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才施翦所见的另艘画舫的客便是文种。
文种察觉到施翦热烈的目光,眨眨美眸,好不风情。施翦看着那下流样儿就来气,不想理睬,偏首眼不见为净。
“哦?少禽还有这般美意,何不一道?”尚毓又恢复那翩翩佳公子的亲和。
文种指指尚毓身边的迎罗,“怎好打扰少伯兄舍了温香暖玉来招呼我这孤家寡人?岂不是负了佳人芳心?”
“子禽说笑了,怕是不想为兄扰你兴致才真罢?”尚毓看了看文种身后的一干婢女。
“是是是,被独具慧眼的堂堂范大夫给戳穿了,文种有心邀东施姑娘,只望少伯兄莫怪。”文种笑嘻嘻地说道。
“子禽如此说了,为兄怎好拒绝,师妹,你便顺了子禽的意罢。”尚毓淡淡地瞥了施翦一眼。
施翦沉着,忽的对着文种展颜,“本以为今日与这风俗雅趣之事无缘,承蒙文公子相助,得以机会,施翦怎会不知好歹拂了这一番好意呢?”
“翦儿……”迎罗开口,有些担忧这孤男寡女,怕施翦名节有损。
施翦安慰一笑,“姐姐不要担心,文公子是熟人,自会好好照顾翦儿的,文公子,您说是么?”要了个承诺,该是保险了罢?
文种似猜透施翦心中所想,勾勾唇角,笑意染眸点点头。
熟人?互不相识的人何时成了熟人?尚毓心里如是道,面上却是万年不改的淡雅笑容。
这次,小厮不再没有眼色地阻挡。
“翦儿,你该如何谢我?”文种待施翦一入了画舫便嬉笑开口。
施翦白了他一眼,“我俩何时熟得互唤名儿了?更何况,翦儿为何要谢你?”
文种委屈地瘪瘪嘴,一脸怨气地看着施翦呐呐道:“明明是翦儿你说咱俩是相好嘛,再更何况,人家明明就把你从水深火热里解救啦,让你不必饱受折磨。”
施翦一凌,“折磨?!”
文种挑眉,“饱受少伯束缚你自由的摧残呀,不然……翦儿以为何?”
施翦乐呵呵地一笑,倏地面色一沉,低吼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折磨呀。”文种睁大无辜的双眼如是道。
施翦眯紧了眼,龇牙道:“上一句!”
文种作势点点脑袋,好一般深思苦恼后恍然大悟,“本公子心慈,救了你这不知感激的白眼狼于水深火热之中呀。”
施翦握紧拳头在文种面前挥了挥,威胁道:“别以为你一个‘白眼狼’就能转移我的心思,哼!说!谁是你的相好?!”
文种瑟瑟发抖,被施翦逼到了角落,好不可怜,“大,大侠,饶命……纵然大侠威猛,但奴家心内早有所属,实在……实在是作不得呀!”
施翦听了诧然,嘴巴张得老大,片刻又是急红了脸,“谁!谁说……谁说要……那,那个你了!”
文种立身,整整衣衫襟带,满带笑意地望着施翦,缓慢道:“哦?哪个哪个呀?”
施翦轻哼,退了一步,瞪着文种就是不接话。
文种伸手揉了揉施翦的乌发,无奈道:“你啊,该让我如何是好?”
施翦听的迷茫,丝毫不解。这祸水好奇怪哦,光拣些人家听不懂的来说。
止了嬉闹,施翦看看四周,疑惑道:“你那些娇呢?”
文种呵呵一笑,“自然是在外间侯着的。”
“不用伺候你?”
“你当我是你师兄?”
“可师兄出门也没你这么大阵势。”说罢,施翦轻笑出声。
文种无奈地摇摇头,说了句你不懂。
施翦听了也不根深究底,因为自己也不想明白那么多。有时,莫要自寻烦恼。
“这画儿可真好看。”施翦走到船壁细细观赏。
文种站到施翦身旁,垂首望向施翦,微笑道:“你懂画儿?”
施翦嗯了句,点点头。
“那会画么?”文种又问,眼底浮现暖意,注视着施翦波澜不兴沉静的瞳。
“会。”
“天机门的傅祯先生教的?”
施翦望着文种,歪头道:“你知道?”
文种见施翦那表情,笑出声来,“你不知自己师从之人被称为是天下大智么?这天机门历代收徒严格苛刻,你那范师兄要不是天资聪颖,六岁已名动越国,不然你以为傅先生怎会收他入室?”
施翦听得惊讶,回想自己入门实属巧遇,有些难以置信,师父竟一直都没有告诉过自己呢。
“我也奇怪你这毫不起眼的丫头怎的就进了常人梦寐以求的天机门里。”文种点点头,颇为不解道。
施翦不满,“什么嘛,人家也是很有个性的。”
文种听到施翦这样形容自己,愈发觉得施翦是个宝。
“你还未答我,你的画功可是傅先生教的?”
“师父教了我七分,师兄又提点了我三分。”施翦垂下眼帘,回忆起以前在山上尚毓执手相教的画面,那时的她还小,总是学不精,尚毓得了师父的交代,每日必定花上一个时辰来教施翦作画,施翦每日里那个时间是最开心的,总是腻在尚毓身边,竟分不清这是师父的嘱托亦或是自己的情愿。
文种见施翦回不过神来,眼底有柔色涟涟,蓦然开口,“找上一日,翦儿画幅画赠我可好?”竟像有些刻意的打断。
“你想要什么?”
“这个嘛,我想要什么你便画什么如何好?”文种眨眸道,心里的小算盘啪啪作响。
施翦点头,看到文种那偷腥猫儿的样儿,总觉得自己掉陷阱里去了……
怨冤缘愁何时休(三)
日落黄昏,湖面一片碧橙,泠泠郎郎衬得那西山之日愈发红亮。
施翦细抿清茶,不由得暗叹还是有钱人家大方,出个门也是自备茶水,那银尖毫可不是常人饮得起的,自己也是听师父这个茶痴唠叨方才得知。
放下红泥杯,望望天色,施翦对着一旁的文种说道:“晚了,师兄和迎罗姐姐该是等急了。”
文种瞥她一眼,轻言道:“若是真的等急了,怕早就来催了罢?”
施翦顿声。
“何必自欺欺人,到外边儿看看。”文种专心与手上的书卷如是道。
施翦起身到外,果然,湖面余得这一只船,其他画舫早已静静地停立在湖岸,施翦心头又是涌起一阵心酸,自己,就这样给人弃下了……
“不是有我么?”
文种跟来,负手而立,却是没有正眼看着施翦。
施翦扬起苦笑,“你不会是在可怜我罢?”
文种闻声侧首,淡淡道:“你需要可怜么?”
施翦吸口气,使劲儿摇摇头,声音大上几分,“当然不需,翦儿何时也悲天悯人了?”她只是心怀善意,却没有对事物抱有忧伤的情感。
文种哂笑,“所以喽。翦儿,肚子饿(无)(错)(小说)m。quLEDU。coM了么?”
施翦笑逐颜开,狠狠点点头。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可不像你那师兄那般冷清你。”
施翦听了觑他一眼,眸子有些清冷。
熙攘的大街,路人们步伐轻快,商铺里来往之人更是络绎不绝,即便是月色皎洁,仍掩盖不了人间的苍生百态,绒灯四火,哪一处不是白日的亮堂?
施翦托着下颌望着窗外出神,双眼迷离着,毫无焦距。
文种叹了口气,再次喊道:“翦儿,菜上齐了。”
因着音量大了几分,施翦这才回神,却是回首莞尔笑道:“你说这外边儿怎么这么热闹?”
“后天便是上灯节了,每家每户必然要准备一番。”文种解释。
“上灯节?”施翦的小眉毛拧在了一块,她从来就没听说过呢。
文种眉稍一跳,笑吟吟道:“就是每年人们为家人宗族祈福的日子。”
见施翦听后眸子亮了亮,文种继续道:“每逢这一天,越人便会点灯烧香,为求福泰安康,其中灵气最旺的地方便是在金宗庙,所以上灯节总是被围个水泄不通。”
施翦听了心动,细想一定要在上灯节去金宗庙里为亲人上香祈福。
文种琢磨透施翦的表情,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只是呀,人太多,近不了佛缘,自然也就不那么显灵了。”
施翦随着文种的话心里一紧一缓的,有些苦恼。
“但是要是身份显贵,是可以拿到金宗庙里特有的香阁位的。”
施翦听了急忙问:“你有么?”
施翦早已听闻文种地位尊崇,与范蠡可谓是旗鼓相当,二人是越国的新生俊杰,还有越王的拂照打点,所以现下可是越国炙手可热的红人。
一个俊美,一个艳丽,同样的才华横溢,同样的风流倜傥,同样的地位显赫,更是越王的左右臂膀,所以施翦真是想不知道都难呢。
文种翘起嘴角,“不止我有,你师兄也有。”
施翦挂起了讨好的笑颜,蹭到文种身边,扯扯晃晃文种的衣袖,哀声道:“文公子带翦儿去金宗庙可好?”
眼里满是希冀,竟似有甚于耀日的魔力般穿透人心。
文种有些愣神,复而翩翩一笑,“怎么不去求你师兄?”
施翦垂头,低喃道:“不方便打扰呀。”
文种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何,“什么?”
施翦抬头,扬起微笑,“翦儿知道‘打扰’二字如何写,这点师兄猜错了呢。”这样的遮掩,文种怎会听不出其中的郁郁寡欢,心下猛地一阵痛,秀眉也皱成连绵弧度。
“只是……”文种摆出为难的样子。
施翦一副好不耐烦的样子斜眼看他,只觉得这祸水如妇人之家磨叽,真是讨嫌!
文种扑哧笑出声来,就因为施翦那瞬息万变的表情。
“你之前还说你我并不熟识,叫我怎好带个外人去金宗庙?”
施翦歪头想想也是,自己是有些鲁莽了,只是自己真的不想错过这次机会,“那公子有什么好办法么?”
“叫声子禽好哥哥来听听。”文种闭目作凝神状,等待着施翦的开口。
施翦愤恨,敢情这祸水是想占自己便宜呢!
无奈,只得脆声道:“子禽哥哥!”
文种满意的点点头,脸上好不得意,“以后也要这样叫哦,无论有谁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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