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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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床的故事-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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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芝无法相信他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是存心故意的。
  他不可能是一个贼,他不可能是一个骗子,他不可能是一个流氓,他不可能是一个坏蛋,秋芝在心中这么想着。她的心中却生着一种阴影般的感想,那是对自己那一刻的幼稚,那一刻的狂语,那一刻的屈辱,那一刻的非自我,那一刻的多情,那一刻的迷乱,那一刻的欣喜,那一刻的种种,这种种的种种,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无可回复地入到了他的眼中,不知他心中会怎样地窃笑她,鄙视她,小看她,觉得她被玩弄在掌股而不自知,还有她在那以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装腔作势。这些想法,她一到大街上,一进单位里,就越发显得清晰,她一时间怕去触及。
  回家中,站在桃红床边,那些记忆就无可阻挡地转回来。刚过去的一幕幕又重新回忆起来,桃红床上的那一幕在每次的回忆中都醒目地浮现着,使她搜索的记忆中断开,浮想出去。
  秋芝握住床架横杆,冰凉和光滑的感觉,使她能中断自己的浮想。
  “我真恨你呀。”她低低地说。
  巷子外的天地间,高楼一幢幢地建立起来,沿街延伸下去,秋芝仿佛是难得地发现外面世界变化。单位的同事也都换了一个调,谈吃喝,谈生意,谈穿戴,谈首饰,原先的纯正的大社会话题,都换作了金钱。秋芝觉得很不适应,她本来就参与得少,现在依然是默默的。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社会上过去耻于说的耻于做的都公开化了,她心中的压力也就小得多了。她想着这一切早已在她心中演化,只是投入到了外在。
  晚上巷子人家也越发地不安静,几乎家家都响着电视的声音,打斗的声音,狂叫的歌声,莫名其妙的哭声,颠颠倒倒的说爱声,那声音一直响到很晚很晚。躺在桃红床上的秋芝也就常常失眠到很晚很晚。她也去买了一台电视机,每晚也看到很晚,剧中的一切让她着迷。她这才懂了她原来很容易懂的一切,一切变化得正常,一切本是那么简单,似乎都早已在另一个人生之中,只是过去她没有探头去张望一下。很快,她又厌倦了那些雷同的剧情,她渴望着有新的进一步的发展。她像上了瘾一样。她的思想上生出了一种飞跃,她觉得她身边的人还落在了她的后面。
  

桃红床的故事 第一部分(14)
曾有一段时间,她觉得那个他,还是使她庆幸的。她在别人眼中,并无什么损失,她本就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她明显是比他大,她明知她是不可能和他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倘若他还继续纠缠着她,她也是无法摆脱他的。然而她又是无法承受被纠缠的处境的。他走了,偷偷地走了。倘若说他是个贼,他偷走的只是她无须保留的,自以为已经失落了很久的。她的屈辱,她的不堪,她的一切丢脸的都只对着他一个人,似乎只是对着一个暗影,对着一个如影如幻的不真实的形体。一切似乎发生了,一切又似乎根本没有发生。她可以把已经不可能再出现的他,当作是梦的一个精灵。永远离去了的不为人知的,也就等于没有存在过。而他的一切却成了一个让她大迷恋,继而让她大清醒的梦。隐隐地她觉得对这梦应该抱着一种感激。
  春花秋雨。秋芝走在大街上,觉得人生自有另一种色彩。男人女人。无数的男人和无数的女人,躯体的不同也自有另一种色彩,梦幻般的色彩,那些色彩原也在她的心里,她只是没感到,只是没有体味到,细细想下去,她又觉得有一种无聊,一种厌腻,她还是觉得自己内心有着另一点东西,隐隐地,她无法诉说,她无法割舍,她感有更深一层的悲哀。
  父亲病了一段时间,秋芝和后母轮流服侍着。那天,秋芝坐在父亲身边,随手翻着报纸,只觉得父亲睁着眼望着她。过一会,她放下报纸,也默默地望着父亲。从父亲的眼光中,她感觉到许多的意思。父亲一直是默默的,似乎从来就不管她的生活。而此刻父亲的目光中显明地含着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忧虑。
  她和父亲默默地对望着。后母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他们的面前,也默默地望着他们。
  第二天,秋芝回娘家去时,后母笑着拉她到一边,她手中抓着一本杂志,递给她说:“你看看,看看。”
  那是一本当时影响较大的反映家庭生活一类的杂志。后母翻着的那一页,正是征婚的栏目。秋芝立刻敏感到后母的用意了,她有点脸红地抬眼看着后母,没有说话。后母见她如此,知她并无反对之意,也就提出去登一个征婚广告。后母说她就听说有好几个征婚的熟人,都找到了满意的对象。后母说她已和她父亲商量过,她父亲说要看她的意思。后母又说,征婚广告上不用提名字,只要提提条件,回信地址写上后母单位。她会先帮她挑出满意一点的来的。
  秋芝觉得还是无法拒绝后母,她点头同意了。后母感到有一点意外似的。
  晚上回家,睡在桃红床上,秋芝想起了后母的提议,这时又不免想到,登了广告的自己多少有点像商品一样向人兜售的意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稀里糊涂答应了后母,到底是为了父亲还是无法拒绝后母呢?然而想着将要来的事,她也多少有点期待,这期待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在她心中翻动了。
  过了十多天,后母到秋芝这儿来,笑笑地从包里取出了好一叠的信。秋芝心说还真有这么多啊?后母只从中取了三封,说别的就可以不看了,她认为三个人是可以考虑的,这还是才开头的两三天,想以后还会有大批的来。
  秋芝看了那三封信,一时的感觉说不上来,也不知是失望还是茫然。却也无可挑剔,很快也没有了起初的一丝激动。她顺应了后母,挑一个先去会会。
  从来信中,她知道对方曾经结过婚。第一眼看到对方时,对方身上家庭生活的痕迹明显地在她感觉中显现着。她努力地寻着话说,问着他的职业,他的工资,他的家庭条件,他的生活爱好,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问得这么详细。她不厌其烦地问下去,自己也觉得问得是多余了。她从对方客气的回答中,也感到她问话的多余。
  回到家里,后母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一见便把她拉到房间,口中问着:“怎么样?怎么样?”
  “没怎么。”秋芝应着。
  “人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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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床的故事 第一部分(15)
“一般。”
  “约了下一次么?”
  “我没约,他也没提。”秋芝回答得很淡然。
  后母顿了一顿,随后说;“不碍事,不碍事。”她又取出一叠信来,“可以多挑挑。”
  后母和秋芝又从信中挑出几封来,又从几封中挑出两个回信约了。接下去又是会见。秋芝见到对方就会忍不住要问出好多话来。有时,对方也会不住地问她。
  信在十天之际达到了高潮。秋芝也已习惯去约会了。开初见到陌生男人时的拘谨已经逐渐消失了。那种期待的感觉也疲乏了。有时会感到有一点累,有时她也奇怪,怎么她见到的男人都是大差不差的。莫非结过婚的男人都变成了一个模式了么?
  到半个月以后,信来得少了。后母也走得少了,四五天才送来一次。有一次后母望着她,有意无意地说了一些话,意思是已经到了这个年龄了,主要是看人好,条件是其次的,讲爱情讲感情那是年轻人的事了。主要是成一个家。秋芝说:我不能挑在篮里就是菜啊。她是带着笑说的。后母听了,就没再说什么。
  后母走了,秋芝独自躺在桃红床上。翻过来翻过去翻了一会。她横着躺了一会,脸朝着刻着花纹的床架板,也不知怎么地笑了几声,觉得自己笑得有趣,不由又笑了几声。随后她抚着那纹路,一边说着:“我计较条件么?我是在计较条件啊,我根本谈不上什么爱情感情的,既然不谈什么爱情感情,我再不谈什么条件,我又知道什么是好人,我又不知道什么是坏人,那么我不能什么人都行啊。不谈爱情感情又不谈条件,我还能谈什么呢?……”
  说着说着,她也就睡了。
  到又一个秋天的时候。有人给秋芝作了一个介绍,介绍人是秋芝后母的熟人,那人偶尔在后母那儿遇到秋芝,说起来,知道秋芝尚未找到对象,便说她来帮着介绍。她认识一个男人,是单身,人还是不错的。秋芝对她的好意表示微笑。当下介绍人说好了,过两天她就会来给秋芝答复,如那个男人没有找到对象,她就给他们约个时间谈谈。
  那后母的熟人是个热心人,也是个守信的人,果然过了两天就到后母那儿,说那个男人已经同意见面。时间也约定了。这时介绍人才说到那个男人的具体情况,说他原先是结过婚的,女人前两年死了。他有一个孩子。介绍人说,那孩子一直在他爷爷家带着,所以,她起先并不知道。
  介绍人说给他们约了一个时间,就在后天下班后。
  后母听了先是犹豫起来,说有孩子是个问题,秋芝是个还没结婚就没了伴的,一下子要给人家去当后妈,后妈是不好当的。再说那个男人的前妻是死了的,死了妻子的总不如离了妻子的男人,因为他们对原来的妻子有着回忆,老会把前妻和后妻相比。而离婚的男人往往是对前面的女人有着恨,自然对后来的女人要好些。
  说着这番话的后母,口气中带着深深的感叹。
  介绍人不由有点尬尴,说,如果秋芝不想见面的话,她可以去回了那个男人。
  秋芝说:“已经约好了,还是去见见吧。”
  秋芝自己也觉得应得莫名其妙,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起来。想着过去给自己介绍了那么多的人,几乎都没有作任何考虑,现在却要去见一个有了孩子的男人。不过她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去见陌生的男人,谈上几句,问上一些情况,现在再多见一个人也无所谓。她并不把这当什么,也并不存在期望,只是觉得自己在物色着对象,便使自己有了安慰。
  见面那一天,按介绍人所定,约在市南公园对面的街上。这也是一般的地点。秋芝不早也不显迟地到了。她刚与介绍人招呼时,那边男人也穿过马路过来。介绍人作了介绍。秋芝浮起习惯的笑,朝男人仔细地看一眼时,那个男人伸出手来,握着秋芝的手,带笑定神地盯着秋芝,那目光中很有一种熟稔的含意。秋芝不由有点不好意思,她也多少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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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床的故事 第一部分(16)
“老同学了。多少年了,你都忘了。”男人说。
  秋芝再认真地看他一会,也就想起他来了。一个久而难以忘记的绰号首先跳了出来。“烧包”。这一个绰号的跳出带着一点少年时代的记忆,并带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开始听介绍人说到对象,也就是他做什么工作,多大年龄,有什么特长和爱好,家庭条件如何,几乎并没注意他叫什么名字。见的男人多了,也基本上不去在意他们的名字。刚才介绍人郑重其事地介绍:这是秋芝同志,这是赵子勤同志。注意力只顾朝着他,名字也没引起多少注意。她倒是确实把他的名字忘得干干净净了,心里还在记忆着刚才介绍人提到了他的名字,脑中闪了几下总算记了起来。
  似乎“烧包”绰号的印象也已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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