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梦3: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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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梦3:海市蜃楼-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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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看得满身不自在,我突然很想捂住他的眼睛,不许他再看,但我又不舍得,我辛辛苦苦做这么多事情,把什么都押进去,我为的就是能让该睿感受我的感受,感受到我的幡然醒悟,感受到我对他的感情,我怎么可以捂上他的眼睛呢?视觉和听觉是他如今仅剩的感官。   

  我拉开外套上的拉链。   

  “你、你、你要做什么?”该睿大惊。   

  哈!我笑起来,“你真的不能怪我曾误会你是个结巴。”该睿在我面前真的结巴过很多次,鉴于我们之间对话之稀少,我认为他是结巴也不算冤枉他吧?   

  “做、做、做什么?”他还在那边结巴。   

  我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给你一个全面清楚透彻地认识我的机会!”我说完又钻进他怀里,他的肌肤很凉,不管我怎么用我的体温温暖他,他摸起来还是很凉。   

  同时,还很臭,不是一般的臭。有鉴于我厉岚新是那种会把香奈尔5号喷在内裤上的败家女,我应该对这种味道十分介怀才对。但是实际上,我一点也不。   

  只要他是该睿,他拥有该睿的思想、他的意识、他的感情、他的记忆,就算他全身爬满了蛆虫,我还是会用力地拥抱他。   

  如果你见过母亲如何给丑陋畸形的病小孩哺乳,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母爱很伟大,其实爱情也可以很伟大,只要你爱得够深,只要你肯牺牲。   

  我发现该睿正盯着我的放满了糖果的玻璃碗看,他缓慢变化的眼神告诉我他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是什么呢,是否与我有关?过去,我总是那么自大,认为一切事情都必然与我有关,但该睿的死教会了我敬畏,人的眼睛永远看不了三百六十度,你不可能看到一切,你也不可能拥有一切,别人的生活总是和你的一样,别人不会比你重要,但你也不会比别人重要。   

  该睿发现我正在看他,他也调回视线看向我,他的眼珠子还是绿色,但不再璀璨,而是颇为浑浊,但我并不敢挑剔,因为这是我必须承担的损失,谁让我在这双眼睛冷锐明澈的时候不懂得去好好珍惜。   

  “你盯着那儿看什么?你想吃糖?”   

  “不,我在想你是多么喜欢吃糖。”   

  我大喜,果然他心中转的念头都是与我有关的。我跳下床抓了一大把糖果,又跳回来,我紧贴该睿躺好,然后一口气吃了七八颗奶糖,说真的我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我就觉得我都快饿扁了。   

  “你要吗?”我瞧该睿看得目不转睛,我以为他也嘴馋,我一向手快,行动快过思想,我拿起一粒糖随手抛进该睿的嘴巴里,该睿不提防,喉头哽了一下,那粒糖竟被他吞下去,我到此刻才想起该睿是只能血食的鬼魂,“干!”我骂了一句脏话,手忙脚乱地扶起又咳又吐的该睿。   

  除了那颗糖,他还吐出不少别的东西,说实在的,还蛮恶心的,嗯,还有,很臭。我帮该睿擦净脸,“对不起对不起!”我用我的脸用力贴着他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故意要陷害你!喂,你,我不是过去那个厉岚新了!”因为该睿老不说话,我有些心慌,嚷起来。   

  “我知道。”该睿轻柔地吐出三个字。   

  我立即如释重负,心情又雀跃起来。我摩挲他的脸颊,我用力说:“该睿,不管这一次我们会走到哪里,答应我,你不要离开我,我们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我是那种任性起来完全不顾后果的女人,我并非不知道后果怎样,我只是顾不上去在乎。   

  我认为人都是活在当下,当下的这一秒,所以必须尽情地喜、尽情地怒,不愧对生命中的每一秒。   

  我说过这一次我是押上了我人生的全部。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一个最黑暗最残忍的结局。 

第76节:借我一缕魂(35)     

  但这是我选的,我不后悔。   

  三之九 该睿   

  我任由很多事在我眼前发生,我只是坐看,无动于衷,但不是这一件,不是这一次。   

  我总是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认为喜马拉雅山太高,对于攀爬它的念头连想都不要想,他们的人生静如死水,无波无澜,有一种禅静的美感;另外一种人,则会无视一切困难,用尽全力去攀爬,即使成功登顶之后立即就要返回,最后还是要回到起点,但对那些拼死想要攀上峰顶的人来说,他们并不想居住在山顶上,他们要的是攀登时的快感和激情。后一种人明知快乐是短暂的是虚幻的,但还是义无返顾地为了追求它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总是相信,人生中所有的尝试都像石子在水面上激起的涟漪,不管那个涟漪多大多美,最后还是会消散无踪,水面该是如何还是如何,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持原样,岚新却不是,她会为了涟漪扩散时的美丽而孜孜不倦地朝水面抛掷石头。当涟漪消逝时,她也会觉得自己劳而无功,她也会感受到挫败,她会难过,但她不会因此放弃,她会抛下另外一颗石头。   

  我不能认同岚新的人生观,我想就像岚新不能认同我的一样,当初她那般厌恶我,为的就是我们之间的截然不同,如果是她在南极,我则在北极;她是火烈的夏天;我却是万里冰封的雪域。但这并不能妨碍我们之间的心心相印。   

  因为岚新突然在我面前脱掉衣服,我心虚,不晓得把视线摆在哪里才算妥当,我逃避着把目光送到尽量远的地方,我看到那个装满糖果的玻璃碗。   

  我突然想到那一年,我偷偷跟着岚新,她把书包背在前面,但里面装的不是书而是糖果,她像吃豆子那样吃糖,左一粒、右一粒,很快满包的糖果就变成了满包的糖纸,岚新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我当时就在想,若此刻扑过去咬上她一口,她的皮肤血肉大约也像糖果的味道一般甜美。   

  我当然没敢冲上去咬她一口,因为岚新的跟班适时出现了,她们带来了岚新的书本和文具,岚新把书包里的糖纸抓出来塞给她们,有人讨好地递给岚新一瓶水,岚新一边喝水一边被那些女孩子簇拥着走向学校,我听见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岚新,她的鞋子是在哪里买的,怎么那么漂亮。   

  岚新笑笑,说,这鞋子还算普通,我想还是因为我的脚长得漂亮。   

  岚新总是喜欢这么肆无忌惮地夸奖自己,我记得当时我听见她这么夸奖自己的脚,我偷偷地捂嘴笑了,但同时我的视线不由落在她的脚上,我看不出她的脚有多漂亮,但我看到她的脚踝,很细很白又很柔韧的样子,真的很美。   

  岚新打断了我的回忆,贴近我,问,你是不是想吃糖?   

  是的,我想,想了很多年,尤其是她这种味道的糖果,但是我很怀疑此刻的我还有能力品尝人世间的美味。说到底,我是一只鬼。   

  岚新莽莽撞撞地塞了一粒糖果给我,我大咳大吐,岚新也不嫌脏,只是慌里慌张地在旁边道歉,她怕我误会她是故意为之。   

  她是真的在乎我,所以这么小心翼翼。   

  其实岚新一直都是标准的大小姐脾气,她对待人生的态度就像那次吃糖,对于美好的东西她很贪婪,不懂加以节制,更深一点说,这种不知节制造就了她的任意妄为,比如此刻,她不管不顾地把我从阴间带回来,用邪术令我复活,令我留在她身边陪伴她,至于后果,她满不在乎。   

  所谓性格决定命运,一点都不错的,岚新自小就这样,她家的园丁抱怨她的娇气和暴躁,被玫瑰花刺了一下,她就能把满园刚刚盛放的玫瑰花全部拔光,但是第二天又开始后悔,想尽办法要把那些花再栽回去;她家的厨娘抱怨她挑嘴,哪样菜略微做得差一点儿,她就拒吃,而厉老夫人又太宠爱她,总是先把她教训一顿,又吩咐人给她另做……其实我和岚新小时候很隔阂,为何我能知道关于她的这么多秘事?因为我总是竖起耳朵捕捉关于她的每一个信息,唉,当年我花了多么大的精力去喜欢她。   

  按照大众标准,岚新绝对不是可爱的女孩子,她不温柔、她不乖顺、她不体贴人。如果你讨厌厉岚新,你大可以说,厉岚新是天底下最可恶的女人。   

  但是我就是喜欢她,她的不温柔,不乖顺,不体贴人,娇气与暴躁。   

  岚新紧紧贴着我,她摩挲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说:“该睿,不管这一次我们会走到哪里,答应我,你不要离开我,我们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嗯。”我应了一声。   

  那一刻,我自己也十分困惑,我不知道我是真的答应她这么留下来陪她;还是我只是虚应她,只是为了我不想再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第77节:借我一缕魂(36)     

  我知道,我给了岚新这辈子最沉重的一次失望,当我昏死在她的怀里,再也不能活过来的时候。   

  她笑起来就如一枚小小的太阳,我知道,她的那种亮丽的光芒总有消失的一天,如同人总有长大的一天一样,但我绝对不要去做那个熄灭她的光芒的人。   

  眼前的岚新沉浸在我终于“复活”的喜悦中,她希望这一刻可以凝固静止,像每一个痴心妄想的小孩祈祷圣诞节永远不要结束那样。   

  我不能对岚新说,不,我不能留下来,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受伤害而我什么都不做。   

  我知道岚新在做一件错到极点的事情,她会因此付出无比沉重的代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任由很多事在我眼前发生,我只是坐看,无动于衷,但不是这一件,不是这一次。   

  岚新又问到我关于那天晚上她梦到我的事,她认为我的灵体登门拜访了她,而她这个鬼语者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无法看到我,于是她撒了一把爽身粉,试图证实我的存在。   

  “那晚你在这里!”岚新十分肯定,“你在做什么。”   

  我在,我在看她,看她旖旎的睡姿还有……   

  我其实并不是故意要骚扰她,只是身随意转,我刚想到她,我人已到了这里。我死后经历了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当我在医院苦苦挣扎了二十四个小时后,我被宣告死亡,然后我就进入了一片白亮虚空的世界,那是一个很亮很亮的地方,照理这种强度的光线会令人双目刺痛,但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那里的味道很甜很香,像是牛奶和蜂蜜以某种完美的比例调和在了一起,我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美丽的花园,那些花很美很鲜艳,但我都叫不出名字,花园上空有鸟儿飞来窜去,那些鸟儿很美很轻灵,但我也都叫不出名字,我正在困惑,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了一段奇怪的话,我不懂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但那种音节和频率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我曾经听过。我转身,想看一看是谁在和我讲话,但待我转过身,我的身后空空如也。我有些困惑又有些惊讶,但我不想深究,我从来都是那种对什么都提不起多大兴趣的人,我盘腿坐在原地,我又想到了岚新,如果说我还有什么兴趣的话,那么无疑岚新就是我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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