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远川沉痛的看着他:“二老大,表扬得太假了……”
铭色顿时恢复严肃:“好吧,刚才这些都是夏明若以前跟我说的。他天赋秉异,百年难遇,出生起就能感觉得到气的网络。寻常人没有这种感官,即使有也很微弱。夏明若曾教过我辨气,可惜我天生不是这块料,最多能判断大致方位,精确到一枪毙人命却是办不到。”
铭色上下打量吴远川,玩味的停了半响,慢慢说:“但我觉得你——办得到。问我为什么?我看过你投篮,细瘦胳膊的那么刁的角度竟然可以把球丢进框里,我怀疑你是在自己不自觉的情况下利用‘气’。先说,你想不想学?”
吴远川低头想了会儿,然后仰起头看他,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要是真这么神,你教我。”
“我自己都不会,怎么能教你?你要自己感觉。不过我这里倒有一样东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低沉悠长的歌声在房间四壁内回荡,如同深蓝色海浪拍打无人的礁石,哗啦哗啦,哗啦哗啦。歌声只没有词,曲曲折折,反反复复的咏叹着一个语调,仿佛咏叹前世今生的欢喜悲痛,生死泯灭。铭色靠近一步,抓住吴远川的肩膀,低声道:“感觉‘气’,你要用心去感觉它。”
歌声本只是曲调,映在吴远川心底却如叹息,如询问,如悲泣,如欢笑,如山中烟雾,远看横在翠峰,近了却了无痕迹。烟雾中,从小到大的事情一一浮现,眼巴巴的蹲在青砖瓦房的旧城街巷中等卖糖葫芦的人来,可怜兮兮的母亲拧着耳朵背三字经,满脸泥巴的和同学豪气冲天的打架……二十三年的记忆如云飘过。待到烟雾尽头,一切归于空白虚无,忽然拨云见日,浮现出不一样的感受。
不能说是今生,不能说是前世,‘气’就像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曾离去的老朋友,不离不弃。这种感觉很美妙。世界忽然变得牵牵绊绊,有章可循。即使不开灯他也知道,铭色就站在他正前方,黑暗中冰凉冷漠,像一个精心修饰的人偶,自己左边是一扇年代久远的木门,门外有只毛茸茸的猫。猫的气息很平静,多半睡着了……
虚无之后还藏着东西,吴远川想再进一步看,歌声却戛然而止。铭色啪的一声关上手机感叹道:“还好当初有准备,录了一段存在手机里。不是现场直播效果要弱些,做这个倒错错有余。”
吴远川还恍恍惚惚,短短一刻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抽丝剥茧的取了出去:“这……不是上次我们去有白色高塔那个世界听见的人鱼歌唱吗?”
“正是。你感觉到‘气’没有?”
吴远川点头,仿佛还身在梦中:“我能感觉你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很有力。”
铭色声音透着愉快,仿佛松了口气:“下次执行任务你试试能不能感觉到吸血鬼的弱点,一枪毙命。”片刻后又问:“你还……有其他感觉吗?”
吴远川摇头,铭色眼底不为察觉的闪过一丝失望。
吴远川又问:“人鱼的歌声不是那个什么,唤醒前世记忆用的吗?怎么还能这样用?”
两人向门口走去,铭色打哈哈随口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以后慢慢学。”
开门前那瞬间,铭色似乎不经意的带过:“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楚鸿浩毕竟不是人类,不要太信任他,更不要——做他的情人。”
见他脸腾的烧了,铭色哼了一声:“我的人偶店开遍世界各个角落,每家分店都是一个独立的情报收集机构。你那点破事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吴远川冷看他一眼:“谢谢提醒。老大和常人比,不过是会吸血,我和常人比会辨气,你和常人比会做穿行空间的门。都不是正常人,为什么我不能跟他好?”
铭色吱呀的推开门,先一步出去,脸上还是挂着一陈不变的招牌笑容:“李哲他们可能跟你说过,人偶师可以从眼睛看到灵魂的颜色——楚鸿浩的灵魂,是暗的黑色。”
送走吴远川,夜幕深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铭色转过头去,笑容顿时收起来:“你还是找来了。”
楚鸿浩就站在方才还空空荡荡的人偶店门口,肩上落满星光,冷冷的说:“我不止在小川手机里装了跟踪器。要让我那几个跟踪器同时失去信号,我想聊城就只有你这里做得到。”
铭色拿着店里一把青绿色纸折扇若有若无的敲着玻璃橱窗,拿眼睛瞟楚鸿浩:“我什么也没告诉他,只是给他放了唤醒记忆的人鱼之歌……”忽然疾风袭来,楚鸿浩已经抓起他的领口,满脸杀气。铭色眉毛都没抬一下:“你放心,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只不过重新找回了对‘气’的记忆罢了。凭他现在的枪法,根本无法在七夜面前自保。”
楚鸿浩狠狠的皱着眉头,手指一松,铭色踉跄后退,哂笑:“你还在用曼陀罗香把小川川困在身边?你再不能让他爱你不如把他送给我,让我试试。”
楚鸿浩冷哼一声:“铭老板不是不好男风么?不知对你来说,命重要还是这个玩笑重要?”
铭色打开折扇摇啊摇,遮住脸上表情:“哎呀哎呀,知道是玩笑还当真——不要这么看着我,杀人犯法啊我告诉你。”
楚鸿浩转身走沿着长街离开,走了两步却回头,仿佛不经意的提起:“哦,对了,什么时候该抽空拜望一下史老先生去。”
铭色当他走了,正对想着吴远川傍晚窗边精致的摸样出神,闻言啊了一声:“史老先生……哦好……史老先生。”
此时吴远川正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痛不欲生,拿出手机上回电池,连续两次没上好,咬牙愤然道:“不就是教我辨气吗?为毛装得这么神秘,又是缴手机又是黑房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赢了大人,小澈澈,小求求,小桃木的鼓励,你们在关键时候拯救了这个坑。
某灯郑重承诺,此文不V!……所以说,以后只能靠某灯的更新和大人们的回复奋勇冲榜了。
史老先生(漏发,已补)
正是期末,吴远川和静静这一闹,直接停职到了暑假。大热天无所事事,学校篮球场早已关闭(保护塑胶跑道),于是隔两天早上领着校篮球队到某偏僻的废弃篮球场集训。吴老师放出豪言要在下学期的联赛上冲冠军。
篮球场颇为偏僻,球场四周长满青草。没抹平的水泥地,锈得哐啷哐啷响的篮架,一个篮球砸篮板上架子就要晃三晃。就这一破场地,吴远川还每天派大胖一大早去抢,生怕晚了被人占。某天他去晚了,正看到六个篮球队员聚精会神围做一团,老远就听见有人授课:“……绊人的时候也要讲技巧。军队里面有种禽拿法,先出左脚,迅速侧身遮挡……这种方法绊倒了裁判都以为是他自己摔的……”
吴远川气吼吼的驱散众人,面色阴沉的走到楚鸿浩面前:“老大,您不能这样教育学生。”
黄瓜脸上洋溢着崇拜之情:“吴老师,楚警督太厉害了!”
吴远川恶狠狠的环视四周:“学损招者……死!教损招者(瞟楚鸿浩一眼)……我我我鄙视!去,都给我做准备运动去!”然后把楚鸿浩拉到一边,面部表情迅速转换,摇尾巴:“老大您怎么来了……”
楚鸿浩笑:“你不凶我了?”
吴远川已然瘪下去:“……学生面前给我点面子嘛。我哪里敢凶您。”
大胖做了一会儿下蹲又扭捏跑过来:“谢谢楚警督开车送我们!”
吴远川回头一看,球场边上果然停着一辆吴远川认不出牌子的黑色某国进口车,阳光下耀眼无敌。
楚鸿浩微笑的抚摸大胖的头:“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以后天天送你们。”
吴远川再次沉下脸,把楚鸿浩推到篮架下坐着,组织训练。
之后每次训练楚鸿浩都开车把大胖二胖等等送到篮球场,又开车送回去,风雨无阻。倒是吴远川死要面子可怜,天天自己骑自行车往返。
吴远川终于发现,楚老大不是个温柔的人,但温柔起来绝对不是人。吴远川挥汗如雨的打一场球,正喘气,旁边黑色车里必然下来身材修长气宇不凡的楚警督,宠溺的递上冰镇可乐,而且惠及众生,人见一份,深得小朋友欢心。二胖甚至叛变说,吴老师不来没事,楚叔叔要是不来我们就没训练激情!气得吴远川咬牙切齿。吴远川蹲在场边看队员打球做技术指导时,忽然会感觉到头顶上一片清凉的阴影。抬头,见楚鸿浩站在他斜前方,用身体挡住落在他身上的阳光,就像以前的他,拉着静静的手,固执的站在她前面为她挡太阳。吴远川梗着脖子说:“不用了,男人的皮肤要小麦色!”楚鸿浩不说话,阳光炽烈的时候依然固执的挡在他面前,推也推不走。
闲时训练学生,有任务就去特别事务科,半个月竟然平安无事。一天吴远川早去球场半小时,刚停好破自行车,隐约听到有孩子在哭。郊区偏僻,想是农家的小孩跌着了,寻了寻,看见三四个男孩围做一堆,中间穿浅黄圆领衫的小男孩坐地上嚎哭,脸哭的花猫似的。
年纪大的孩子警惕的看着吴远川:“你不要管我们,我们在打篮球。”
吴远川蹲在那小孩面前,柔声安慰:“打篮球摔着啦?摔哪里了来给哥哥看看……”
男孩指指膝盖,磕得青紫破皮了。吴远川看着心痛:“乖不痛,哥哥带你去医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抬头,可怜巴巴的:“我叫蓝求……”
吴远川默默蹲了片刻,勃然大怒,喝退欺负人的小恶霸,骑自行车带着那孩子去了李哲的诊所。擦干净哭花的脸,蓝球细看长得水灵可爱,跟陶瓷娃娃似的。小胳膊小腿莲藕般粉嫩嫩,大眼睛汪着一潭水,长大了铁定是又是个祸害。小祸害一路上问东问西,一会儿说腿疼一会儿要买糖,在后座上扭来扭去不安分,两次把吴远川连人带车扭翻在地。好不容易到了李哲的和谐医院(前列腺专科),李哲上班期间公然打牌,让同办公的实习护士帮忙上药。蓝求小朋友一听要擦碘酒,哇的就哭,吴远川软言温语安慰不成,终于虎起脸:“不搽?不搽就打破伤风针——扎屁股!”最后还是心肠软,又哄又骗让小祖宗搽了药,拿自行车载回去。
回去的时候远望了一眼李哲的医院(诊所?),两间门面,招牌上是粉红底美妇抱婴儿图,巨大的一行广告:“没到和谐医院,千万不要放弃生孩子的梦想~~~~~~~~~~~~~”
回去时大胖他们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做下蹲,楚鸿浩靠着车监督他们。蓝求转身要跑,被他拎回来:“——下次再被人欺负,到这边来找物哥哥。哥哥帮你!”
小朋友突然良心发现,抱着吴远川的脖子认真的喊了句“谢谢哥哥”,笑得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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