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忧伤- 第9节

十五
羽然一脸无辜的看着菲雅，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菲雅自顾自的吃起面前的美食，故意不理羽然。

　　“我把这里包下来了，不想别人打扰你，今天是你生日，呃，开心一点不好么？”羽然试探性的递给菲雅一张纸巾，示意她擦掉嘴角的奶油；菲雅绷着脸，一把将纸巾拽了过去，擦擦嘴角，沉默了一会，说道：“那你还骗我。”随即笑了笑，续道：“好啦！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就不追究了。咱们出去吧，这里，我觉得好压抑啊。”

　　羽然站起身，作了个‘请’的手势，走出了餐厅；菲雅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夕阳微沉，天色暗了下来。羽然和菲雅徒步走到了不远处的广场。追逐嬉戏的孩子已经玩累得回家去了，广场上变得安静起来，几只白鸽在暮色下被染上了淡淡的绛紫色，捡食着地上的碎面包。天边一层层的云透出火一般的暗红色，遮蔽了太阳的余辉。

　　安静的广场上，羽然站在广场的中央，看着天边的云，幽幽的问道：“你真的想听么？”

　　菲雅坐在广场一侧的喷水池边，向池中投入了一枚硬币，也没有精神的问道　：“你不想说了么？”

　　羽然忽然走了过去，坐在菲雅的身边，揉揉她额前的刘海，说：“我只是怕你失望。”

　　菲雅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羽然，羽然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说：“我和恩硕，原本是兄弟，是从小到大，一起吃一起玩，亲密无间的兄弟，原本我以为过去，现在，将来，我们一直都会是亲兄弟，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十岁的时候，我们从普罗旺斯搬到了巴黎，第一次到那里的时候，我们两个好奇得不得了，那里的一切对于我们都是陌生的，尽管只是搬到了一所大一点的房子里而已。就是那次冒险，我们认识了一个住在我家隔壁的女孩子，她就是飞扬，和我们一样，说着一口蹩脚的中文。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后来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管家的时候，他还笑我，说我是喜欢上她了，可是他的那一句话，我竟然当真了。”羽然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无比，他低着头，继续说道：“我们那时候，念同一所学院，上学放学总是一起，假日的时候去郊区探险。那个时候，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无忧无虑，又可以和她在一起。再大一点，我就向她表白了，就只说了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呵呵，”羽然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续道：“可是却也被她简简单单的拒绝了，她说她喜欢恩硕那小子，对我，也是好朋友而已。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拒绝，那滋味真是不好受啊，所以我再没被人拒绝过。十二岁的时候，她突然消失了，我们找遍了整个巴黎，都没有找到她，后来收到了她寄来的信，她说，她就要搬去天堂住了，不能再和我们一起玩了。飞扬是一个很单纯的女生，她从不相信死亡，她曾经去过一次埃及，那里的老人曾经告诉她，人死去了，只是从地面搬到天上，只是换一个地方居住罢了，她深信不疑，所以从未害怕过死亡。那次她也没有说她的了绝症，这些都是后来我们才知道的。接到那封信之后，我和恩硕一起偷偷地找人查到了那封信的出处，然后偷偷的去看她。那个时候，她刚刚做完检查，在看书”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菲雅，菲雅着急了，推了推他，说：“然后呢，你快说啊。”

　　“你知道为什么在图书馆，咱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说我曾经见过你吗？”羽然又转过头，看着前方高大的梧桐树，解释道：“那时候你看书的动作，像极了飞扬。飞扬她总是喜欢在看书的时候把下一页的书页一角弯成一个小弧度，然后一层层的卷起来。那个时候，你也是将书页一角卷起来，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她回来了。可是，这只是我的幻觉罢了。那次去看她，我和恩硕都很害怕，怕她真的离开我们，我们从没有那么害怕失去过，那个时候，恩硕才知道，其实他自己，是非常喜欢飞扬的，甚至可以说是，很爱她。

　　说到这，羽然偷偷的用余光看了一眼菲雅，菲雅安静的看着他，泪水早已挂满了她的脸颊，她却不知道。

　　羽然一下子慌了，胡乱的伸出手想帮菲雅把眼泪擦干，却又尴尬的收回手，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说：“你看你看，我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吧。”

　　菲雅一惊，忙匆匆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我没事，你继续说吧。”

　　羽然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又说了下去：“那个时候，飞扬看起来，就像是失去翅膀的天使一样，我们两个总是看她在笑，尽管很吃力，却还是不想让我们难过。那次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我和恩硕都哭了，飞扬却还是在病房的窗户旁笑着对我们挥手告别。从那以后，我又却看过他几次，可是都是我单独去的，连恩硕都不知道。飞扬她告诉我，她是真得很喜欢恩硕，她说其实我比恩硕要好得多，可是不管怎样，我，她都不能接受，她求我，让我不要告诉恩硕她喜欢他这件事，所以我自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希望她最后的日子，全都是恩硕陪她走过的，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这是对她最好的成全。所以，那时候，我随便和女孩子约会，学会了喝酒，学会了一切吃喝玩乐的把戏。可是后来我才真正看清自己，我只是想要忘记她而选择逃避而已。”

　　羽然忧伤的脸模糊在菲雅的眼睛里，菲雅失声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她的小礼服，羽然忍不住拥住她，将她的头埋在自己宽阔的胸膛里，轻轻的拍打她的肩膀，柔声说：“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只是也许，你在恩硕的心中，也只不过是飞扬的替代品罢了，所以，难道我，真的不能取代他的位置，成为你心里的唯一么？我，真的不可以么？”

　　无声瞬间蔓延了整个广场，菲雅挣扎着抬起头，迷茫的看着羽然的眼睛。

十六
羽然不安的看着菲雅，虽然表面上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紧张的想要知道答案而变得急促的喘息声泄露了他所有的秘密，他不安的看着她，仿佛如果她说不，他便会立刻晕过去，汗水浸湿了他干净的白衬衣，一滴一滴的滴落到泥土中。他也曾经想过，其实就算是说出口，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不说，就连听答案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想轻易放弃了。

　　“羽然，你也是很爱那个叫飞扬的女孩子的吧。就算知道她的心里还住着另一个人，也还是抑制不住的爱着她吧，即使是她亲口说出她不爱你，也还是无法选择，想要看着她微笑，想要听她说说话。所以，你知道么，就算是替代品也无所谓，因为他是恩硕，而我是菲雅。”说完，菲雅无力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转过身，一步一步沉重的离开了羽然的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羽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安静的低着头。天空中聚集着太多的乌云，它们的悲伤，终于承载不住，倾泻而出。

　　下雨了。

　　雨水顺着羽然额前的刘海淌下，夹杂着他的泪水，一起流进他的领口，他全身湿透的坐在那里，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又一次被拒绝了呢。他忍不住想到。下雨了，她有没有被淋湿了呢？羽然用手背轻轻地擦干了脸上的雨水，无所谓的笑了笑，仿佛下定决心般的，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说着：“我不能放开她了，怎么办？”

　　******

　　清晨的光偷偷的照在墙壁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影。时钟的滴答声，一声一声敲在安静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带着浓重的回音。

　　绍臣轻叩桌面，看着对面沙发上的菲雅，几欲开口，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哥，那没什么事，我先回房间了。对不起。”菲雅呆愣愣的站起来，虚弱的说。

　　绍臣焦急的拉住菲雅的手，把她拽到自己面前，柔声问道：“菲雅，你究竟是怎么了？自己坐在这里一个晚上，发生什么事了么？”

　　菲雅摇摇头，没有说话。

　　绍臣担心地看着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严肃地说：“那，去奥地利的签证已经办下来了，机票是这周末的，你要记得准备一下。”

　　菲雅抬起头，用空洞的双眼注视着绍臣，看了好一会，才无力的开口：“一定要去么？”

　　“一定要去。”绍臣脱口而出。

　　菲雅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就转过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菲雅！”绍臣焦急的叫住她，说道：“别怪哥，爸妈都不在了，这个决定对你是最好的选择。”说完，笑了笑，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你生日，哥都没有准备礼物，只能和你说声‘生日快乐’了！生日快乐，菲雅！”

　　菲雅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说：“谢谢哥，还记得我的生日，也谢谢哥，让我流落异乡，去实现所谓的梦想！”说完便走进自己的房间，重重的摔上了房门。

　　门外，绍臣紧紧地握住桌子上的玻璃杯，粗重的喘息着，狠狠地将杯子朝地上砸去。

　　碎片一点点地散开来，水洒了一地。

　　******

　　“你不要再理颜羽然了好不好，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他不是真心的，他会害了你的！”恩硕紧紧扣住菲雅的手臂，皱着眉头说。

　　菲雅好笑的看着恩硕，不知所谓的摇摇头。

　　恩硕疑惑的也紧紧盯着菲雅，又大声地问了一遍：“你听到没？”

　　菲雅甩开恩硕的手，背对着他，说：“我脑子很乱，不想再听这些无聊的话题了。”

　　“无聊的话题？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你生日那天，为了颜羽然，你竟然骗我！你竟然骗我！”恩硕有些火大的扳过菲雅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焦急地问。

　　菲雅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恩说，不知该说些什么。

　　“被我说对了吧，露出这样吃惊的表情？嗯？”恩硕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邪邪的笑着，嘲弄的看着菲雅。

　　菲雅愣了愣，慌忙抓住恩硕的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和羽然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只是。。。。。。”菲雅低下头，哽咽着，思索着要不要把事实说出来。

　　“只是什么，只是答应他要帮你过生日，只是要和他在一起。不要解释，我不想听了！”恩硕无力的放开菲雅的手，转过身去，喃喃自语道：“既然这样，为什么呢？他到底有什么好？菲雅；飞扬？”

　　少年孤单的站着，衣角轻轻的飞起来，几片叶子落在他稍乱的栗色短发上，可是他毫不在意，就那样站着，身边像围了层薄薄的雾，让人越来越看不清。

　　菲雅试探性的碰了碰他，轻轻的问：“你，你说什么？”

　　恩硕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着，不顾身后菲雅焦急的呼喊。

　　也许真的是尽头了呢，这个该死的夏天。

　　******

　　校园广场一侧的长椅上，菲雅无聊的看着晚霞出神，身旁的羽然则看着她出神。

　　清风中带着淡淡的木鸢花香气，初秋的光淡淡的照在她的脸上，泛起一层红色的光泽，甜美又不失娇艳。羽然就这样出神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恍惚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