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那些年华- 第48节

　　是赵总。尽管是走在这种地方，她也依然能走出巴黎时装展的范儿。她依然是将一头秀发挽成一个髻，耳边自然垂落的一缕发，印衬在她光洁的脸旁，尽显了女人的韵味。那双眸子既水灵又精明，想当初，我也正是跟这双眸子看对了眼，于是坐了这个秘书职位，一坐就是两年。

　　我笑着跟大家站起身来，却在看见紧跟着赵总出现的男人后，胸口陡然一窒。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竟是这样重逢。

　　六年前是他陪我走出生命中最脆弱的时光，让我有勇气在那片埋葬了青春最美丽，也是最难过的记忆的土地上继续生活；两年前研究生毕业后，也是因为他，我放弃了熟悉的环境与优渥的工作条件，几乎是落荒而逃。两年来我没有特别关注过他的生活，但也从没刻意去逃避他的消息，然而生活总是神奇的，当我们在一起时，他的生活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上了八卦小报，我想看不到都难；而当我们断绝了联系，尽管我仍然有闲暇之余翻报刊杂志的习惯，却也没有凑巧再看见他的消息。

　　两年来我不是没有想过他，但更多的日子里我是安分守己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我与他，原本就都是冷情的人，分别后，我从没浪漫的幻想过再次邂逅，我想他也是。也许这就是现实，最初的分离会让我们痛，然后，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习惯着没有彼此的生活，再然后，就真的习惯了。

　　“哟嗬，赵总，我们刚还在说呢，就您跟咱林姐的感情最扑朔迷离了，好家伙，我们这厢还在死缠烂打，您那厢就已经带来啦？”黄军笑着调侃，看赵总没有否认，就更乐和了，“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今儿可是林姐请客，赵总及男朋友同志，你们可千万别客气。”

　　“既然我都来了，怎么好意思叫海儿请。”赵总一改在公司时的雷厉风行，笑的亲切，“好啦，我都肯被佐臣拉进来了，当然准备好要做冤大头啦。”

　　这时候我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毕竟在我这个位置上，处变不惊是最起码的要求。挑挑眉，我笑道：“既然老大来了，我哪敢在老大跟前充大头啊！”

　　大家都坐下，一桌子闹闹哄哄，有喝酒划拳的，有拿赵总跟她男朋友起哄的，我也乐得在热闹的掩护下做个好观众。偶尔也有几个家伙拉我入伍，连祝愿祖国的环保事业越做越好这样的祝酒词也都搬出来了，不想扫兴，我也总是顺着他们的意灌下去。好在这两年做秘书，陪赵总南征北战，多少份和约就是在酒桌子上签下来的。所以别的不说，这两年终也不是白历练的，至少再怎么样，也不用担心会被灌到失态了。女人有点儿酒量总是件好事。

第五十章　　　　林小姐与程先生。
记得刚开始跟着赵总出去签客户，被灌一杯酒我都红脸，几乎是出去应酬一顿我就得吐一晚上。然而事实证明，酒量原来还真是练出来的，为了保住饭碗儿，为了不在酒后被烂客户占便宜，为了得到气质女总的青睐，我只有干杯，干杯，干杯。干到最后，我赫然已经是不醉之身了。

　　当然，其间不是没有过痛苦的。跟客户喝酒其实并不可怕，只要有些酒量，基本上都可以应付过去，毕竟双方都是商场上的人，一切以利益为主，客户都是些精明的商人，自个儿也怕干杯多了坏事。最痛苦的是头头的头头来，就是那些总公司的大头们，甭看平时都道貌岸然的，一上酒桌子，几杯黄汤下肚，立刻就现了原形。

　　所以一直以来，对于赵总，我除了是尊敬，更多的其实是感激。两年来大概有四五次内部的聚餐，与其说我是陪赵总，不如说是赵总在给我挡驾。我知道我的问题，正是二十六七的年龄，又没有结婚，不是青涩无知，也离熟透了差些距离，无论是心智还是生理方面，都充分符合高层老家伙们的口味儿。我知道上面有人一直想要调我上去。只是在赵总的软钉子下，跑来暗示的人最后也都灰头土脸的回去了。但躲得了大的防不了小的，所以酒桌上被摸摸手跟胳膊，是再正常不过了。酒足饭饱之后就是精神层次的娱乐，跳舞，就意味着一具热烘烘的身体要有意的贴着你的身体扭动十几分钟，公然性骚扰；拒绝，就意味着你当众给了上司难堪，以后有的是小鞋穿。然而每每这时候，赵总总是能及时的出现，三言两语就化解掉尴尬，让我跟头头都能有一个台阶下。赵总交际手腕的一流，也是让我所深深敬佩的。

　　如果不是赵总，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企业里，怕是我不是被下放，也早就已经被潜规则了。

　　“她不能喝了。”我回过神来，手里的杯子已经被一只大手抢走，“这杯我来代。”

　　包厢里有一瞬间的静默，还是赵总先轻笑出声：“我看中的男人，总是最怜香惜玉。”

　　小新果然是喝多了，打着酒嗝责怪道：“你……你……你这个男人，不……不行，自己的女朋友被敬……敬了那么多，你怎么当着她的……的面，为别的女人挡……挡……”

　　“抱歉，因为她不能喝。”面前的男人笑道，完美的礼仪，风度翩翩，只是我看到，那笑意，丝毫没有达到眼睛里。

　　“好歹我也是赵总看中的女人，怎么可以不能喝？”我笑着拿过酒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笑道，“在这里的也都是我的哥们儿姐们儿不是，不喝可太没诚意，我干了。”

　　我举杯的一瞬间他大力一把抢过杯子，我一挣扎，杯子摔在地上砸出清脆的破裂声，面前的男人恼怒的低吼：“林海儿，你挑衅我就挑衅，没必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场面有些混乱了，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事，疑惑的望望我们又望望赵总。我余光扫到赵总，她的脸色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我用力挣开他的手，淡淡笑道：“你想太多了，我没有必要挑衅你的。就因为一杯酒，场面弄成这样，实在是有些尴尬。”我转身向大家夸张的一鞠躬，“小的有罪，要不咱大家互相尴尬的笑一下，然后继续HAPPY？”

　　都是些通情达理的家伙，我刚一说完，大家就豪爽的笑开了，难堪的气氛消散了，佐臣迫不及待的问出大家的疑惑：“林姐跟赵总的男朋友原来认识啊？”

　　罪魁祸首站在一旁，露出一副“看你怎么办”的得意表情。我知道他刚才那火气，就是冲我刚才假装不认识他的样子而发的。可是，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永远当没看见他。叹一口气，我无奈的耸耸肩笑着说：“可以说认识吧，我跟程先生曾在一些朋友的PARTY里见过面。只是时隔多年，我想程先生早已经忘了我了，打招呼也是徒增尴尬，我也就很小家子气的在认出他时，没上前套近乎……”

　　“见过面。”阴冷的声音很轻柔的重复了一遍。

　　“当然是见！过！面！”我直视着他，很坚决的低声道。两年的时间虽然短，而我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遇事就手忙脚乱的小丫头了。倘若他仍然希望能用一两句话就折腾的我心慌意乱手无足措，我会让他看到，他错了。

　　“好吧，林小姐，好久不见。”面前的男人突发善心，终于决定放过我，阴骛了一晚上的眸子总算恢复了正常，他有礼的笑着退回到原先的座位，在与我错身的一瞬间，他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低声笑道，“as　you　wish。”

　　我头皮顿时一麻。

　　然后一晚上，一晚上，直到结束，我都清楚的感觉到，程谦饶有兴味的眼神，精准的盯住了我，不用转头我都可以想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正满怀着盘算，像盯住了猎物的鹰。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十一章　　　　女人有毒
一晚上我辗转难眠。对于程谦的出现，我当然不是没有慌乱的。然而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其实没有理由坐立不安。真正理亏的人其实并不是我，我当然无所谓去面对他。细想之后，我更多的是担心。我担心的是赵总。今晚在包厢中的闹剧，嘻嘻哈哈的大男生女生们可以任我糊弄过去，但赵总没有。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灯光那么暗的包厢里，她，也只有她，虽然一直微笑着，但那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早已将我与程谦之间涌动的暗流看了个分明。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夜酒杯被打碎时的清脆，像极了我已经每天听惯了的，她那优雅而利落的高跟鞋声。

　　心神不宁的上了两周的班，生活依旧平静，甚至比从前还要平静。我以为会开始对我旁侧敲击的赵总，待我依旧如故，既不亲密也不冷淡，模范至极的总经理与秘书的关系；我以为会在我的生活里折腾个翻天覆地才罢休的程谦，也如他的突然出现一般，突然消失了，跟从前一样，赵总的男朋友又陷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状态。只有当看见公司里那批刚分来的女大学生们，脸红心跳的对着赵总的背影叽叽喳喳的议论，我才能肯定那天晚上的我不是在做梦。

　　尽管国泰民安，所有人都是一副和乐的模样，但我总觉得我的担心不是多余，不是我将自己看的太重要，只是那个报复心重的程先生着实不是等闲之辈。尽管在大多数人眼中，他确实符合心机深，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的商人形象，但四年多的相处让我深深的懂得，要么永远别被他逮到，要么，就等待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不过想开了，倒也罢了，该来的，是我提心吊胆也躲不掉的，那么既然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目前一切照旧的生活方式还不错，那么我也不必自寻烦恼。也许是上天觉得过去那些年折腾我折腾的太过火，现在决定放过我了呢？所以，去他的。

　　
　　老妈永远是热情洋溢，声如洪钟，我在心里哀哀叹气。真不该在那个有些温柔的夜里心软，心软的代价，就是得接比从前勤的电话催婚，催也罢了，偏偏每一次催逼的结尾就是一个地址，一个姓名，一个电话，噼里啪啦的砸完就挂。我有理由相信这女人玩的绝对是疲劳战术，每次都是乘我毫无招架之力时出手，最后乖乖的照着她的计划走。

　　我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妈，你真的不是为了抱孙子？”

　　问完那一刻我就后悔了，电话那头可不是别人，而是那个把我从小整治到大的老妈啊！可以想到，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番狂哄乱炸，外还赠送半个小时的声泪控诉。直到我再三保证，下一次绝对不放对方鸽子，绝对记得聊天比低头猛吃更重要，绝对在走之前开视频让她看见我有衣着整齐妆容鲜亮。

　　老妈行动力那叫一个迅速，我这边刚保证完她那边立刻就切换到播报频道，噼里啪啦就是男方资料约会地点手机号码，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挂了电话。由此我敬告普天之下的孝女们，高举三个绝对旗帜，绝对可以引领母女关系走向繁荣富强。

　　
　　其实与杜哲为的约会并不是那么煎熬，至少比起之前那一批一批完全不是一个思维线上的人来说，杜哲为要符我口味儿的多。所以尽管最初是被逼去跟他相亲，但最后，我相信了，冥冥中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你们在一起没有死去活来的爱情，没有感天动地的山盟海誓，甚至你说不清楚你究竟爱不爱他，但你知道，你们彼此是对味的，是喜欢的，也许发展下去，在一起相互陪伴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