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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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耽美)- 第2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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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烛火燃得久了的缘故,牧倾寒眉心间的阴翳如同清水之中的一丝墨痕,随着涟漪渐渐散开,他看向北堂戎渡,一双眼睛明如寒星,面上的神情却沉静似水,很平静地说道:“……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于他而言,一生有再多的荣华富贵,地位权柄,但这一生一世,若是没有心中所爱之人在侧,这些也仍然只不过都是些无用之物罢了,能在寂寞的夜里唯一带来温暖回忆的,有一个人,也只有那一个人,其实平生所求,如今才知道原来只不过是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而已,但这样看似简单的心愿,却又根本可望而不可即…… 

  周围突然就这样安静起来,几乎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够听见从殿外很远的地方幽幽传来一下下的更鼓敲响,连烛芯也渐渐烧得长了,露出上方烧得漆黑的一截,就仿佛时光被谁动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拉抻着,扯慢了,令人不敢去触碰,把什么东西给一点点蚕食殆尽,北堂戎渡默然无语,他看着面前的男子,看了足足有半刻,远处记时金漏里的水一滴又一滴地坠下,声音在夜晚中越发清晰可闻,也好象是一滴又一滴地敲在心上,此时北堂戎渡心里一点也不快活,只因种种事端皆是他亲手所为,亲手种下了苦果,却让对方独自承受折磨……其实他自己对这个人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怎么会当真无动于衷呢,那样强烈的爱意,纯粹的恋慕,能够像火一样把人烧干,也可以像水一样将人溺毙,有几个人真的会毫不动心?他虽然为人无情寡义,却也到底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牧倾寒对他的好,对他的痴心与爱意,莫非他就当真没有丝毫动容么?当然不是!他动过心的,哪怕只有那么一刻,哪怕理智很快就将其用力压下去,却也无法抹杀他北堂戎渡对牧倾寒曾经有过心动的事实……—— 

  或许时光就停在多年之前他们相遇的那一段时间也是好的罢,看上去无忧也无虑,彼此之间的每一天都只是充斥着笑语和情意,即便其中一个人怀有算计和目的,无邪灵巧女孩儿的画皮下,是心机深沉步步筹谋的少年,可是再做戏,再做假,起码表面上也仍然是快乐的,情深爱重,不用眼睁睁地看着失去,于那魂牵梦萦之处,诉不尽遗恨绵绵,道不完牵肠挂肚。 



二百一十九。疑问 

  朱红的雕花长窗外透进来一缕清幽如雾的月光,淡淡洒在地上,投下一片一片大小不一的斑驳银辉,烛火忽然‘吡剥’一声响,焰花重重一跳,幽幽黯淡了一瞬之后,就又重新明亮了起来,北堂戎渡被这点细微的声响一扰,回过了神来,却抬头看向旁边墙壁上挂着的一幅万里江山图,看那松涛千顷,云海叠叠,只那么静静静静地看着,虽未出神,却也好象有些轻微的恍惚,其实他瞒了牧倾寒那么多年,严严实实地瞒着,骗着,只因为有跨越不了的距离永远清晰地横在他与他面前,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可能,纵使牧倾寒再痴心情长,再那么日日夜夜地想念,他心爱的那个叫作‘蓉蓉’的女子,也终究只是一个假象,一个从来也不曾在这世间存在过的人,一个出于某种目的而被捏造出来的美丽少女,永远也不能够以‘牧倾寒妻子’的身份出现在现实当中……其实北堂戎渡不是没有想过,将真相告诉牧倾寒,但这样的事实对于对方来说,似乎是太残酷了些,既然如此,又何必戳破了呢,还不如就让牧倾寒无法忘怀的‘蓉蓉’如同一朵未开的花永远停留在他的记忆里,清晰如初,恍若昨日,也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总应比一朝将表面的假象血淋淋地用力剥离开来,要好得多罢…… 

  殿中似乎有些暗,其实明明烛火是很亮的,但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让人莫名地觉得光线只有那么一点点,北堂戎渡袖口处缀着些许浅三叶草形状的刺绣,浅绿色的丝线在灯光下显得凝暗而无精打采,就如同即将枯萎了一般,他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便把目光从墙上挂着的那幅万里江山图上收回来,既而转向牧倾寒,烛光中,这个年轻的男子容貌英俊,神情轩好,这样的一个完全符合大多数少女春闺梦里人要求的男子,却因为他北堂戎渡创造出来的一个虚幻形象,很可能就那么孤独一生,此时相对之间,北堂戎渡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愧疚到底有多少,但其实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真正正地曾经涌起过一股冲动的,想要走到这个男子面前,将真相全部告诉对方,并且说‘我可以弥补这一切,只要你愿意’,如果这人能够接受的话,他甚至可以以北堂戎渡的身份,继续将‘蓉蓉’与牧倾寒之间的感情延续下去…… 

  但是这毕竟只是暂时的冲动,根本不足以压倒理智,不过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就被用力按了下去,只因为北堂戎渡想起了另一个人,他的父亲北堂尊越,他承认,他自己根本就是一个没有节操、在自私自利的同时又没心没肺的混蛋,但北堂尊越在他心中,却总是不同的,北堂戎渡不愿意在那个男人面前成为一个负心忘义的人,或许北堂尊越并不怎么在乎他与其他人床笫欢好,但这其中决不包括感情,北堂尊越从来没有能够与别人分享自己心爱之物的心胸——因此如果一定要作出一个明确选择的话,北堂戎渡宁可自己辜负的那个人,是牧倾寒。 

  想到这里,北堂戎渡的眼神看不出任何异常,他看了一眼牧倾寒,瞧出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一时的异样,亦不曾有任何捕风捉影的忖度,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嘴角含着一丝平和的意思,道:“……今晚的事情不能再有了,你向来为人稳重,我相信你冷静下来之后,就不会再像今天这么冲动了。”牧倾寒容色淡淡,温暖的烛光柔和地覆过他英毅的眉眼,却抚不平上面缠绕不去的阴霾,他一生当中所有的感情,都在二十多岁的那一年里全部给了出去,倾尽在那一个人清灵如水的笑容里,甚至足慰平生,以至于哪怕其后的时光再漫长,但只一句‘曾经沧海’,就让他再也无法第二次为谁动心,其实于他而言,一生所求之事,不过是想要与心爱女子白首相偕而已,纵使世间软红万丈,又何曾抵得过那一个人的真心相待—— 

  点点相思无处诉,只尽数化成了当初的那一句‘你可要一个愿意为你一世簪花的人么’。 

  夜色已深,白日里的燥热仿佛已经无声地褪去,开始有些凉了,远处的更鼓声也生硬地一下又一下,叫人无端心悸,或许是光线凄迷,让人容易产生错觉的缘故,连牧倾寒漆黑的眼中也隐约有了恍惚的颜色,不过这到底还是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牧倾寒便恢复了常态,北堂戎渡的目光似乎稍稍温和了一些,但却是语气冷峻,道:“她其实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子了,她是我父亲的女人,他的禁脔,以你的家世品貌,自有无数贞静漂亮的姑娘任你挑选,你又何必执迷不悟,非要这么固执?”牧倾寒听了这番话,遂抬眼看向北堂戎渡,眼中神情不明,仿佛是一道被撕开的伤口又让人撒上了盐,又或者是在心头一刀一刀地割下伤痕,突然间却一字一句地道:“……她是冰清玉洁的仙子也好,是委身于人的姬妾也罢,都是我牧倾寒的妻子。”——不错,自当年到如今,虽然有太多苦楚,但遇见蓉蓉,与她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却终究是自己一生当中最温暖最愉快的时刻,或许有些记忆会随着时光流逝而逐渐变得斑驳模糊,但已足够缱绻相思一生,即使在冰冷孤清的夜里,也依然会感到温暖。 

  北堂戎渡心中有某种复杂的情绪番叠交错,他深深看了牧倾寒一眼,既而无声地摇了摇头,只转过脸去,望向远处窗棂上的精美雕花,并不放松,仍然继续说道:“你还是听我的劝,把那个‘蓉蓉’给忘了罢,何苦让自己这么不自在?她既然是我父亲的……女人,那么这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够把她给带走……我父亲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他的东西,谁也别想去动,一旦有人动了他的东西,就必须得付出代价,谁也不例外,当年你也曾经因为那个女人去过无遮堡找他,他的态度,你不会不清楚。”牧倾寒面色平静,沉声道:“……这些,我都知道。”—— 

  一场相思一场灾,情到深处无怨尤,即使知道心上人被别人占有,知道那副自己从来不愿去亵渎的身体早已被另一个男人所占据,可那又能怎么样?他不在乎这些事情,根本不在意,因为即使历经过种种,即使蓉蓉是别人的女人,却也终究不能黯淡她清澈如水的眼眸…… 

  北堂戎渡垂了垂眼,不露声色地掩饰住此时心中最真实的情绪,微一怔忪之后,就仿佛是在叹息地道:“你就当真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执迷不悟?好,那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父亲肯放你那心上人自由,你可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无论是什么代价?”牧倾寒袖中的双手蓦地一动,低声慢慢地道:“……再所不惜。”北堂戎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吐字清晰道:“我爹这个人,生性就爱践踏别人,有时候特别喜欢以其他人的痛苦为乐,如果他说用你自己来换取你那心上人的自由,拿你自己去代替她,你,可会接受么?”牧倾寒一顿,随即便斩钉截铁地沉声道:“……即便如此,又有何不可!”北堂戎渡听闻,登时心中就是一震,他虽然知道面前这人深爱‘蓉蓉’,却也没有想到对方竟能毫不犹豫地甘愿为心爱之人做到这个地步——对于世间很多男人,尤其是对牧倾寒这样的人来说,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因此北堂戎渡心下震动之余,也已经无话可说,无言可劝,他一向性情风流自赏,喜欢沾花惹草,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忠贞坚情的概念,时时多情,可此时此刻,他却颇为有些后悔自己有这个性子了,同时心里也难免开始软下去,几乎就想要告诉牧倾寒事情的全部真相,并且向他作出某种承诺,但转念之间一想到父亲北堂尊越的面容,两人之间的感情,北堂戎渡就又硬下了心肠,生生把这个念头打消了……此时月色寂寂,长夜微凉,北堂戎渡的指尖划过袖口精心绣着的图案,垂下眼来,微声叹道:“算了,我知道劝你也没用……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罢。”牧倾寒也未再说什么,片刻之后,殿中就只剩下了北堂戎渡一个人。 

  彼时月冷星稀,北堂戎渡负手在地上来回踱着步,他眼下根本没有什么睡意,忽然就很想见北堂尊越,心中烦乱了一会儿之后,到底还是解衣睡下,一手弹灭了烛火,就此沉然入梦。 

  第二天天气明显并不怎么好,似乎有些阴沉沉的,又半聚半敛着云,看样子,大概是要下雨,北堂戎渡一早便起了床,略微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吩咐人准备车马,自己乘车前往王宫。 

  入宫之后,便改换软辇,等快到乾英宫时,接到信儿的内侍早已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跟着,北堂戎渡下了软辇,拢袖于胸前,随口问道:“……父王起身了么?”旁边一个老成些的太监忙应道:“回世子的话,王上昨日夜里似乎是着了凉,现如今已有些发烧,眼下正在宫中休息。”北堂戎渡似是惊讶地微微‘啊’了一声,当即就明白只怕不是什么着凉,而全是因为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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