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一拉莫名,这俩人不对劲也不是第一天的了,这案子开始后没多久,两人就开始有别扭了,平日倒也没起争执,行色匆匆中即使见面了话也没几句,怎么今次——
“哥么,江律平常有多够意气你知道的,他是心情不好,你知道,付头儿一把提拔他的——”莫名拍了程成一下,程成象突然通了电一样推开莫名就向前冲,莫名拉了一把没拉住,程成已经冲到了江律的面前。
依然是那张端正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再没有他熟悉的温暖的笑容。
他想质问,想漫骂,可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面对江律,他在愤怒之前,感觉到的竟是绝望。
他不了解他了,曾几何时,他不再了解他了。
“你。。。什么意思?”
江律冷冷地看着他:“。。。3月21日,26日,27日,31日,4月3日,5日。。。你都在干什么?”
“干什么?”程成要抓狂了,“查案!”
“和谁?!”
“和——和——”程成突然语塞,胸膛剧烈地起伏——那几天,每一次陪在他身边的,都是韶华。
不觉中其他人已经悄然退了干净,门合上,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与他,剑拔弩张。
“你如果还记的你是个执法人员,就应该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一点,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一个热心助人的新好青年?你连查案都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你已经构成了泄密行为吗?!”
“。。。你查我?”程成反应过来了,“你怀疑我?!”
“我是叫你不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没那么简单!”
“那你和柳小梅呢?!她还是犯罪嫌疑人呢,就算目前证据没有指向她,可一天这案子没结,她就有一天的嫌疑!”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闷在心里久到即将化脓的伤。
江律的双眼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而后一下又一点地点着头:“好。。。原来你也在怀疑我。。。但是我告诉你,柳小梅和韶华不一样——”
程成嗤笑一声:“那是你觉得——”
“至少她没有能力对我们施压,逼付头儿离任,逼我们尽快结案!”江律一拍桌子,脸几乎逼近到他的鼻尖。
“你。。。说什么?”程成脑子僵了一下,他的意思是。。。韶华施压导致付队离开?——为什么——
“你很诧异?”江律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说,“你觉得他不是这种人?你知道三天前他已经‘帮’他的‘姐姐’向法院申请暂时接管冯嘉富的部分遗产吗?你知道,这案子没结,法院是不会批准的,所以他利用他所能掌握的一切社会舆论来向警局施压——现在,他成功了。”
程成呆了一下。
'13'第13章
“喂,这么难得会上我这来——”一只修长的手将雕花瓷杯放在他面前,“是不是怀念我的福尔马林泡锡兰红茶?”
程成无意识地捧过杯子,一仰头喝了干净,全然忘记他座右铭的第一条:绝对不喝从张余手上直接或间接传递的任何物质。
“恩。。。病的不清。”张大法医下了病危通知书,而后在桌子的另一端翩然坐下,伸手一弹程成的额头,“小朋友,江律那鸟脾气你比我清楚,他比谁都在意你的,这回闹的这么僵,你就没想想究竟是为什么?”
程成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还为什么,他不就怀疑他把案子进程告诉给韶华,间接造成了付大海的离任么?随即瞪向张余——怎么这件事就传的这么广?
张余点点头证实了他的想法:“除了清扫工人,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江律不欢而散——‘黄金搭档’完了。”
程成呻吟一声,单手覆上额头。
他心里很乱,江律说的话仿佛一直在耳边倒带,一再重复,韶华。。。干涉这单案子,是别有目的?他对他说的话,做的事,一起的笑,一起的伤。。。是不是真的只是想利用他以达到他的利益目的?
那个在海边唱“何处悲声破寂寥”的男人。。。全是演戏?
这案子。。。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
真凶,是谁?
王婧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他烦躁地抓起自己的头发上下左右地蹂躏,却被张余一掌拍开:“再这么着你离谢顶也不远了,烦些有的没有的做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破案——”顿了下,他俯低身子,看着程成一字一字地说道,“记住,这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结,最关键的死结永远只有一处。”
程成抬眼看他:“最关键的死结。。。王婧?”
“找到她,案子就明朗了。”张余转而起身,替程成在杯子里又注满水,“对最关键的人——就要寻根究底。”
程成看着茶叶埂在暖色的液体里逐渐上浮,扩散,突然一点头:“明白,寻根究底——我明天——不,下午就出发,去王婧的老家——X城。”
张余眼里笑意不减:“走之前,要把茶具给我洗干净——所有的哦。”
◇◆◇
三天后,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出现在火车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胡子拉渣,似乎脸上还能刮下一层黑灰来。他招手,拦了一辆的,钻进去说了个地名,就开始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一会,就慢慢地摸出手机——刚一开机就嘟嘟地响个不停——十五个短信,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他瞟了一眼,犹豫了一瞬,再次关机。
◇◆◇
门铃响的时候,程默正对着镜子无比认真地把一种诡异的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泥巴往脸上蹭,因而极其不耐烦地冲过去开了门:“管你送快递送牛奶还是送报纸,吗的做面膜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来吵老娘?!”
提着行李的男人吓退数步,虽然已经见了无数次了,但对于程默每天换一种颜色的脸并且敢堂而皇之出现在光天化日里吓人他还是没法见怪不怪。
程默毫不犹豫地摔上门,发出一声巨响:“最近送快递的男人长的都这么寒酸啊?”
外面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还有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求救:“开门——姐——我是程成!”
◇◆◇
“吃吧。”一碗方便面摆在程成的面前,程默抢在程成感动前说,“前晚泡的,倒掉可惜,刚好给你吃。”
程成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是全局里唯一一个喝张余泡的茶会没事的人。
三下五除二把方便面——疙瘩吃完,程成一抹嘴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再次抖落一地板的煤灰。程默嫌恶地退开一步:“你难民啊?弄成这样。。。三天没洗澡了吧?发霉了都!”
“查案嘛,时间又紧。”程成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望卧室走,“好不容易有眉目了,让我睡睡,就回局里——”
程默忍无可忍伸手将他抡了个圈,一抬脚将他踹进了另一边的浴室:“先洗澡!”
程成冲过澡后终于又有了一点人样,出来的时候就见到程默已经换了一个颜色的面膜,在床边一面搓手一面含笑等他,用四个字概括就是——不怀好意。
“姐,我很累了,有啥我醒了再说,”他闭眼就往床上载,鼻端忽然闻到浓烈味道,睁开眼挫败地看着几乎贴着他脸的程默,“OK,说吧,什么事?”
“什么时候有好男人也不给姐介绍一下?”程默眨了眨眼。
“哦~我身边未婚的只有王有德,你想认识他,那倒没问题——”
“还装!”程默一手抄起床头一份报纸,指着道,“我说的是他!堂堂韶氏总裁——”
版面上的韶华神情淡漠,疏离地如远在天涯。
程成想起了那些未接来电,一种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使他暗暗地皱了皱眉,“神经,他一个大老板,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装。”程默把弟弟的脸捏了一下,“上次你明明坐着他的车回来,我人会认错,车可不会认错——前几天,他又出现在家楼下——”
是这三天来他关了机,故意切断了与他的一切联系,所以。。。他才来?
“所以他利用他所能掌握的一切社会舆论来向警局施压——现在,他成功了。”江律的话几乎是立即窜进脑中,他叹:“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姐,别惹这种人,咱。。。惹不起。。。”
程默看着弟弟反常的疲惫与沉默,忽然弯下身在他脸上啵的一声:“傻瓜。。。惹不起,那就躲呗,只要你躲的过去。”
程成苦笑着擦去脸上的唇膏印:“别和老妈说,她一向不喜欢我和那些有钱人来往。”自从程父因为被一起豪门争产案波及而死于任上,程老太太对有钱人尤其是二世祖的印象就根深蒂固的坏了。
“安拉。她几乎天天去隔壁三婶家搓麻将,磕家常,哪会留心到这点小事——你看这下又没见影了。”程默抱怨着说完,起身开始帮程成整理少的可怜的行李。
“她忙活了大半辈子了,让她安乐安乐吧。。。”程成倒向大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是啊,哎。。。还整天念我不结婚不成家,那我也得找的到男人嫁呀。”
困。。。眼皮都要粘起来了。。。
“老太太倒是又有话了,叫我和江律凑一对儿——”
有一瞬间的闪神,为那个埋在心底的名字。
“她倒是喜欢江律呀,隔三差五地过来给老太太送补品陪她聊天,能不喜欢么!我看呀,也就只有江律来的时候她能呆的住屋子。”
程成睁开了眼。
“他。。。江律常来咱家——一直?”
“那当然呀。”正在叠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程默指指外面某处道,“昨天你不在家他还来呢,呶你看,这就他给妈带的,说什么局里表彰先进给他发了一堆人参鹿茸,他受不了这补就给咱家拎过来,把老太太乐的,直说他比你这儿子还孝顺——后来还问起你呢,你小子一声不坑就跑个没影,这时候就不怕吓坏老太太拉——幸亏江律说是他让你出了躺公差,还把你平常的工作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才把她心给安下来了,这点人情世故,他是比你强。”
程成呆呆地听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一刹那尖,鼻端竟有些发酸。
◇◆◇
如果他们局表彰先进就发人参鹿茸,那还不早被纪委彻查到底立为典型了——何况如今局里人事浮动风雨飘摇——刚还收到莫名的短信,江律被降职一等留任——还都是他害的。。。
可江律究竟是为什么,要一直一直对他,对他的家人,这样好——即使是在。。。他不再信任他的如今。
“喂,我说,江律其实也不错的,钱么赚的少了点,不过有才干有冲劲人又长的帅,不如我勉强一点迁就他好了。”程默偏着头开始数江律的优点。
程成没有说话,他的心里,依然是空空落落的。
“虽然我比他大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女大三抱金砖么,又是以前玩到大的邻居——”程默忽然兴奋起来似地抓着程成猛摇,“你说是不?”
“你这么浮夸拜金,江律不适合你的。我干吗要推人入火海啊?”程成没好气地把被子望头上闷,半晌闷闷地憋出一句,“而且。。。人家心里有主儿的了。”
或许,江律是对的,他的判断,他的选择,都是对的。
柳小梅真的适合他。
什么心机深什么嫌疑犯,都是他用以掩饰嫉妒的丑陋借口。
嫉妒。。。他又凭什么嫉妒这样登对的两个人呢。。。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一群孩子在杂院里胡天胡地地闹,眼里只有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那时候他总是握着他的手,握到手心冒汗,腻腻地将两个人的肌肤粘在一起,也不曾松开。
总有调皮的坏孩子跳着脚取笑:“江律,那是你媳妇呀?抓的这么紧?”
江律挖挖地大叫着冲上去扭打,只有他在身后,傻傻地笑。
那时,才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
再次睁眼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华灯初上,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