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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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清- 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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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方才进门时的诡异和隔阂倒像是从不曾存在一样,仿佛婉贞一直就是跟她们混在一起的,从未有过三年的空白。

    婉贞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明白自己又重新融入了京城的贵妇圈里了。对她自己而言,其实并没什么所谓,但如今载涛官复原职,也就意味着要重新回到官场和名利场上,那么如果自己能够跟这些后宅妇人们打好关系,自然也是跟她们各自的府上熟络了一些,对载涛而言,终究是有些好处的。

    而幼兰和必禄氏跟她本就是妯娌,对她与光绪、载涛兄弟间的情感纠葛本就比其他人清楚,此时见他们夫妇否极泰来,心中又更比其他人多了几分欢欣。况且,皇帝为了她,连谋逆的罪名都能赦免,可见她的圣眷依然隆重,两人心中透亮,不动声色的几句关心讨好,很快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似乎又恢复到了四年前她未入宫的亲密和谐,甚至犹有过之。

    众人说说笑笑了一阵,便听太监说道:“禀娘娘,时辰已到,是否开始奠仪?”

    皇后看了看时钟,点点头道:“开始吧。”

    于是,一群妇人跟着皇后,浩浩荡荡走了出去,按照清宫的规矩,祭拜、祈祷,中秋节还是有许多礼仪要走的。

    婉贞在跟光绪一起软禁的时候,便曾跟随皇后她们做过,虽然暌违三年,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但随着众人起起拜拜间,也逐渐回想了起来,倒也没做错什么。拜完之后,便到了宴会时分,仍然是皇后带队,一群命妇格格们一同来到了乾清宫。

    此时已经天黑了,宫里头四处燃点起了灯笼。乾清宫里,更是新铺设了电灯,灯泡外套上了灯笼的外壳,看上去既明亮又不失了过节的气氛,看上去竟颇有些现代过节的情景了,婉贞一见,不禁有了刹那的恍神。

    看来,这圈禁的三年,外间也在发生着难以想象的变化啊

    她心中感慨着,随着皇后等人走进大殿中。亲王、贝勒、贝子们早已在这里坐好,等了许久了,皇帝高踞在龙椅上,远远地看不清面容。婉贞三年后第一次重新经历这等肃穆的场合,不由心中忐忑,也不敢东张西望,自顾低着头走着。随着众人一起走、一起停,听见别人都高喊着“万岁”跪了下来,她也急忙跟上,只是在晃眼间,瞄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不及细看细想,心中却有一股酸涩的感觉流过,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了。

    “起来吧。”不带感情的平淡声调响起,声音并不大,却在婉贞耳中仿佛一声惊雷,忍不住在唇边溢出一丝轻轻的啜泣——

    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啊

    随着众人站了起来,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向那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不敢再次看到那双溢满了情意的眼眸,在她辜负了他后,会否充满了失望和怨恨?

    然而直到她随大队走到女眷席上坐定,却并未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专注的目光,更惶论什么爱恋或是憎恨,仿佛,她已经被彻底遗忘了。

    真是自作多情啊

    她低垂下眼眸,掩去了满心的苦涩,咽下嘴边的哽咽,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中。

    忽地,旁边伸来一只纤手,覆住了她冰冷的手掌。她吃了一惊,抬眼看去,却是幼兰在看着她,嘴边挂着安慰的笑容,眼神温暖。

    那股温暖似乎传递到了心中,她也禁不住展颜一笑,松开了紧绷的神经。

    心头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她的神态变得自然起来,不自觉地抬头张望,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事实上并不难找,就在光绪的下首,那个有些瘦弱,但一身朝服依然衬托得他风姿俊朗的人,不是载涛是谁?

    按理,他的座位应该在载沣和载洵兄弟的下面,如今却坐到了皇帝下首,那是明明白白的昭示,他的圣眷隆重,光绪并未因他这些年的圈禁而对他心有芥蒂,如今事过境迁,是要重新受到重用的了

    难怪,看那些皇室宗亲们的脸色,无人敢对这位一度失宠的钟郡王爷有丝毫的不满,反而都是一片和气,似乎从未有过谋逆之事,载涛不曾从他们之中消失三年似的。

    婉贞低下头,嘴角有着浅浅的笑容。今晚帝后的态度已经明确指明了今后的政治风向,经过了今晚,想必所有曾经不利于他们夫妻的闲言碎语都会消失,至少在明面上,再也听不到了吧?

    也难得他会有这番苦心了

    见人已到齐,光绪率先举杯,道:“今又值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难得各位皇室宗亲能够齐聚一堂,又有钟郡王爷得以重获清白,实在是双喜临门。诸位,且随朕一起满饮此杯”

    皇帝相邀,在座之人莫敢不从,嘴里纷纷谢着恩,喝下了酒。

    载涛更是感激涕零,想想三年来中秋时节的冷清,再看看如今的热闹,不禁油然而生满腹的感慨。

    眼光不自觉地溜向女眷席上,却也许是心有灵犀,正好迎上了婉贞看过来的眼神,四目相交,彼此不用言语也能意会各自的心情,于是相视一笑,然后颇有默契地移开了眼神。

    吃喝了一阵,虽然是家宴,但毕竟有皇帝在场,又有谁敢真正放开了一切?光绪心知肚明,一会儿之后,便借口更衣离开了,这下,在场之人才算是真的放松了下来。

    寻常的家宴因为载涛夫妇的出现而变得不同,官场之人最会见风使舵,载沣和载洵他们不必说了,是真心的为两人高兴着,其他人不管心里真正的想法如何,表面上却是都对两人大肆巴结奉承,一杯杯的酒灌下去,人人都在竭尽全力讨好这位明摆着会飞黄腾达的钟郡王,就连被一群后宅妇人们包围的婉贞,都没逃过被不停敬酒的命运。不一会儿下来,本就酒量不好,又有三年多不曾经历过这种场景的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最后还是幼兰解救了她,不动声色替她挡下了许多的酒杯,一旁的皇后撇了撇嘴,也是发话将众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她这才松了口气,偷偷让一个宫女服侍着,走到殿外去吹吹风、透透气。

    中秋的夜晚,阵阵凉风带来丝丝凉意,吹在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头上却正好令人精神一振。少了那刺鼻的酒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只觉得神智一清,顿时舒坦了许多。

    这时,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个宫女,手里捧着一个漆碗,在她面前墩身行了个礼,道:“福晋,奴婢奉命给您送醒酒汤来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反常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反常

    婉贞不由得一愣。

    “醒酒汤?谁让你送来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忍不住跳错了几个节拍。想知道又怕知道,矛盾的心情在互相拉扯着。

    “快喝了吧,你的酒量本就不好,如今又吹了风,怕是明儿个会忍不住头疼了。”淡淡的近乎叹息的声音传来,带着无法忽视的关心和爱护。

    婉贞浑身一震,转头循声看去,果然看见那明黄色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一片哽咽,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参……参见皇上。”末了,她也只能吐出这么一句来,盈盈下跪时,泪水已经忍不住滴落。

    叹息了一声,光绪走近了些。殿外并没有安装电灯,昏黄的灯笼下,他的脸庞有些模糊不清,然而那双清亮的眼眸却像是星辰一般明亮,深深地凝视着她,幽深的神色,令人摸不清、看不透。

    “不用多礼了。快把醒酒汤喝了吧。”他柔声说。

    婉贞站了起来,默默端过漆碗,一口饮尽。

    嘴里弥漫着淡淡的苦涩,她低着头,不敢看向他。原以为他已经选择遗忘,连一丝恨意都不肯给自己,然而现在看来,却并不是这样啊

    不自觉地,心中竟有些小小的窃喜,嘴角微微上扬。

    不敢看他,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欢喜,明知不该有这样的情感,却无法阻止心中的暖意流淌。

    光绪凝视着眼前的人儿,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缓缓的,他开口说道:“看你的气色,似乎还不错,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她心中一颤,忙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一直都很好。”

    “是啊……应该是很好的,”他的声音有着一丝飘忽,还有一缕苦涩,“毕竟是在他的身边啊,怎能不开心呢?若是能在心爱的人身边……不管怎样的地方都是甘之如饴的吧?”

    婉贞脸色一白,猛地抬起头来,然而昏黄的灯光并不足以显现出她的苍白,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思绪千转、愁肠百结,她勉强笑了笑,最终只得岔开了话题:“臣妾观皇上的气色,也是好了许多,皇上龙体康健,乃是大清之福、万民之福啊”

    “你还会关心我么?”光绪幽幽地问着,问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好在他并没执着于这个问题,顿了一下,便淡然说道,“好说不上,坏倒也不至于。这些年朝廷、国家一直不安宁,朕也没什么舒心的时候,不好不坏就这么拖着罢了。”

    婉贞心头一阵紧缩,想要开口劝慰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光绪,沉默了一阵,忽而笑道:“朕也就是想来看看你,知道你一切都好也就行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夜里风凉,仔细招惹了风寒。”

    婉贞一愣,顿时万般滋味齐齐浮上心头,勉力自持着,压制着颤抖的声调,她恭声说道:“臣妾知道了。也请皇上保重龙体,快些回去休息吧。”

    光绪“嗯”了一声,再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黯沉了眼神,转身漫步而去,再不回头。

    婉贞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有霎那间的失神,但随即便清醒过来,默默一叹,转身走回了灯火辉煌的大殿,回到了那片喧嚣和热闹之中,将方才的那片宁静和低沉,深深地埋进了心中。

    交杯换盏,纸醉金迷,渐渐地,中秋家宴也接近了尾声。

    尽管清王朝仍处于风雨飘摇中,但这些皇室宗亲们还是喝了个酩酊大醉,也许,对他们而言,喝醉了反而会好过一些吧?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借酒消愁、有多少人是肆意放荡呢?婉贞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载涛在今晚的心情绝对是复杂之至,欢喜中带着忧愁,轻快中带着沉重,所以,很容易便醉了……

    乘着马车回到王府,已有下人在门口守着,是老夫人派来的。老夫人一生经历得多了,猜也能猜到今晚的宴会上会发生些什么,因此早已让人备下了醒酒汤和热水,就等他们两人回来之后可以舒舒服服歇下。不过唯一漏算的是婉贞有光绪照顾着,倒是没有喝醉,由她服侍着载涛歇息,自然更加妥当。

    给他换下衣服,洗了脸,菊月已经端来了备好的醒酒汤,婉贞半哄半灌地给他灌了下去,歇了一会儿,只见他脸上的红晕消散了一些,这才放了心,将他放平在床上自行睡去了。直到这时,她才得以在菊月的服侍下前去洗漱更衣,泡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擦干了头发之后,便欲上床睡觉。

    谁知刚上了床、放下床帏,就被人抓住了手臂,传来一阵大力。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不由自主一扑,便倒在了床上,随即,一个火热的身躯覆了上来。

    同床共枕三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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