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龙髓记- 第2节

　　少年翻爬起来，拔出腰间药刀，走到果澈跟前，倒转刀柄，砸在果澈胸口上。果澈轻咦一声，鱼挺而起，说道：“小兄弟，原来你认穴如此准法。”少年道：“这也没什么，我跟爷爷行医问诊，从小就会认穴辨脉。”

　　果澈道：“原来你祖孙俩悬壶济世，怪不得一副侠义心肠。嗯，你救了贫道性命，贫道须还你一个人情，这样吧……”忽见少年双眼凝滞，身子摇摇欲倒。果澈一惊，连忙拦腰扶住，问道：“怎么了？”

　　少年嘴巴微张，唾液从嘴角缓缓流将出来。果澈摸他头颈，只觉触手僵硬，微微发烫，寻思：“看来这少年确然中了巨毒，说不定已是命在顷刻，他有恩于我，我绝不能抛下他不顾。”突然心中一亮：“此去花萼山庄不远，听闻‘花舞乾坤’花鼎鸣精研蛇毒，颇懂医理，不如带这少年前去医治，医得好固是幸事，医不好权当还他一个人情。”

　　当下果澈将少年平放在地，拾起药锄，挖了一个土坑，将老者掩埋了。他对着坟墓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说道：“老爷子，贫道蒙你孙儿相救，无以为报，这就带他前往花萼山庄医治，若你在天有灵，请保佑他得解巨毒，性命无碍。”

　　果澈站起身来，将邹虎的尸身踹入深涧，又拾起长剑，刺死两匹黄鬃马，这才牵过黑鬃马，将少年俯放马颈，两人同骑，一路向东北疾驰。行了一个时辰，黑鬃马气力不逮，口中已有白沫流出。

　　果澈勒马停步，打算歇息片刻，忽觉少年身体一软，险些从马颈上滑落，他急忙伸臂抓住。只听少年说道：“道长放我下来，我没事了。”

　　果澈抱下少年，说道：“小兄弟，你身子可好。”少年面色红润，若有所思，说道：“我身体里好似有成千上万只小蛇在游动，它们游到胸口乱窜乱跳，弄得我胸口都要炸开了，可是适才它们游到四肢指尖，我却感到很舒服，身体也能活动了，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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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断掌求医（1）
果澈听得一头雾水，心道：“他面色潮红，胡言乱语，难道是回光返照？嗯，我要尽快带他去花萼山庄医治才行。”便道：“小兄弟，你不必惊慌，翻过前面这座山岭就是花萼山庄，那里的人必能治好你的怪病。”

　　少年不语，只见他一会左手抚摸右手手掌，一会右手抚摸左手手掌，摇头晃脑，蹦蹦跳跳，好似发疯了一般。

　　果澈大惊，伸指往少年腕脉上一搭。岂料指尖刚碰到脉博，两股细力如针锥芒刺一般扎到手指之上，迫得他迅速缩回手指。少年说道：“又有两条小蛇在跳动。”

　　果澈心中酸楚，心道：“倘若他疯颠成狂，可比活活毒死还要凄惨。”便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也许只是蟒毒发作之像，除去便会好了。”

　　少年说道：“嗯，这青蟒的血瘤实在怪异。道长，我们走吧，我也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想是他自小学医，于疑难怪症颇有探究之意。果澈巴不得如此，急忙扶着他上马前行。

　　两人骑马翻过山岭，走了三四里下坡路，来到一条曲折蜿蜒的山道上，又沿着山道走了四五里，已是申牌时分。此时天际处山峦变幻，云蒸霞蔚，令人胸中一展。

　　山道右侧现出一条青石板台阶，两人顺着台阶望过去，但见青瓦红墙隐于山腰薄雾之中，四周九个椎型花池，池中红绿相间，便如九片巨型花叶，而庄院则如巨花之萼。

　　果澈喜道：“那便是花萼山庄了。”两人走到庄前，下得马来，见花池中绿叶大如斗篷，层层叠叠挤满一池，一束束花茎矫然挺拔，掀叶而出，粉红色的花朵丰满大方，冰清玉洁，原来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此处荷花比寻常荷花大了一倍有余，在夕阳照耀下更显妩媚多姿，圣洁中平添几分妖艳。

　　果澈和少年登时看得呆了。突然眼前一团绿影闪过，花池中央已赫然多了一个婀娜少女，只见她约莫十六七岁，一张俏丽的瓜子脸蛋，肤白胜雪，娇美异常，身着翠绿短衫，腰悬一柄长剑。

　　少女脚尖轻点荷叶，左手执一黄色香囊，右手如抚琴捣瑟一般迅速在数朵荷花花心掠过，尔后探手入囊，轻轻抖动，姿势说不出的婉约动人。

　　果澈和少年登时闻到一股浓而不腻的脂粉香气，只觉头脑一阵眩晕，恍恍然如在梦中。绿衫少女将香囊系在腰间，突然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果澈二人一遍。她眼波流动，顾盼生辉，令人不敢逼视。

　　果澈定了定神，说道：“姑娘轻功卓绝，令人叹为观止。贫道青城派果澈，有要事求见花庄主，不知姑娘与花庄主如何称呼？”他见少女踏荷采粉，轻功之佳，自己从所未见，而衣饰华美，容颜娇好，更非寻常山女村姑可比，料想应是花萼山庄之人。

　　绿衫少女跃到岸上，笑道：“荷叶下置有石柱，小女子哪有如此轻功。我叫花丝，你说的‘花庄主’便是我爹了。原来是果澈道长大驾光临，不知这位……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果澈脸上一红，说道：“这位兄弟贫道也是刚刚认识，他的尊姓大名，贫道这个……这个……”说着拉了拉少年手臂，意思是叫他自报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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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断掌求医（2）
少年会意，说道：“我……我叫厉磐，家……家住龙门山厉家村。”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不禁说话都结巴了。花丝点了点头。果澈说道：“劳烦姑娘引见令尊，贫道有要事……”

　　话音未落，厉磐突然双臂微张，直挺挺扑向花丝。果澈一惊，飞身扑出，意欲拉住厉磐。忽听得“啪啪”声响，眼前人影晃动，厉磐已被花丝左右开弓打了两个巴掌，一脚踹到地上。

　　花丝跃到一丈开外，满面绯红，叱道：“浑小子，你要干嘛！”果澈见厉磐双目凝滞，一动不动，知他体内蟒毒发作，心下登时一宽，说道：“花丝姑娘，厉兄弟并非那个意思，其实……”

　　忽觉脑后剑风袭来，跟着一人喝道：“哪里来的野道士，竟敢在花萼山庄撒野！”果澈着地一滚，闪身避开，尚未站起，来人长剑又已刺到，果澈无暇拔剑格挡，只得又是一滚。

　　来人出剑如电，瞬息间刺出十六七剑，果澈则接连翻了十六七滚，一个刺得快，一个滚得快，场面颇为滑稽。

　　花丝“咯咯”娇笑，说道：“师兄，停手吧，他是青城派果澈道长。”来人当即收剑，双足一点，跃到花丝身旁。

　　果澈没料到来人说停就停，一滚既出，又滚了两滚方才停住。花丝见他灰头土脸，神情狼狈，禁不住又笑起来。

　　果澈鱼跃而起，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玉面少年手按剑柄，神态傲慢地站在花丝身旁，心道：“花丝姑娘叫他‘师哥’，那么他是花庄主的徒弟了。”

　　他生性淡泊，于适才打滚避剑之事并不萦怀，当下抱拳道：“少侠原来是花庄主的高徒，难怪剑法如此了得，恕贫道眼拙，不敢请问尊姓大名？”

　　玉面少年冷哼一声，并不答话。果澈脸上一红，心中殊为不愉。他是青城派大弟子，在江湖中颇有声名，即便是名门大派的掌门见到他，也是谦和有礼，岂料这玉面少年竟似半点瞧他不起。

　　花丝说道：“我师兄名叫杜非，他天生不爱说话，最不喜别人啰哩啰嗦，叽叽喳喳，道长切莫介怀。”

　　果澈听她话里有话，心想：“我来此是为了医治厉兄弟的蟒毒，何必与你两个小辈计较。”便说道：“既然如此，贫道长话短说。”向厉磐一指。“这位厉兄弟吞食了龙鳞青蟒的血瘤，身中巨毒……”

　　杜非、花丝脸色大变，齐声叫道：“什么？龙鳞青蟒的血瘤！”果澈见二人神情有异，当即住口不言。

　　杜非一个起落跃到厉磐身旁，伸指往脉博上一搭，但觉两股细若针尖的怪力遽然而生，刺得手指疾缩而回。他扭头冲着花丝叫道：“师妹，快！快去告知师父！”花丝更不答话，转身便往庄院中奔去。

　　杜非向果澈躬身行礼，说道：“晚辈适才多有得罪，还祈道长恕罪。这位厉兄弟如何吞食龙鳞青蟒血瘤，如何毒发肉僵，便请前辈详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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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断掌求医（3）
果澈见他前倨后恭，心道：“听闻花鼎鸣钻研蛇毒几近痴迷，果然不假。他二人一听到龙鳞青蟒便即失魂落魄，一反常态，徒弟尚且如此，遑论师父。既然他们如此关切厉兄弟所中蟒毒，我也就放心了。”

　　当下便将厉磐如何遭遇龙鳞青蟒，如何无意间吞食血瘤杀死青蟒以及毒发肉僵的经过详详细细叙述了一遍，对三河帮孔邹二人追杀之事却是隐去不提。

　　杜非听完果澈叙述，说道：“道长请在此歇息，晚辈离开片刻。”话音刚落，已飘身在三丈之外。果澈见他并非返回山庄，而是向着山道奔去，心中一凛：“难不成他……他要取回那青蟒的尸体。”

　　果澈俯到厉磐身边，见他仍是双目凝滞，浑身僵直，禁不住长叹一声。忽觉肩头被人一拍，跟着一股巨力传来，登时立足不稳，骨碌碌滚将出去，接连滚了五六转，方才将力量消解，同时听得一个雄浑的声音说道：“让开，让开！”

　　果澈大骇：“此人是谁，武功如此了得？”他先前称赞杜非剑法了得，不过嘴上说说，心中并不服气，此时却是心服口服，寻思：“倘若此人使剑，一抬手便可要了我的性命。”想到此处，禁不住冷汗直冒。

　　果澈回首凝目，只见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人运指如飞，连点厉磐胸口八处穴道，点毕举起右掌，微一运气，轻轻抵在厉磐胸口，就此一动不动。

　　果澈不明就里，正欲出口相询，却见灰袍人身侧的花丝摆了摆手，只好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过得片刻，灰袍人头顶冒起丝丝白气，只听他惊咦一声，右掌抽离厉磐胸口，不住颤动，突然伸手到腰间抓出一条三尺余长的七彩小蛇，手腕一抖，已将彩蛇抛到厉磐胸颈处。那彩蛇凶悍异常，一着人体，扭头便咬。

　　果澈大叫：“使不得！”抽出腰间长剑，便向小蛇削去。灰袍人大喝：“滚！”左掌倏地拂出。果澈只觉劲风袭面，呼吸不畅，跟着右肩一痛，身子不由自主“腾腾腾”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果澈愤怒难抑，挺身跃起，提起一口真气，大声叫道：“花萼山庄便是如此待客么？青城派果澈请花庄主现身一见！”他见彩蛇咬住厉磐脖颈，倘若见不到正主说明来意，只怕就此送了厉磐性命。

　　灰袍人不耐烦地说道：“你已见过我，来意我已知，这就请便吧。”果澈惊讶道：“你……你便是花庄主？”花鼎鸣双眼直愣愣盯着小蛇，对果澈的问话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