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日月- 第52节

　　“好啦，兰玑知道俚人最有良心。”公主顿了一下说，“各位洞妃，女儿都是娘的心头肉，你们是不是都希望女儿婚后幸福？”

　　“那当然，哪有为娘的不盼女儿幸福？”

　　“可是我要问你们。”兰玑继续说，“你们把七十二位女儿嫁给一个男人，女儿们会幸福吗？你们都是过来人，你们的丈夫也有几个女人，难道你们过得很开心很快乐吗？”

　　“唉——”一位王妃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做女人的命苦，只好忍耐着熬日子，有的女人受不了那份气，投水、上吊、自杀的事情时有发生，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所以，你们最好想清楚。”兰玑公主口气轻盈地说，“姐妹们，你们七十二位女孩陪一个男人，加我这个用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式夫人，七十三位女孩呀。”兰玑忽然很严正地说：“告诉你们，我兰玑公主是正式夫人，你们真是要嫁给大人，只能一辈子守活寡，兰玑有话在先，到时候别骂我自私，骂我狠心，听到了没有？”

　　兰玑最后的几句话把所有洞妃洞主都镇住了，女孩们也知道七十二女共侍一夫不好，只是不敢违抗父母之命，现在兰玑公主反对她们嫁给大人，不是在为她们解难解困吗？

　　一位大胆的女孩说：“公主你不让我们嫁给大人，你要为我们想想办法，我们嫁给谁最好？”又一位女孩说：“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这就对啦，”兰玑见自己严厉的语言吓出了好效果，便又放松了语气说，“如果你们都挑选上自己喜欢的丈夫，两夫妻和睦相处，比天上的神仙还快乐幸福呢。”

　　还是那位大胆的女孩说话：“兰玑公主你快点叫大人为我们找丈夫吧，我想看看他长得怎么样？”

　　陈昊骑在马上，兰玑和女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不失时机地朝陈更喊：“三叔，你这位俚人的亲家公赶快把女婿挑好，让俚人的女孩子挑选，不能再耽误时间啦。”

　　“大人。”陈更兴高采烈地大喊，“卧龙山最健壮最出众的男孩子排了长长的两队，让女孩子自己选，阿山哥，你快叫洞主洞妃和女儿选女婿呀，我这个亲家公一言九鼎，从来不说假话。”

　　阿山哥把陈昊的话用俚语重说了一遍，十八位洞主三十六位洞妃七十二位女儿从地上站起来。看见面前两排英俊的男孩子，女孩子都害羞地躲在母亲后面，小声说：“娘，你去帮我选女婿呀。”洞妃对女儿说：“择夫最好是女儿自己，娘喜欢的不一定是你喜欢的，你已经长大了，卧龙山给你们自己挑选丈夫的权利，你们应该好好为自己作主。”

　　七十二位女孩个个含羞带笑鼓起勇气，她们要自己作主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人生大事
八抬大轿在鼓乐声中抬到陈家草堂大院门前停下，一时唢呐劲吹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陈诚手持谷草火把燎过轿门后，陈志雄一人一手，用大钳夹住一烧红的犁铧，口称：“犁铧本是金，称它为老君，烧红谁也不敢侵”，然后打开醋坛念道“驱邪镇妖”。念完让陈诚把醋和水浇在犁铧上，哧哧啦啦地冒起烟，绕着大轿走了三圈才停下。燎轿驱邪完毕，接嫁阿嬷春华掀开轿门，把新娘背起移步向前，在大院堂前把新娘放下，扶着新娘指引新娘大步跨过火盘，进入厅堂。此时树上喜鹊高叫、抬头见喜。锣鼓唢呐惊飞满天雀鸟，宛如比翼双飞齐来祝贺新娘似的。初冬的太阳特别明艳，蓝天白云，给喜气洋洋的卧龙山增添几分热闹醉人的景象。

　　新娘进入厅堂，欢迎新娘的族人、来宾贵客挤得厅堂水泄不通，新娘兰玑被大红头巾蒙盖着，只听见热热闹闹的声音，沸腾得像一锅煮开的粥。接嫁阿嬷牵着新娘的手，高声叫着众人让路，让新郎进入堂前和新娘一起拜堂。兰玑没有看见新郎从哪里冒出来走到自己身边，伸右手握住新娘的左手，握得紧紧的，热乎乎的，仿佛一股热流从手心通过，贯通全身，把心烫得“嘣嘣嘣”地跳着越跳越快，好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兰玑不敢声张，不敢乱动，只按照接嫁阿嬷的指引配合着新郎并列走近祖先堂前。司仪陈诚恭恭敬敬地站在右上首，唱堂拜地歌：

　　一拜祖宗创业恩， 二拜父母养育恩。

　　三拜夫妻偕百老， 四拜儿孙个个强。

　　你也好，他也好， 拜天拜地五福临。

　　明年添个小宝宝， 快高长大是功劳。

　　司仪陈诚唱着拜堂歌，虽然还没有开始拜堂，新娘子兰玑想到马上和新郎拜天地正式结为夫妇了，心里一阵阵紧张而兴奋，小心翼翼不敢造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手脚开始不听使唤，颤颤巍巍地轻微抖动起来，耳边好像听到陈兴在讲汉人礼仪故事。“……拜堂的时候，人客众多，礼仪最重要。无论是急屎还是急尿，都要强迫自己忍住。”最让新娘子心怯害怕的是——急屁。屁是很难忍住，所以就有佳话广为流传叫：“新娘惧屁”。兰玑想起“新娘惧屁”，觉得自己体内真的急起屎尿来，好像那位出丑的新娘子的故事就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不禁连续打了几个冷战，头脑出现了那位新娘子——

　　出嫁前几天，由于害怕吃多了会急尿急屁，所以自己故意绝食一般吃得很少。出嫁那天，因为饥肠辘辘，又是吃辞娘饭加上饭热菜香胃口特别好，一时忘乎所以，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一连吃了几大碗。可能是大厨师炒菜时多了盐，口干干得又多喝了水。吉时一到，接嫁阿嬷便扶上哭哭啼啼的新娘子上了花轿。因为路途遥远，新娘子在轿子里坐了一整天，半路上新娘子开始憋尿，在花轿里小声叫：“停下轿，停下轿，放下新娘拉泡尿。”由于新娘子害羞，声音娇小，话大半说了出来，还有小半噎在咽候里。不巧的是抬轿的轿夫都是外地人，本地话听得不大清楚，把新娘子的话误听为：“快点走，快点走，快点赶路不停轿。”新娘子见叫不停轿，又不好意思三翻四次连续叫，只好忍耐着坐在轿子里一直抬到丈夫家里。花轿一停下，新娘便被接嫁阿嬷背去跨火盘后进入厅堂和丈夫并列拜堂。人挤人拥，时间紧迫，又怎么好意思当着亲朋戚友客人的面找地方屙屎屙尿？没奈何，只好强忍着已经下到肛门尿道的屎尿配合丈夫拜堂行礼。谁知料想不到，忍屎忍尿，站着还能忍住，一弯下腰，憋在肚子里的尿液受压，直迫输尿管，屎也从肠下迫肛门而下，由于憋得太严重，新娘子不禁连续打起冷战，肠道突然神经质地扭痛几下，一连放了几个响屁。俗话说：“放屁放屁，放出来的都是肠肚里的臭气。臭气随着空气流动，霎时弥漫了厅堂的空间，臭得挤拥在厅堂里看热闹的远宾近客捂口掩鼻，大摇其头，轻蔑地呸着口水，对新娘子嗤之以鼻。有个别客人竟被臭得翻肠翻肚呕吐不已。新娘子这一下真的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再也没有能力憋得住肚子里的屎尿，崩溃似的屎尿齐下，尿湿了裤子、屎又臭了满屋子。夫家虽然清贫，却是书香门第，礼仪世家，清誉第一，怎么忍受得了如此这般的丢脸场面？如此失礼的新娘，一定是有娘生无礼教，怎能当得了入得了厨房出得厅堂的书礼世家的儿媳？如果将来新郎科榜高中功成名就家中却有一位屎尿屁齐放的媳妇，岂不令人耻笑大方笑掉大牙？新郎倌一气之下，不拜堂，佛袖而去。还放出话来，如此失礼娇妻，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怎么办？一顶花轿，只好又把新娘子抬了回去。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然而不回娘家又到哪里去呢？新娘子只好硬着头皮回娘家。本以为父母兄弟念亲情，家里人为了面子更害怕倒霉的妹妹为家里带来晦气，父母兄弟姐妹亲戚齐骂。新娘子真的受不了，没脸见人了，茫茫前路，何去何从？夜澜人静，新娘子上吊了，幸好家人发觉得早才救了新娘子一条性命。新娘向父母哭诉，自己就根本不想拉屎拉尿放臭屁，可是憋了一整天，憋不住啊！新娘子一家也是地方富豪，一张状纸把新郎告上官府，让地方的父母官评理判决。父母官把双方的当事人传讯上公堂，问明原委，哈哈大笑，传令押解新郎新娘上堂听判。

　　新郎新娘经此一闹，都是心灰意冷，穿着轻装淡素，和平常的老百姓一样简朴，品格气质却格外突出。一个是谦恭君子，一个是娉婷娥媚，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一个正是梦里相识的红粉佳人，一个是心中暗恋的白马王子，怎么就狭路相逢冤家路窄无事生非对簿公堂闹得如此狼狈？父母官坐在案前，缄默不言眉开眼笑胸有成竹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安然模样。如此机缘巧合，岂可让一对鸳鸯白白惊飞离散？于是，父母官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堂下听判！”只听见父母官一丝不苟地判道：“人在世，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乃天理昭然。吃饭拉屎，饮水撒尿，憋气放屁，古之常理、天王老子都管不着。人有三急：一日急屎；二日急尿；三日急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古语有云：气可忍，仇可记，债可欠，惟独三急不留情。赶快回去敲锣打鼓，从头来过。唉……世俗人，好好的两家姻亲，怎么一定要先做冤家后做亲家？”

　　这个故事就是古老相传新娘惧屁的来由，父母官“三急”的判词就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笑材料，急屎急尿急屁，也再没有人见怪，成了陈规常理，直至现在还听人常常挂在嘴边，“催命呗，人有三急嘛！”

　　新娘子兰玑想起新娘惧屁，乍一听起来觉得滑稽好笑，现在自己亲历其境，方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深有体会，确实有点紧张畏惧。正在胡思乱想中只听主婚人陈诚高叫：“一拜天地。”她就又跟着陈昊双双拜下去，陈诚高叫：“二拜祖先”，她就又跟着陈昊拜下去。听到“三拜高堂”。她就直接向陈更拜下去。听到“夫妻对拜”时，连忙学着陈昊的样子同时转身，夫妻互拜。待主婚人高叫礼成，送新娘新郎入洞房时，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新娘新郎进了洞房，洞房内十分挤拥，十分忙碌。接嫁阿嬷春华接回新娘送去大厅拜堂，紧接着又手勤脚快地打点洞房中的事务。因为只有陈兴夫妇是“全福人”，铺床铺枕非全福人莫属，所以由陈兴春华夫妇二人大包大揽地打理洞房的小天地：铺床。铺好床后，新娘新郎进入洞房，陈兴夫妇忙里忙外，接嫁阿嬷春华正在一边铺床一边唱着铺床歌：

　　
　　一铺褥子铺落床， 吉时新娘入洞房。

　　月老为媒天作合， 两情相悦结成双。

　　二铺枕头铺床头， 鸳鸯戏水情柔柔。

　　枕衾鸾凤甜蜜蜜， 永结同心乐唱俦。

　　三铺锦被铺落床， 今晚新娘伴新郎。

　　心贴心早生贵子， 福寿全金玉满堂。

　　床铺好，歌唱罢，陈兴的儿女和一群儿童在床上打滚，春华从丈夫手中的小箩筐里拿出四种果子：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象征早生贵子。春华分别把四种果子藏在四个床角让孩子们去抢，取其热热闹闹的意头，象征新婚夫妇日后儿女众多，争吵嬉闹，财丁两旺。陈兴又把褥子底下的果子找出来，分给闹洞房的男女品尝。人们挤拥着，伸长脖子伸长手，笑着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