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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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 葵-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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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悲痛欲绝的丈夫,为了坚守最后一片净地,竟然倒在了那一帮禽兽的铁锹之下……

  被惊动的村民终于赶过来了。可是,一切都面目全非,只有那片黄灿灿的向日葵,和肃肃的山风……

  
  季夏心里一震,莫墨,这个故事太悲惨了。

  莫墨抬起头,眼里点点晶莹。季夏,生活不会永远是喜剧,惟有悲剧,才是新生的开始。

  莫墨,怎么了?你哭了?

  不,我没有哭,走吧,我们把剧本交上去吧。

  季夏,即使有多么难过,我也不能哭。

  
  不出所料,老师们一致认为莫墨的剧本完美得无懈可击。很快,角色便定下来了。我是编导兼那位年轻的妻子,另一位理科班男生,萧天,扮演我的“丈夫”。而莫墨则坚决要出演“向日葵一号”,可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暮熙居然要求扮演“坏人头子”,也许是因为戏分较少的缘故吧。接着,又加上一大帮文理科尖子,我们的阵容算是基本确定下来了。

  紧接着,是一连几天的紧张排练。

  令我没想到的是,莫墨居然那么有演戏天分。虽然她演的向日葵没有台词,除了偶尔根据需要摆摆手点点头,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动不动,但却显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那种开始时蓬勃的生机、高潮时愤怒的呐喊、结尾时忧伤的沉默,有时候,仅仅是一个眼神,都叫我们震撼不已。暮熙这小子演得也不错,想不到他平时寡言少语的,排起话剧来也蛮认真的,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和莫墨有点像,可是莫墨,你为什么有点哀怨?

  是一种幽怨的眼神。跟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是因为暮熙吗?

  于是,当莫墨再一次幽幽地看着暮熙说台词时,我再也忍不住了。

  “莫墨,”我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怎么了?最近看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是因为他吗?”

  莫墨回过头来,终于又露出那招牌式的灿烂微笑:“哦,你说谁呀?”

  这家伙!我故作生气:“暮熙。你可别说没有啊!”

  “暮熙?关他什么事呀?我跟他又不熟。不过,他倒是演得挺好的。我只是觉得,我好象在哪里见过他。”莫墨又回过头去,哀怨变成了一丝迷惑。

  莫墨,你的过去,你到底遇见过什么?

  
  “嗨,阿夏,今晚就要演出了,我们的服装弄好了吗?”一男生突然蹦到眼前,是萧天。阿夏?莫墨不由觉得好笑,于是不经意间,她对萧天也笑了笑。季夏抬起头,发现萧天正笑眯眯地看着莫墨“哦莫墨,你要穿什么衣服啊?向日葵服吗?”莫墨赶紧摇摇头。

  刚要答话,季夏抢先说道:“哎,不要告诉他。你等着看吧,反正是很可爱的服装。不过至于你嘛,老师说了,叫你穿一套西服过来,恩,记得打领带哦!”“啊?不会吧?我们不是应该穿得像农民一点的吗?我们可是保卫葵花的卫士哎!”萧天惨叫一声,忙指着莫墨说道。莫墨笑着说:“那样的话,你还是穿超人服比较合适一点。”又是一声惨叫——“啊,不要!”

  
  终于要演出了。

  
  “啪”,灯光准时开启。

  场下座无虚席,却很安静很安静。

  一片白茫茫的大地。

  葵花在轻轻摇曳。

  又是一个夏。

  又是18年前的那个夏天。

  
  演出格外成功。

  散场了。人潮涌出。

  很暗很暗的走廊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节能灯。还有几只小飞蛾,扑火。

  “对了,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暮熙转过头去,突然对莫墨说道。

  莫墨正好不容易地从两个人高马大的师兄之间挤了过来,一踉跄,差点摔倒。“哦?”莫墨赶紧站稳,一抬头,却撞见两颗晶晶的眸子。怎么?莫墨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暮熙敛过眼,“我挺喜欢向日葵的,可惜不知道它代表的意思。”

  莫墨笑了笑,“也许,你应该去花店问问。”

  暮熙没答话,却望着莫墨的笑容,呆了。

  今晚没有月亮。

  
  萧天终于拿了理科班的第一。

  他终于和莫墨站在了一起。拍照。

  莫墨抬起头,用右眼瞄了一下那个1米8的男生,白白净净,戴着眼镜,可惜有一双那么小的眼睛,显得不是睿智,而是狡诈。萧天却没看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应该是很紧张吧。莫墨又抬眼看了看左边的季夏,扎着马尾,个子瘦而高,她也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莫墨笑了。却不是因为季夏。莫墨右眼的瞳孔里,映着另一双眼睛,一双充满好奇而询问的眼睛。季夏的左边,站着暮熙。

  
  可是暮熙,我今晚要见你。一定要。

  暮熙拽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静静地站在长廊里。他突然觉得有一点燥热。已是夏末。天气好得让人奇怪。夕阳静斜。一片淡淡的晕红凝在暮熙的脸上、眼里,又慢慢飘散在空气中,漾成那日的黄昏。

  她来了。

  高高地抬起头,像只孤傲的白天鹅。

  一如最初的那天。

  只是,她的眼神里满是笑意。

  “你来了。”

  暮熙原来倚着墙站着,现在又站直了身子。他静静地等待着。

  “我是想问你一点事。”空气静静地流动着,没有风。

  “嗯。”

  沉默。

  “你们家,或者你的亲戚,有人叫阿大的吗?哦,或者是小名,也许,也许是外号。”她突然有点结巴,总觉得这个问题会让人觉得很怪。

  暮熙愣了一下。看着那急切的眼神,有点不知所措。

  “好象没有。怎么啦?”

  “没、没什么,你跟他,长得有点像。”

  “阿大?他是谁?”

  “哦,没什么。还是算了吧。”

  “哦。”

  “嗯……其实我一直想说,你那天演得挺好的。”

  “真的吗?”

  “嗯。”

  “你的剧本写得也不错啊。哪里来得灵感?”

  “啊,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对了,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叫阿大的人吗?”

  “好象挺熟悉的。阿大,我好象在哪里听过。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是。”

  “那我回去问一下我爸吧,他也许知道。这个名字真的很熟悉。”

  “那谢谢你啦,不过不要说是我问的,可不可以呀?”

  “嗯。”

  “那,我要走了,明天见。”

  “嗯,拜拜。”

  夕阳沉沉下坠。

  莫墨没敢回眸一笑。低着头,匆匆逃离。

  
  逃离的还有季夏,和萧天。

  他们怎么会在那里?

  想不到我和萧天还在四处找莫墨,她却躲到这儿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是已经发生了什么而我们却不知道?

  萧天一脸沉默。

  沉默得怕人。

  
  英语课外活动。

  文科班的女生和理科班的男生难得聚首,大家大都是高一时的同学,不免嘻嘻哈哈的一阵打闹。除了季夏,和莫墨。莫墨仰着头,看天那边的落日飞过几朵红霞,和风轻拂,莫墨面无表情。季夏却很高兴。好久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夕阳了,临近期末,作业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堆在桌上满满的一撂,就象雨后的春笋,味道却是苦涩的。

  “莫墨,你看,是飞机!”

  “嗯。”

  “好大啊!哎,你坐过飞机吗?”

  “没有。”

  “我也没有。不过,我坐过火车,长长的一列,长长的要走过很远很远的路。我挺喜欢那种漫长的感觉,就象时间重新运转,就象从来没有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可是我只坐过一次而已,那个时候,我刚从乡下来到城里,有点好奇却并不憧憬,只有忧伤,漫天遍野的忧伤。”季夏渐渐小下声去,她的瞳孔里,此时是一片金的灿烂。

  莫墨看着她,突然有种莫名的哀伤。

  “嘿,小夏!”萧天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拍了季夏一掌。自从那次话剧演出后,他们好象更熟稔了。

  “干吗?”季夏也回了萧天一掌,两人便说天谈地地扯起来了。

  莫墨只是微笑。

  对不起,萧天,我们并不熟。

  或许是有点尴尬?

  
  “嗨!”又是谁?

  莫墨回头,却发现暮熙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后面,一脸微笑。

  “对不起,季夏,我去去就回。”

  安静地,莫墨跟在暮熙的后面,慢慢地走过人群,一转角,不见了。

  季夏和萧天,面面相觑,一脸的惊愕。

  也许,还有点不解。

  
  六月的凤凰树。一树的火红。

  一个人在急切地宣布真相,一个人静静的,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我没有问我爸。不过,我昨天回去的时候,有个伯伯坐在我家里,我听到,我听到他喊我爸……阿大。”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爸就叫阿大?可我以前从来不知道。”

  “对了,阿大又怎么样啊?有什么事吗?”

  “难道你认识我爸?”

  ……

  
  有人说,西伯利亚的蝴蝶是最坚强的美神,因为她们活过了世界上最寒冷的冬天。

  可是,我却看见,一群西伯利亚的蝴蝶刚刚熬过那个严冬,却又跌进了一团热火,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

  ……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的心情。

  
  有人以为我会忘记。

  我将不能忘记。

  我的出生,我的生命。

  今天才刚刚开始。

  18年前的那个夏天。

  18年来的烈火。

  今天才刚刚开始。

  “我要走了。”莫墨没有抬头,疲倦地转过身去,落寞的身影拖了一地。

  暮熙只是沉默。

  他不懂。他又怎么会懂呢?

  十八年来的恨,莫墨的恨。

  那场大火,季夏已经不再记得。

  婆婆,我想,你要的结果很快便会到来。再见了,暮熙同学。

  
  一片火红背后,一个高个子男生咬紧了嘴唇。花瓣落了一身,他却只是凝望。莫墨越走越远。萧天突然就想起一句诗:离恨恰如春草,渐行渐远还生。 。。

墨葵 秋
“季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莫墨说这话的时候,枫叶开始翻飞。

  “你还记得那个剧本吗?高二时的话剧,我写的剧本。”梧桐叶也开始落了,怎么会?明明才是初秋。“其实那个故事还没有完。”

  现在,续集开始。

  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

  年轻的夫妇死了。那群丧心病狂的强盗走了,根本没有什么金子,只是一个玩笑。一个死亡玩笑。可是,毕竟有人活下来了。恐怕没人相信吧,那几株向日葵活了,不是植物一样地活,而是像人。最年老的一株,在一个月圆之夜,变成了一个老婆婆,也许就在那天晚上吧。谁想得到呢,她已经活了那么久,所以变成人也不过是小事一桩吧。她缓缓地向夫妇生前住的那间小木屋走去,抱起了那个还在熟睡的婴儿。也就是从那天起,她便成了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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