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人，那边竟然哭得不可抑制。
我也难受，不是站在老师的角度，而是站在同为女人的角度：“程浩妈妈，有些事，就糊涂的过去吧。聪明难，糊涂更难啊。程浩这么大了，为难的日子过去了。你向前看，日子就会好过得多。”
我知道我的话是隔靴搔痒，可我也不能明说。
那边一阵静寂。她像是缓过气来，说：“文老师，我弟弟买了轮椅，也不麻烦孩子们了。弟弟们帮我抱到轮椅上我就好办了。谢谢您！”
“不必谢我，是孩子们自发的行动。这样吧，你每天送到学校，孩子们接他上楼。晚自习以后，你到学校门口来接。他的轮椅，我来想办法，就放在堆放杂物的教室里。在校的时间，你不用担心，孩子会照顾好他的。接送就从明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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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学校团委下发了通知书，要举行元旦汇演。按照惯例，初三往往是蒙混过关。在这个畅行素质教育的时代，初三的素质仿佛早养成了不再需要教育一样，学校总是网开一面。初三班主任也像得道高僧一样淡定。不高兴劳心劳力者，就按照常规弃权；高兴者，一个清唱敷衍过去。
学校团委书记拿着一张张A4纸张印刷的通知塞到 各个班主任的手里，王老师就笑：“书记同志啊，你是不是不用费心，反正一二年级也是走过场的事，还用三年级掺和吗？”
余书记也笑：“发不发是我的问题，参加不参加是你的权利！都要贴到教室啊！”
“历年来，三年级都没有参加，何必浪费几张纸呢？”
“三年级为什么不能参加？还不是班主任作怪！懒得很！”
“你这顶帽子可是戴大了！哪里有时间排练？学校什么都不管！服装道具都得自己搞定！编导排练都是自行解决，还不知道忙活一阵有没有效果——你们还彩排，筛选呢，谁肯做这个无用功！你们还不给时间。就凭几个课外活动，能够排出什么好节目！”王老师嘴上是一步也不让。这算是老师的通病吧。什么都要清楚明白，功劳无可计较，道理却要清楚。
我接过通知，顺手塞在抽屉里。
余书记托托眼睛，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别和废纸放在一块！直接贴到教室！”
何海涛正从陈老师身边走过，我喊住他：“贴到教室去。”
“要黄婷婷还是杨柳木子念？”他瞄了一眼，就问我。何海涛人不符名，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圆圆的脑袋，却是薄薄的嘴唇，一点也不显得惊涛骇浪，倒是平实得很。本来，数学不行，当上了数学课代表，倒是全心全意的攻数学，进步虽然是蜗牛的步伐，但是总算是在进步。
“不用念。贴着就好了。”
“贴的东西太多，不念有人看不见的。”
古老师已经拿着哨子起身了。我催促何海涛：“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操场上体育！不用念就不用念。”
何海涛还用胖胖的手指指着纸，想说什么。古老师走过来，在他头上轻轻一敲：“又不用三年级参加，念什么念！快跑！”
“真是执着啊。”王老师心情特好，开口嘲笑道。
“我班上这样死脑筋的学生多着呢。有时恨不得那斧头劈开，往里面装东西。”
“这太恐怖太血腥了吧。”
“你的学生确实机械。”张老师走进门，亮起他高分贝的嗓门。
我用眼睛询问。
“他们四个男生抬着程浩。从四楼下去，转弯抹角的，一路搞得我心惊胆战。我以为他们上厕所呢，原来是抬着他去上体育课！去了也不能上课，何必费力呢。就让他在教室不就得了？四十五分钟以后，又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抬上来，安全还不能保障！”
“你为什么不阻拦？不是你的学生就不管？阶级界限划得那么清楚？”我半真半假的埋怨。
“那是你冤枉我了。我帮着他们抬下去以后，才知道他们不是上厕所，而是去上体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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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二节
下课铃声刚响，我赶忙跑到楼梯间，想为程浩鸣锣开道时，不想何海涛、姚盟、官友军、李宸四个，兜屁股的兜屁股，抱腰的抱腰，已经把程浩搬上四楼。
我看着好笑：“费那么大力气，何必搬下去呢？还不安全！你们还知道提前回教室啊。”
何海涛和程浩一样傻乎乎的笑着。李宸说：“再不上来，待会下楼的人多了，我们还能上来吗？”
“以后上体育课，就不要去了。”
“他说 操场上嘛。”官友军的语气竟然带有一丝撒娇。
一行人刚刚抬到教室，杨柳木子、聂小芊、黄婷婷已经冲了进来。三个女孩，也不顾及淑女的风范，一颠一颠的往前冲，一股所向披靡的毫无顾忌。
杨柳木子拉住我的衣袖：“文老师，我们参加文艺汇演好不好？”
“马上就接近期末考试了，哪里有时间排练？搞得不好，被刷了，就是白忙一场。”我一边把程浩的腿子抬着放在桌子的横木上，一边说。
“我们不占上课时间。”这是李宸的声音。我抬头看看李宸，李宸脸上突然绯红。而正要张嘴的黄婷婷立马欲言又止。
“不占上课的时间久没有了时间。你想，一个节目，得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这可不是三五分钟可以搞定的。特别是合唱，集体舞，把人数凑齐都不容易。我们也不是正规的艺校生，没有专业素质。课外活动的时间总共才半个小时，吃饭，缴纳作业，都在这个时间段。”
“文老师，不是还有中午的一个小时吗？”李宸又说。大家笑盈盈的，望着他。
“那点时间，即使你们不用吃饭不用休息，也来不及完成作业。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定。历年来，初三的学生也没有参加什么活动，你们就别给我添乱了。什么服装，道具啊，编导，乱七八糟的烦着呢。”
“文老师，我们班有现成的节目，为什么不利用啊。我们保证能上，保证不耽误作业，服装道具什么的，我们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好吗？”
杨柳木子又抱着我的手臂摇。
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来了。
我笑笑：“已经临近期末考试了，抓紧时间复习吧。不要分心了。”
“老班，就让我们参加行不行？我们班确实有人才，现成的节目。利灵剑的架子鼓打得非常棒。他从小学就开始打，根本不用……”
杨柳木子接过话头：“不用兴师动众的。好不好？”
听得这话的人，都莞尔一笑。而李宸的脸涨得更红，杨柳木子的脸也红了。我不解其意，望着聂小芊。聂小芊收敛笑容，望着我：“杨柳木子他们也可以出一个舞蹈。文老师，真的没有问题。我们可以保证！”
“那，你们诡笑什么？又商议什么招数对付我？”
又是一阵不爽利的笑声。杨柳木子似乎有着等不来结果的失望，狠狠的挖了李宸一眼，跟在黄婷婷的身后，走向自己的座位。李宸犯错似的，低了头。我用眼睛询问一番，却依然没有人回答我，包括聂小芊。
笑声很快乐，而我，被排斥知晓笑的原因。我心里不爽，却也无法和他们追究和计较，只能半嗔半怒的说：“如果真的保证不耽搁学习，不让我操心，我就答应。”
“耶——”教室里突然爆发一阵欢呼声！ 。。
第十一章第三节
“小文，你真是宠坏了他们。”
毛老师的不满，我清清楚楚的收到。
“这么紧张的时间，你还让他们瞎整。你看，他们就有借口不做作业了。还有几天就是期末考试了。把心玩野了，考试时都收不回。你要他们看看，三年级哪个班把时间花费在这个不务实的事情上？”
“他们答应不耽误学习，不耽误作业。你放心。我只是想请各位老师把他们几个的作业上交时间稍微延缓一下，第二天交，他们就可以在家完成。中午他们需要时间排练。人数也不多，利灵剑的架子鼓，杨柳木子他们说四个女生出一个舞蹈。”
“一个节目就够了，还几个啊。要她们把舞蹈自动砍了。”
我其实也不希望她们编排舞蹈，可我也不能打击她们的积极性，除了她们立下军令状之外，我还相信：磨刀不误砍柴功。他们蜷缩得太久，也需要放松的渠道和机会。
我想缄口不言：毛老师虽然怒气冲天，我知道他的怒气发泄了，自然还是会维护我的观点的。可我不能缄口不语，只能嬉皮笑脸的：“恳请各位，手下留情。我把名单报备一下：利灵剑，杨柳木子，张洁，杨兰兰，肖潇。手下留情啊。”
“她们跳出的算是舞蹈吗？抽抽肩膀，送送胯，颠颠屁股，算什么啊。一根根木桩似的。”陈老师也加入毛老师的战壕。
“社会如此，社会如此嘛。现在，就是快餐文化泛滥的时代。流行的是这个，他们接受的也是这个。”
正如毛老师所说，我确实抵挡不过学生。不知怎么的，三把两下，我就着了他们道儿，跟着他们跑起来了。
明明已经和他们声明，节目的排练，我一概不管，可是到头来，每天中午的时间还是奉献给了他们。每天十二点二十分，我就拿着录音机，恭候着杨柳木子请来的老师——她的表姐，本市艺校的年轻的教师，然后，看着她们一个一个动作的学。遇到好的天气，暖暖的阳光下，懒散的看着他们真的一下一下的抽着肩膀，一下一下的送胯，一下一下的摆着臀部，确实是一件惬意的事。
杨柳木子的表姐不高，一米六左右的个子，肤色不亮，却有着魔鬼般的身材，精瘦精瘦的，典型的骨感美人，却因着舞蹈，浑身上下，都透着入骨的柔美。
一个星期下来，到底是有基础的孩子，她们基本掌握了最简单的动作——实际上也是拉丁舞和爵士舞组合的最简单的动作。
星期六上午十一点，杨柳木子的表姐拍拍手，四个女孩迅速站在她面前。她收拾起纯灰的外套系在纯黑的毛衣腰间：“你们再练习几次，就可以了。”
“吃午饭的时候了。我请你们吃饭。”我收拾录音机和插座。
“不要。”杨柳木子抢着说。“我们说过不给你添麻烦的。”
“你表姐辛苦了，我应该请客的。”
“没事。反正我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吃饭的事，就免了。只要她不和我爸妈告状就行！”她指着杨柳木子，杨柳木子就一派理所当然的安详。 。。
第十一章第四节
利灵剑的架子鼓，我无法督促 。架子鼓在他家，不能搬到学校。几千块的东西，丢了，可不是好玩的。他倒是拍着胸够向我保证不会出丑：“我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玩的，会的曲子很多。我复习复习就行。不担心，行不行？”
他拍胸脯没有过几天，我便接到他爸爸的电话。利台长虽然未曾谋面，语气倒是非同寻常的亲和：“文老师吗？利灵剑的老爸啊。我们俩可是他这个兔崽子的口里的老字号啊，你是老班，我是他老爸。”
我竭力延续他的亲和，无奈抱着一叠作业，心中的急切不时便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