底挖出一个小木匣,放到桌上打开,里面一边摆着十来支鲜艳精致的绢花或堆纱花,一边摆着金银首饰。春瑛好奇地凑过去瞧,数了足有十来支银簪,其中四五支是镶了玉石或珊瑚的,还有几支金的,四对金银镯子,五六双耳坠子,其中有一对,是小指甲大小的珍珠,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镶嵌在金丝扭成的底座上。
    春瑛暗暗吃惊,这个家不是很穷吗?老妈怎么有这么多首饰?!
    路妈妈拿起那双珍珠坠子,看了又看,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路有贵见了,便问:“是姑太太赏的那对?怎么不戴上?”
    “算了,要是在路上掉了,我可要心疼死。”路妈妈拿了几支金银簪子和一付金镯,却略过了镶有玉石珊瑚的那些,又换了一对耳环。她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插上那几支簪子,添了两朵大红堆纱花,左看右看,仍有些不满意:“可惜都是鎏金的,若是真金的该有多好?”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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