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撑开眼皮，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尤，他身上穿的都显得挺大，除了衣服和裤子卷起了之外，帽子几乎可以遮去大半张脸。腰边棕色的布腰包显得很旧了，在边边出已经打毛了，整体的颜色都显得略淡，应该是洗了很多次了，看上去不怎么自然，“你老实交代吧，这套衣服你穿多久了？”
“什么穿多久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觉像小尤个子矮小的小孩，穿这么大的衣服，实在有些奇怪。你妈帮你买衣服的时候，连你的尺寸都不知道吗？真不负责。”
“才不是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琉叶只是想替他说两句公道话，谁知道小尤立刻就犯了急，将扫帚往地上一扔，摆出了一副‘你再说我妈不好，就给我滚出去’的样子。
无奈琉叶只好敷衍地朝他挥了挥手：“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这样很好，衣服大点可以多穿几年，很省钱。”
他低着头，捡起了乱坑中的扫帚。扫帚的柄有些长，比他个子矮不了多少，他每移动一寸，就觉得整个人都跟着铺在地面的垃圾一起晃动。
琉叶靠在墙边，不出声响地看着他，刚懈怠了几分钟，她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抄过小尤手中的扫帚，泼妇般地扫了起来。
“你干什么，干什么抢我扫帚。”
“什么干什么？帮你啊，臭小孩！我说过了，你是我在这里认的第一个亲人，以后记得要甜一点地叫我姐姐，知道了没有！”
又是这句话。真不明白这个家伙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张口闭口就是亲人。
“笨蛋，找个骗子做亲人，原来你心情也不错嘛。”累活被她包揽了，小尤也懒得拦，他将手往脑后一被，那半讽半嘲的口吻又挂在了嘴边。
“嗯，很好。你都叫我笨蛋了，还希望我说什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琉叶加中了手中的力气，只是扫着扫着，她忽然感到了一阵不对劲。她千辛万苦来到过去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怎么现在却跑到这个臭小孩家里做打扫卫生的大妈了？
5。
嘴角不免一抽，但她并没有将手中的家伙扔到一边，她直了直腰，放眼看向了远处更为壮观的垃圾山：“喏，小尤，你平时就跟你妈住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不会打扫吗？”
“妈妈很忙的。”
“很忙？”不自然地纠结起了眉毛，琉叶的目光移到了挂在墙上的钟，很庆幸它还在走，不过时针却意外地靠近了数字十二。
的确很忙，都快凌晨了，他妈还不见着踪影。
“因为代理社根本没有生意，所以上面不会批钱下来，我们在这里又没有其他可以联络的人，所以生活来源就完全要靠妈妈天天出去打几份工来赚钱。她要到深夜才会回来。”小尤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解释道，“一开始家务都是我包的，不过自从我偷偷接收代理社后，就也没有太多心思管了。这样一堆就堆那么多了。”
琉叶的妈妈自从不再做中间代理人后，也整天忙工作，她很少才能见到她，可是她的日子并不像小尤这样，她即使天天待在代理社发霉，回到家也照样有饭可以吃，除了自己的房间别人管不着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不说，不过她也知道，那都是柴翼空干的。现在想想，意外地有些感动。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小尤，我能理解你。”
琉叶深吸了口气，努力扯出了一张她觉得笑得最灿烂的笑容，谁知道这个小孩不领情，竟然打击她积极性。
“你笑得真难看，跟抽风一样，不要笑了。”
愤怒地抡起了扫帚，她又很快放了下来。
好吧，这个孩子口是心非，看惯了就好了。
奋干了好些时间，小尤也帮忙倒了好几次垃圾，他传说中的母亲大人也终于回来。穿得很简单，头发也没有琉叶的妈妈那样盘得那么干净，有些凌乱地窜出了几根，透过亮度并不高的灯，可以看见当中夹着的白发。
近看，琉叶才发现她显得特别苍老，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眉头间的皱纹始终都那么明显，好像面部已经僵硬了，都忘了如何舒展。那双显示她身份的墨绿色瞳孔虽然很明显，但是没有什么神了。
“妈。”
小尤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审视，猛地回过神，她才发现女子也正看着她。
“她是谁？”
厚重而沙哑的声音，轻轻地落在屋子中，也许是屋子打扫干净的缘故，她的话音在整个房间里萦绕不散。
“她……她是隔壁新搬来的……的姐姐，因为装修，所以晚上暂时到这里打地铺。”琉叶第一次听到小尤叫她姐姐，只是听得十足的怪异，好像耳朵里进了什么东西。说不清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小尤似乎有些怕她妈妈，之前说话一直冲来冲去的他在女子出现后就连说话声音都变轻了，有些断断续续。
女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很淡地‘哦’了一声，疲倦地半曲着背从他们身边走过，然后进了隔壁的另一个房间，砰然门关上了，一切又陷入了如同刚才一样的气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妈每天回来都这样？”琉叶咧着嘴不解地问道。
“嗯。怎么了？”
“呃……你确定她是真的爱你的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只是刚才女子冷漠的态度有些煞到她了。就算再累再忙，面对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这么漠视吧？只是普通的‘哦’‘嗯’两声就草草解决了好不容易才见到的一面？
前几次，只要琉叶一说到跟他妈有关的话题，他都会第一时刻偏向他妈，可是这次，他的目光却望着地，盯着水泥地出神，半天才动了动嘴：“我也……不清楚。”
如果不说话，就可以很清楚地听见这个屋子里，电灯吱吱作响的声音，如果仔细留意，就会发现灯忽闪忽闪，光飞快地跳动着，照在他稚嫩的脸上，该如何形容？
只是认识的第一天吧？为什么琉叶感觉，这一天，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好几次？莫名有些疼……
打扫干净后，找了块能睡的地方睡下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可是第二天一早，鸟还没来得及多叫几声，她就被个没良心的声音叫醒了。
“干什么，柴翼空。你好烦啊，再让我睡会！”一巴掌打过去，依旧被接住了，只是回答她的声音尖细了不少。
“柴翼空？你在做哪国的梦啊？”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她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吓得她连连往后挪了几步，直到背靠在墙上，冰凉的触感刺激到神经，才顿时清醒。
“小……小尤啊。吓死我了。”拍着胸顺着起，琉叶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这么早叫我起来干什么，不会拉我去打拳喝早茶，这么惬意？”
“我说了，我没有那么有空。你还记得昨天我收留你时说的话吗？你要替我做件事情的。”
“事情？我不是做了么？你家现在多干净啊。”
“谁叫你帮忙了！明明是你自己多管闲事好不好？这个不算！”小尤气急败坏地恶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就拉住了她的手腕，欲将她拉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我是要找你做其他的事情，麻烦你动作快点行不行？”
6。
还以为他一大早跟急着投胎似的要带她去什么重要的地方，结果目的地竟然是一家还未正式开门营业的书店，只是这店的位置，让琉叶倍感熟悉。
书店的老板从半开的门走出来，还没等他们开口，就连推带挤地送进了店里。‘哗’地一声关上了大铁门。
“你小子还知道过来啊，都快把事情闹大了。”
书店的老板是个差不多四十有几的中年男子，他戴着一副看上去很有学问的眼镜，镜片很厚，额头前的头发已经开始有些脱落了，所以后面的头发被他梳到了前面，只是偶尔的一阵微风很快又露出了那油光发亮的秃处。
紧接着小尤的话，她立刻乐了。
“柴大叔，你这么是什么话。我才没有把事情闹大，都是那些人在故意为难。”
柴大叔啊……
这就是七年前柴大叔的样子啊！
虽然比起未来的确年轻了不少，并不是很像她熟悉的那个大叔，但是看着他，琉叶只觉一阵感动。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算遇到一个曾经认识的人了。
“哎，我不管那些人是故意刁难你，还是怎么的。你以后来这里注意点，万一让他们发现你卖给他们的那些符咒都是从我这里看来的，他们还不拆了我这家糊口的老店？”
“所以我今天来得很早。”
“可是你来又有什么用，你一人类，写再多的灵力咒语对你来说根本不管用，我看你妈最近这么累，跟你这家伙偷偷带去灵力也有一部分的关系。”
“我知道啦，你废话好多。”他将头侧到了一边，不想再跟柴大叔争了，一把抓住在琉叶，拉到了他的面前，向上微微一跳，摘去了她鼻梁上的眼镜，墨绿色的瞳孔立刻显了出来，“所以这次用她的灵力。”
“她是中间代理人？”柴大叔惊呼，难以置信地凑过了身，“不是在不同的区域只会有一个中间代理人的吗？你从哪里找到第二个的？”
“是她自己跑到我家代理社的。既然不能用妈妈的灵力，那就用她的，说不定会有效果。”
小尤说着，琉叶也只好跟着连连点头，但心里却恨不得冲过去咬他一口。
还以为这家伙收留她会提出什么要求，竟然是为了让他妈来消耗她的灵力！这家伙心里的盘算还打得真好啊，亏她还把他当做亲人一样，整了半天他就把她当做一个从天而降有用不用的免费物品。
“可是人家似乎不太愿意。”
“什么？！”小尤皱起眉头将头凑到了她的跟前，“你不愿意吗？”
威胁啊！活生生的威胁啊。可是琉叶就怕这招，没辙：“啊哈，没……没啊，其实我很乐意的啊，只是你知道的，我还要去找人，啊哈哈……”
笑得就跟白痴一样。她第一次这么感觉。
“人我帮你找好了。”
小尤回答得十分不情愿，但她也没有那么勇气拒绝。咽着苦水，琉叶被他拉到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一本超厚的书‘砰’的砸在了她的跟前，十足地把她给吓了一跳。
“你……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让你看啊。”
“呃……”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琉叶在他压迫的目光下翻开了出，有些那些鬼画符，胡乱地在眼前扭动着，完全不知道写的是些什么，“那个我……”
“什么？”
“我啊……”
“唉，笨蛋你好烦啊，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先把第一章看完！等会到营业时间有人来了就麻烦了。”这孩子明显耐心不足，见琉叶支支吾吾也懒得继续问了，转身就准备离开，不过还是被她给抓住了。
“我说一句话话，你不许瞪我好不好？”
“到底什么啊！”
“那个……其实我啊……看不懂这些字。”
周围瞬间安静了，是该用和谐，还是用暴风雨前的寂寥，琉叶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小尤那张本来挺好看的脸越来越扭曲，粉嫩的拳头也紧紧地握了起来，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很失败，作为一个中间代理人，不会什么法术，连基本的字符也看不懂。他会生气也是当然的，好不容易将希望放在她身上，盼望从她的身上得到帮助，可是到头来她却什么都帮不了他。
就在她失落地垂下头的同时，一只手掌猛地敲在了桌子上。
“笨蛋！所有的东西我只说一遍，你全部都给我记住，知道没有！”
他的脸涨得通红，一直蔓延到耳根，是被气得，还是怎么回事？已经无心顾及了。
“笨蛋！这个字念a！a！你是猪脑子吗？为什么总是记不住！”一只手使劲地敲打着书面，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揉搓着琉叶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