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龙髓记- 第13节

　　童子宗怒道：“傻小子！你怎么还叫我老伯伯！你既拜我为师，我便是你师父，我是你师父，你便不能叫我老伯伯，你叫我老伯伯，便是不愿认我这个师父，你既不愿认我这个师父，我和你便半点不相干，我和你半点不相干，你便没有师父，你没有师父，又何来祖师爷，你没有祖师爷，便不能问‘祖师爷在哪里啊’。”

　　厉磐听得晕头转向，说道：“师父，我说错了么？”童子宗说道：“你当然说错了，错得一塌糊涂，稀里糊涂，糊里糊涂，你应该这样说：师父，不敢请问祖师爷身在何处？”

　　厉磐说道：“嗯，师父，不敢请问祖师爷身在何处？”童子宗点了点头，捋须笑道：“傻小子还没傻到家，一教便会。嗯，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祖师爷便在附近。你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去吧。”

　　厉磐转过身子，从怀中掏出两文铜钱，递向老江，说道：“江大叔，我打坏了你的桌子凳子，本该照价赔偿，只是我身上仅有两文铜钱，日后有了，我再补给你吧。”

　　老江连忙摆手推辞，说道：“磐儿，以前你爷孙俩为我诊病，从没收过诊金，按理说我尚亏欠你们，你快将铜钱收回，这就随老师父去吧。”

　　童子宗在一旁瞧得心焦，伸手抄起赤霄剑，沉声道：“小徒儿，走了！”说着双足一点，几个起落，已奔到山道之上。

　　厉磐见老江执意不收，便将铜钱放回怀中，说道：“嗯，江大叔，我随师父去了。”转身往山道一看，却不见童子宗的身影。厉磐大叫道：“师父，你在哪里？等等我！”

　　童子宗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徒儿，我在这里，你快快追来！”厉磐心中着急，当即脚下使力，向着声音来处奔去。他体内真气充沛之极，这一发足奔跑，瞬息间便奔得无影无踪。

　　老江见此情景，惊愕不已，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真是奇了，磐儿怎么突然力大如牛、奔行如马，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其中缘故，不禁连连摇头。过了半晌，这才转身收拾地上的桌凳碎块。

　　厉磐飞奔追赶童子宗，眼看便要追上，忽听童子宗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好玩，好玩，小徒儿，我们打个赌如何？”

　　厉磐问道：“打什么赌？”他刚一开口说话，脚下步子顿时缓了许多，一下子被童子宗甩出老远。厉磐心中纳罕，急忙调匀气息，快步追去。

　　原来他体内真气虽然充沛无匹，却不懂运气使力的法门，体内真气均是自行运使，不免反应缓慢，应对不及。一旦他开口说话气息不匀，真气便会迟滞岔行，致使他身有余力却力所不逮。

　　只听童子宗大声道：“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倘若你追到了我，你便是我师父，倘若你追不到我，我还是你师父。”也不管厉磐答应不答应，脚下加力，急速窜出，又将厉磐甩出一大截。

　　厉磐心道：“师父说话当真好笑，我拜他为师，他便是我师父，就算我追上了他，他还是我师父，怎会变成我是他师父呢。”他见童子宗越奔越远，当下不再多想，放开步子，全力追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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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入门无极（3）
师徒俩一前一后向北狂奔，堪堪奔了一个时辰，已是傍晚时分。前面一座大山横亘，山脉逶迤，直往东西两方伸展开去，似有绵延不尽之意。原来二人一路奔来，已到了太乙山脚下。

　　此时已无道路可言，童子宗踏石穿林，直往山上奔去。厉磐不明究竟，心有疑惑，却不敢开口相询，唯恐开口之下气息不匀，又被童子宗远远甩在身后。

　　二人依山而上，奔了一柱香的时间，到得山腰一片开阔之地。只见清亮月色下，前面三座大山突兀而立，直插云霄，气势甚为雄伟。

　　童子宗陡然止步，哈哈笑道：“小徒儿，你始终没能追上我，心中服是不服？”厉磐急忙停步，气喘吁吁道：“师……师父，徒……徒儿服了。”

　　童子宗笑道：“既然你服了，便是承认追不上我，你承认追不上我，便是承认打赌输了，你承认打赌输了，便是承认我还是你师父。嗯，师父有命，你须得唯命是从，绝不相违。”

　　厉磐见童子宗气定神闲，说话不急不徐，心道：“我奔了这许久，汗水直流，上气不接下气，师父竟然浑若无事。”禁不住对童子宗的敬仰又深了一层，便说道：“师父，你说什么，我都听的。”

　　童子宗摇头道：“不妥，不妥，我说的话有理有据，你自然要言听计从，倘若我打胡乱说，缠夹不清，胡搅蛮缠，你却不必听从。好比我叫你吃屎，难道你也吃么？”厉磐错愕道：“这个……这个，徒儿倒没想过。”

　　童子宗哈哈大笑，说道：“小徒儿，你可知前面是何地？”厉磐茫然道：“徒儿不知。”童子宗往三座大山一指，说道：“嘿嘿，那里便是你祖师爷隐居之地，名叫太乙山无极峰。中间那座是无极中峰，右边那座是无极左峰，左边那座是无极右峰。这便随我上去吧。”

　　当下二人奔到无极右峰之下，童子宗双手伸出，抓住岩石凹凸之处，急速攀爬而上。厉磐如法炮制，跟了上去，速度却慢得多了。

　　一盏茶之后，厉磐终于爬上峰顶，四下张望，不见童子宗的身影，却见不远处有间房屋，嵌于山石草木之间，窗户里隐隐透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便在此时，房屋中传来童子宗的声音：“浑小子，看什么看，还不快进来！”

　　厉磐进得房中，见里面有一床，一灶，一缸，童子宗倚床而坐，吧嗒吧嗒吃着东西。厉磐饿了大半天，见此情景，不禁馋涎欲滴。童子宗说道：“锅里有两个面馍，你自去取来吃吧。”

　　厉磐走到灶前，揭开锅盖，见铁锅里黑黢黢的，肮脏不堪，内中两个面馍，已然生出霉点，一股酸臭之味扑鼻而来。

　　厉磐顿时食欲全无，便拿过灶上的葫芦瓢，到水缸中舀了一瓢凉水，咕噜噜一饮而尽，权当解渴充饥。只听童子宗说道：“房后有柴草，你去抱些来，铺着睡觉吧。”

　　厉磐回转头来，见童子宗已躺在床上，侧身而卧。他奔了半日，身子疲累不堪，当即抱了柴草，铺在地上，倒头便睡。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厉磐正在梦乡徘徊，迷迷糊糊中听得童子宗大叫道：“小徒儿，快快起来，随我见祖师爷去！”

　　厉磐遽然而醒，见童子宗蹲在跟前，双眼圆睁，心中不禁害怕，说道：“师……师父，祖……祖师爷也在此处么，我怎么没见到？”

　　童子宗站起身来，说道：“祖师爷在无极中峰，你快随我来。”转身出了房门。厉磐急忙翻爬而起，跟上前去。

　　二人踏石穿林，堪堪行了两里路，到得山峰边缘，只见一条长约二十丈的铁索连在无极右峰和无极中峰之间。童子宗低喝一声，纵身跃出，踏上铁索，几个起落，已到了无极中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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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入门无极（4）
童子宗驻足转身，说道：“小徒儿，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啊。”厉磐见铁索摇摇晃晃，下面是幽幽深谷，不禁胆战心惊，哪敢踏索而行，颤声道：“师……师父，这……这……我可不能。”

　　童子宗说道：“嘿嘿，小徒儿，你跪下磕头，苦苦哀求为师，为师便带你过来。”厉磐当即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徒儿苦苦哀求师父，请师父带徒儿过去吧。”

　　童子宗哈哈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说着飞奔回来，右手伸出，拦腰抱住厉磐，转身高高跃起，踏上铁索。

　　铁索受力下曲，复又回弹，童子宗借着回弹之力，兔起鹘落般纵跃行走，转眼间已稳稳落在地上。他放下厉磐，得意洋洋道：“小徒儿，这便是我无极门上乘轻功‘凌空飞渡’，你可记住了。”

　　厉磐适才被童子宗抱着，身子悬空，面向深谷，唯恐一个闪失，摔得粉身碎骨，这时脚踏实地，方才放下心来，忙道：“嗯，师父施展的轻功叫‘凌空飞渡’。”

　　童子宗点了点头，突然滑步而出，飘身三丈之外，口中说道：“你祖师爷早等得不耐烦了，快随我来！”厉磐连忙拔足追去。

　　行了不到半柱香，二人到得无极中峰的一处悬崖边。只见数株大树依崖而生，枝叶繁茂，傲然虬立。树下是一座坟墓，坟前立有一碑，碑上刻着：恩师屈无极之墓，劣徒薛子衡、童子宗泣立。

　　童子宗呆立片刻，突然扑通跪倒在坟前，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师父，师父，找到了，找到了，徒儿终于找到了！”回头望了望厉磐，说道：“快！快来给祖师爷磕头！”

　　厉磐惊诧万分，他先前还听童子宗说“见祖师爷”云云，万没料到祖师爷已然逝去，这时见童子宗哭拜坟前，方才醒悟过来。当即走过去，跪倒在童子宗身旁，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说道：“徒孙厉磐，拜见祖师爷。”

　　只听童子宗泣道：“师父，你老人家临终遗言，命徒儿寻觅内力深厚却不会半点武功的聪慧少年，传承你的精妙剑法。徒儿无能，寻了二十年，直到昨日才觅得一个。这个小娃娃现在就跪在你的坟前，徒儿已收他入门，做了你的徒孙。师父，你老人家遗愿已了，含笑安息吧。”

　　厉磐见童子宗哀声哭诉，触景生情，想到了被龙鳞青蟒杀死的爷爷，心中顿时悲痛万分，放声哭泣起来。

　　童子宗听得厉磐嚎啕大哭，哭声比自己还大了许多，心中暗喜：“小娃娃资质虽差，却是天性淳厚，尊师重道，不错，不错，好极，好极。”当即咳嗽一声，板起面孔，说道：“厉磐！自此刻起，你正式成为无极门弟子，为师这就将本门要紧之事告知于你。”

　　厉磐止住哭声，说道：“嗯。师父你说吧。”只听童子宗说道：“本门叫无极门，乃是你祖师爷屈无极在四十年前一手创立。当年你祖师爷凭着无极剑法，打遍中原塞外，罕逢敌手，名动天下，武林人士敬称‘剑神’。你祖师爷定下三条门规：一是不得奸淫掳掠，二是不得妄杀无辜，三是不得欺凌弱小。嗯，为师这些话，你都记下了么？”

　　厉磐说道：“徒儿都记下了。”童子宗正色道：“你是本门第三代大弟子，须得禀承祖师遗训，勤习无极剑法，谨守无极门规，以期光大无极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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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唯伸以屈（1）
厉磐点了点头，说道：“徒儿尽力而为。”童子宗站起身来，怒道：“什么尽力而为？须得废寝忘食，全力施为！厉磐忙道：“嗯，徒儿废寝忘食，全力施为！”童子宗笑道：“嗯，起来吧！从今日起，为师便教你学武练功，随我来！”

　　童子宗带着厉磐，左折右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