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珠掰两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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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泪珠掰两瓣-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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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别人的目光,尤其是那种能看透人心脏的。我觉得不安是因为他不停地向上捅他的眼镜,几乎每说一句就要停顿一下,然后用手指把那该死的镜架向上捅一下。他是用右手食指顺着鼻子向上捅的,我很担心他一不注意会把手指插入鼻孔中。     
  如果他真的当着我的面把手指插入鼻孔中,那可太尴尬了。我是说我会觉得很尴尬,看见别人做错事,我总是会觉得自己很尴尬。我就是这样一种人,如果是我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我就会立即把头低下来,不去看别人的脸色。因为我认为别人那时一定会觉得尴尬。     
  谢天谢地,吉老师始终没有把手指插入鼻孔中,我相信他一辈子也不会做那样的错事,他永远是对的,哪怕离错误只一步之遥,这一步他不会跨错。     
  在走出老远之后,我才有那么一点后悔,我刚才就注意他的动作去了,为什么不到书架上找找,说不定能找到《麦田里的守望者》。他不是说让我自己挑吗?我应该让他送我一本《麦田里的守望者》,可当时我脑袋一片混乱,就跟短路了似的,只想逃跑,根本不想别的问题。     
  我这才想起来把他塞给我的书正眼瞧一眼,名字叫《老人与海》,也是个美国人写的。这个书名我以前似乎听说过,但我并不喜欢看什么老人,他为什么要送一个老人给我看呢?我好奇地翻开封面,看见他刚才给我写的一句话――收获在得失之间――我皱着眉想了想,觉得这句话还挺有意思。但没容我多想,忽然,一张纸从书页间飘落下来。     
  我连忙弯腰捡起来,是一张打印稿,是面是吉老师的一篇文章。我早就听说他写文章,可从来没见过,今天总算可以开开眼了。于是,我站在一棵大树下,一字一句地读着那篇文章:海 明 威 的 永 恒     
  吉力     
  “如果他是一个够好的作家,他必须每天面对着永恒,或者面对缺少永恒性的事物。”――海明威在1954年致诺贝尔文学奖答辞中这样写道。     
  然而,什么是永恒?无边无际的空间吗?无始无终的时间吗?试想有一天人类终将消逝,那么,之后的时间和空间到底还有多大意义呢?就如一个垂而将死的巨贾面对他的万贯家产,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我们不得而知。至少他可以将财产留给自己的亲人或者捐献给社会,以求得心理上的最后一丝慰藉。但是我们人类呢?我们可以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谁?所以,时间是指人类存在的时间,空间是指人类涉及的空间,如若超出这个范围,生命、死亡、战争、爱情等等所谓永恒的话题都将不再存在。     
  但这种相对的永恒仍然是博大而浩渺的。在它的笼罩之下,人类靠什么抓住永恒?这是个越来越值得怀疑的问题。     
  “不过,人不是为挫败而生的,”他说:“人可以毁灭,却不能挫败。”――《老人与海》     
  “他”是谁?是那个孤独而倔犟的捕渔老头桑蒂亚哥吗?是因绝望而走向毁灭的海明威吗?或许都不确切,一个真正的作家和一个经典的主人公代表的决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群体、一个民族、甚至整个人类。所以,老人发自海上的声音震撼了美利坚,打动了瑞典文学院,并且波及世界各地。这个声音足以证明,不屈的意志作为人类生命的精华依然存在。     
  但是,老人的话不是说给人听的,他的听众是大自然,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他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大自然。不管人类自以为多么发达多么藐视大自然,自然界的危机永远以不变的姿势与人类对峙。这是一场卓绝而持久的战斗,也许人类的一切繁荣都是暂时的,也许自然界从来就没有真正败给人类,也许最终的胜利者并不是目前操纵地球的人类……太多的也许使我们不得不再一次想起桑地亚哥,他是多么优秀,人类所有的苦难和精髓都由他一人承担,他驾着小船在远海险恶的环境中和鱼类搏斗,和风暴搏斗,他义无反顾地用“人可以毁灭,却不能挫败”的声音唤起人类的斗志。事实上,他并不是胜者,经过激烈的搏斗,他最终捕获的大鱼只剩下一幅骨架。这空空如也的骨架除了成为人类不屈意志的见证之外,并不能如海明威所愿,成为永恒。     
  海明威的永恒以失败而告终,这是对他一生最确切的描述。或许人类本来就不存在真正的永恒,除了追求永恒的意志。     
  我是一口气读完的,读完之后,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想的可真多,多得我有点佩服,又有点想笑。总的来说,我觉得他一定很累,一天到晚脑袋里装着什么精神意志生呀死的,好像不探讨一个长命百岁的办法就不肯罢休。我是说我不太喜欢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它们对我来说,太深奥,而在我看来,深奥只会让我觉得枯燥。     
  我回家以后,就把那本书丢进了抽屉里,没准备再去翻它。这样,多少有点对不住吉老师,所以,我在一天早上试探着问了问妈妈。     
  妈妈刚刚吃完早点,正忙着收拾碗筷,当然是她自己的那一份。我还在不慌不忙地吃着手里的馒头,不时低头喝一口稀饭。我往嘴里塞馒头的样子就像是在接受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这是妈妈对我吃相的描述。而我总是辩解说我在思考问题,我痛苦的表情完全是因为我的头脑找不到答案。     
  现在我确实在思考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把吉老师对我做的告诉妈妈。妈妈认识吉老师,他们在学校见过面,但她并不知道吉老师会送书给我。其实我也没想到吉老师会这样做,说出来也许难以让人相信,反而把问题搞复杂了。于是,我决定开头简单点。     
  我趁妈妈还没走进厨房,就连忙咽下口里的馒头,问,妈,你看过《老人与海》吗?             
  妈妈端着空碗一下愣住了,问,你说什么?     
  那样子好像我说的不是中国话,或者她根本就是个耳背的人。     
  我怕是我口里的食物没吞干净,影响了我的发音,于是,我连忙又咽了一口,确定口里再没有食物能影响我说话了,才重重地说,《老人与海》!     
  你是说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吗?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好像我是一个陌生人,她说,你是什么时候对这些书感兴趣的?     
  我没感兴趣,同学们谈到过这本书,所以,我顺便问问你。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妈妈转身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洗起碗筷,不过她并没有忘记我的问题,她在厨房里大声说,这是一本好书,你知道我是很难被书打动的,但这本书是个例外,你懂吗?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我索性起身走到厨门口,这样一来,说话就不用大喊大叫了,我倚在门框上,说,写的什么?很动人的故事吗?     
  不不不,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妈妈把碗筷放到位,边往外走边说,故事很简单,写一位老人独自在海上与鲨鱼和风暴搏斗了七天七夜,最后,老人拖着个鱼骨架回到了岸上。是个英雄式的悲剧。     
  妈妈和我擦肩而过,我发现她的脸因激动有点发红,看来她是真的喜欢这本书。遗憾的是我一点也激动不起来,甚至有那么一丁点失望。我站在原地没动,怔怔地想:一个老头弄回一个空骨架,有什么好激动的?大人们也许就喜欢这种故事――把所有的失败都加在一个老头身上,然后,再把他说成个倔老头,不肯认输,让所有的事都来折磨他……     
  可恶!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是说大人们的心肠是不是有点残忍,甚至有点幸灾乐祸。这样想着,我倒是有点激动。不过,还没等我完全激动起来,就被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惊醒了。     
  妈妈正敲着桌子,手指着半碗稀饭说,快点吃,吃完了自己洗碗,我来不及了。     
  说完,她就背着包出门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道灵感――尽管我还是不喜欢这本书,但我有另外的收获,妈妈和吉老师都喜欢这本书。     
  他们有共同语言。我敢肯定爸爸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能够为一本书谈到一块去。吉老师却不同,他喜欢的书,我妈妈也喜欢。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是的,我有一个让自己感到发狂的计划,我想给妈妈重新找到幸福。以前,我一直以为爸爸还会回到我们身边,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我不能让妈妈再这样一个人过下去,那会毁了她。我知道她一直在偷偷喝酒,只不过比较能够控制自己,没有烂醉如泥。她怕伤害我,可又需要借酒消愁,我能明白她心里有多苦。     
  我是从周庄那里学会上网聊天的,并且我知道他的网名叫“风中浪子”。那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想和人聊聊,就偷偷去了网吧。我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风随心动”,进入聊天室,很快就找到了风中浪子。     
  他正和好几个人聊得欢,看得出他网缘不错。     
  我主动和他打了招呼,并故作不知地说从名字上看,我们好像上天生的一对。管它呢,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谁,瞎说两句真开心。     
  我的话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好像是个新来的,有不懂的可以大胆问我。     
  你看过老人与海吗?     
  你是第一个和我聊书的,实不相瞒,我没看过。不过我倒愿意和你单独聊聊。     
  忽然,一个悄悄话框出现在屏幕上,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似乎觉得他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脸不禁有点发红。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的思想有点起伏,甚至想离开。     
  这时,框里他在说话,你喜欢秦文君的男生贾里吗?     
  我只想探讨老人与海,否则就BYE-BYE!     
  火暴,让我想想,我好像听我爸爸谈到过这本书,他好像是鼓励我去看看,并说他就是受那本书的影响才走到今天。     
  你去看了没有?     
  当然没有。     
  WHY     
  我送你一句名言,千万别和成年人说话。           
  WHY     
  他们和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我的观点是,他们别管我们,我们也别理他们。     
  我愣住了,我想,如果再往下聊,说不定他就会动摇我的想法了。于是,我给他连发了三个鬼脸,撤退了。     
  17     
  有好长时间,我没有见到那个图书馆的老师了。我并不是有意躲着她,想赖她那本书,事实上,我去找过她几次,每次图书馆的门都锁着。后来,有位教师告诉我,说袁老师出差了,最少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那些天,我心里总有点惦记她,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她的模样了,但我越来越真切地感到她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我。是的,特别是她那双绝对冰冷的手,让我认为她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空间里。     
  我心中的惦记是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结束的。那天,我又溜到网吧和周庄胡聊了一气。当然,她并不知道我是谁。这种感觉真好,和一个完全不知道你是谁的人聊天,你尽可以放松,就算说些粗话,也不怕丢分儿。     
  大约是八点钟,我从网吧里出来了。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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