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东周- 第19节

　　正在舆论界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娱乐圈争吵的时候，关于邻国的一个新闻，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得胜归来以后，郑庄公向齐国和鲁国分别派出使臣，就是为了感激两国的大力支持，还像模像样地代表正在洛阳若无其事放风筝的周天子，表彰了两位国君，这是此次政治活动必要的后续手段。可是处世鲁国的使者，回来后带来一个大事件，鲁国国君姬息被大臣公子翚杀了（所以谥号是“隐”），现在鲁国的新君是姬子允（谥号桓公）！郑庄公虽然极其擅长国书一事，但是此次使臣出使怀里揣的国书，称呼是死了的鲁隐公的，国书称呼不符，这可是郑庄公始料不及的啊，任你写得再好，你总不能在送出啊？而且里面表演赞颂的事情都是人家鲁隐公干的，和这个新君没有半点关系啊，特别是最会煽情的寤生笔下那一件件和隐公往日情怀、琴瑟和谐的回忆，保不定现在这个弑君上台的新君看见心里多不是滋味，这就上生成为外交矛盾了，郑齐鲁的铁三角关系会否有新的排列组合，还得看看庄公的意思。于是，这个使臣带着新闻和疑问半路回来了。

　　郑庄公一听到他的好兄弟，歃血为盟的战友鲁隐公被杀了，而且是那个人模人样的公子翚干的！况且他还换一个自己连背影都不认识的人做鲁国国君，今后的很多事情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默契？混蛋！郑庄公义愤填膺，激动地跑到荥阳菜市口去骂街，骂了整整一个上午，发泄得差不多了，回来对群臣说道：“我那可怜的姬息兄弟啊！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呢？姬息是个好人哪！天生文雅，做人又厚道，优点太多了，与我和齐侯演戏时配合得那是，奥斯卡的种子啊！没有了他，叫我就这么结束演艺生涯吗？你们说，这个鲁国该不该###？这些乱臣贼子该不该死？”

　　看着自己的主子激动成这个样子，多半是动了真情的了，人家鲁国隐公姬息过去确实帮了我们不少忙啊，这个仇是义仇，主公乃是好兄弟、讲义气！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嘛，说什么也要把这口气给讨回来，维护世间正义就是郑国将士的自责！于是在郑庄公几欲喷火的眼神下面，郑国群臣七嘴八舌地纷纷声讨着公子翚和鲁国新君的不义罪恶，任何事情只要上升到道德高度，那么就一定会让周围高山仰止，随着消息的扩散，宫殿外激动的群众声浪如潮，万千个声音汇在一起就是：“弑君不义，郑国讨罪！”整个荥阳城再次沸腾了，这就是在道德之君寤生的领导下，国民素质高速拔升的表现！感受到国人和群臣的激情和义举，郑庄公欣慰地感叹着，可是那个祭足，那个最了解郑庄公的祭足老先生在下面却一言不发，这次和颖考叔那次的以直邀宠不同，人家祭足更加老辣，因为一切就来自于用心的了解……

　　等到高喊口号的人们喊累了，声浪渐渐减弱的时候，看着一脸正气的郑庄公，祭足轻轻地说道：“我们郑国和鲁国可是世代友邦，两国人民有着源远流长的传统友谊，他们弑君这件事情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怎么好贸然干涉他国内政，这不符合国际法。我们郑国为什么有今天的威势，只因为我们讲道理……鲁国谁当国君不要紧，只需要和我们保持良好关系就行了，我们郑国为了世界和平流的血够多了，不要再轻易言兵……人嘛，有时候现实一点好，正义口号而已，何必呢？”说完，冷场了，所有的人惊愕地望着祭足老先生，看他一副冷漠的样子，你完了！这次可是为主公的好兄弟复仇的事情，你怎么敢倚老卖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挑战正义的号召？你完了……

　　俯视群臣的郑庄公听完祭足的话，所有人都期待着主持正义的国君大怒，然后把这个祭足拿去祭旗，然后大家伙一路高唱国际歌杀奔鲁国，再次为郑国赢得世界警察的荣誉，可是，郑庄公那张道学的脸突然笑了，接着道：“就是！干嘛一天就知道大大杀杀的，没意思！以和为贵，以德服人！”群臣，倒！

　　君臣同样是可以有友谊的，但是这个友谊要建立在必要距离的了解之上，祭足明白郑庄公的心理，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了。同样的，说说郑庄公寤生，他有一种天生的韦小宝特质，这里说的是韦小宝关于义气的特质，就是这个义气也是要讲成本的，不是无限度的。当权衡出利益的轻重不合理的时候，道义只不过是将来象征性后悔的理由罢了。祭足又道：“我们必须保持这样的和平局面，抓紧时间争取到鲁国的新君，如果我没有猜错，再过一天零两点二五个时辰，鲁国的特使就会到了……”说完，他收起手中的怀表，又十分书卷气地扶了扶额前眼镜框。

　　果然，在祭足预料的时间，鲁国的特使，带着鲁国新君姬子允的亲善国书来到了郑国，郑庄公按照自己和祭足商议的政治方针，厚待了特使，然后又发挥自己的特长，把那封原本给鲁隐公的无比温情的国书修改了几处，再添加一些更加现代的元素，甚至是后现代的词汇，交给特使，让他转交给鲁侯。同时，他很是期待地请特使相约鲁桓公在越地相会，带着你的妹妹带着你的嫁妆，乘着那马车来……鲁侯如期而至了，郑庄公又歃血了，这辈子他的流血事件都是和别人拜把子、结金兰，自己也尝了不少别人的血，好在艾滋病不通过食道传播，但是这样的事情总是很不卫生的，古人就是喜欢做，觉得很高尚，可是骂人的词汇里面又有吸血鬼一词，都是吃血，看你怎么吃了，要吃血就要像郑庄公一样，没事找人结盟滴血，干净、卫生、有营养、没人怀疑你是僵尸！

　　从此以后，郑国和鲁国的关系和友谊一点也没有受到这个事件的影响，反而两国交往更加频繁，国际合作更加广泛，鲁桓公越来越觉得这个郑伯是最可爱的人，这就是一滴血的代价换来的和平政治环境。想想当初日本侵华八年，原因之一也许就有天皇怕疼舍不得那滴血，蒋先生也没有耐心向他索取吧……

　　郑庄公的一生是相当忙碌的，能人没有闲情和闲事，我们原来看到的五国伐郑那件事情里，出了大力气，也惹了大祸的宋国，原因是宋殇公念着，躲在郑国随时会回来和自己争位的公子冯，那场战争宋国惹恼了郑庄公，却没有逮着公子冯，他一直好好地在郑国修养。这件事情就是关于他的了。

　　这人生是奇妙的、戏剧的，茨威格说过：“生活中的戏剧性有时候要远远高于戏剧中所表现的生活。”的确，原本打算就这么在郑庄公厚实的背影下，呆在安全地带郑国了此一生的公子冯，突然间瓦片翻身、峰回路转了。宋国派来使臣，奇迹般地要接公子冯回国登基！这连郑庄公都没有想到，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莫非宋公那老儿实在拿我们没办法，又舍不下公子冯这块心病，要骗他回去把他做了？狗日的，我生平最恨那些用阴谋诡计的小人！我呸！”他能够把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确实也是一种境界！

　　使臣的一番话打消了郑庄公的疑虑，原来是宋国的太宰华督因为对宋殇公用兵的事情缕谏不止，还有和当权派的孔父嘉之间的私人矛盾，激发了一场由他策划的宋国剧变，鲁国的事情嚣尘未息，这边宋国又上演了一出弑君的大戏，细节以后再说。单说这个时代就是一个武力夺权的时代，别以为做官做领导人是件多大的好事，这个时代你要是做不好了，别国收拾你不说，自己国家内部的屠刀也会随时举到你的脖子上。

　　这个事件给郑庄公的兴奋点是什么？是他多年的一笔政治投资终于见效了，收留了一个公子冯，现在却赢得了一个焕然一新的宋国！上次五国伐郑，看起来这支股票就要跌停了，没想到一夜之间股改了，牛到了顶点。于是，郑庄公一刻也不能耽误地将公子冯隆重接过来，再以国君之礼授以宋国国书。公子冯可能也万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这事，这条大大的咸鱼奇迹般地翻身了，感谢上帝、感谢圣母、感谢佛祖……但是，此时他真正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收留他、保护他、关爱他多年的善良的郑伯寤生了，面对这样的突变，他的眼眶湿润了，那样神色狂喜地望着慈祥的郑庄公，一不留神踩到香蕉皮扑倒在寤生脚下，他也反应奇快，马上抱着恩公的大腿，哭喊道：“郑啊伯啊…！我的…恩公啊！如果没有你，我将会是在哪里？生我者父母，活我者郑伯！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老大，我就是您的小弟！没说的了，宋国今后就是郑国的附庸了，就这样，您一定要接受！”

　　看着公子冯的这一举动，郑庄公不禁也感动得哭了，声音嗫嚅道：“哎，贤弟啊……你这、这可就见外了……虽然说为了你，我确实受了宋国不少委屈，我的国家也遭受了劫难，那简直是你无法报答，你的子孙也不能偿还的！但是，这些都过去了，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回去以后要好好治国，妥善处理和郑国的关系，我也不要求你臣服于我，就是逢年过节来走动一下，顺便捎上贵国GDP的50个百分点，选的美交到我这儿来审核一下，给我们郑国外贸企业最惠国待遇外加贴现，每次打仗帮我们冲冲锋，在天子那里帮我举举手，不接受郑国乱党和我的政敌政治避难，还有你们环保局经常来处理一下郑国的垃圾……这些，不过分吧？快回去吧，宋国人民还等着你呢，回去后马上按着以上协议实施吧！”公子冯只能点头，他恨！恨当初没有选择一个远一点的国家避难，恨郑国的一切，恨宋殇公没有死在寤生的后面，恨乱扔刚才那香蕉皮的人！

　　这样郑庄公又兵不血刃地收获了宋国，紧接着老搭档齐僖公派人来求救，说是北戎军队进犯齐国，老朋友了嘛，当然义不容辞，派谁去呢？当然是齐僖公最上眼的世子忽啊，人家还想自己的这个儿子做女婿的嘛，指不定这次忽儿过去立了功，和齐国公主一见钟情，齐僖公生怕走掉了这个东坦，三两下一个仙人跳把婚事给他们办了，等忽儿回来时已经带着五六个齐国孙子，然后齐郑两国的关系那可就更铁、更没得说了……想象是合理的，忽儿快去援助齐国、援助你将来的老丈人吧，顺便放肆地生儿育女吧！

　　可是现实总是令人哑然的，世子忽到了齐国果然神勇地帮齐国打败了北戎，齐僖公也再次提出了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世子忽，而且人家的言辞十分恳切和谦卑，说的是：“希望我女儿能给你扫地、做饭”同时齐僖公还找了很多人，花了很多钱来给世子忽做工作。但是，世子忽还是和原来一样，齐大非偶、齐大非偶、齐大非偶！知道人家齐大还要这样，把齐僖公好生得罪了，算了，不识抬举！也不知世子忽是怎么想的，人人都说齐国公主倾国倾城，又不是如花，何必呢？只能说，他没有继承到父亲政治天赋的十分之一。

　　对这个事情，郑庄公看到这样的局面，也没有什么话说了，只能自我安慰地道：“我儿子这是有志气，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女子的！（心道：小王八羔子，就不知道你哪点像你爹，志气，管屁用！一点都不懂事，哎，那一夜，老子一定酒喝多了……）”祭足在一旁叹道：“主公几个儿子都有靠山，又都受主公宠爱，世子忽不乘机得到齐国这个大背景，作为储君，将来的事情，不可料啊……”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