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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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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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钢琴》二十六(5)
这是一个短暂而又漫长的过程。他们目光相对着,纠缠着,快速地走到一起。他们的嘴唇翕动着,可又不能够表达什么,只好紧紧地闭着。于是,他们都要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彼此的心,彼此这些日子来的经历和苦难。但是,他们必须迅速地坐下来。当他们两个人的手指,在键盘上相遇交叉的时候,李梅情不自禁地抓住亚当的手。亚当的手依然那么修长纤细、骨骼有力,但是瘦了,瘦了。李梅的掌心攥着亚当的手指不肯松开,颤抖着,抚摸着;亚当压低声音说:“冷静、冷静……”
  成熟的亚当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他将双手毅然地弹下去,钢琴发出了一声巨大而又响亮的共鸣。
  啊,久违的旋律又回来了,李梅全身一颤,当初在列宁格勒的所有回忆全都涌上来了,李梅不能去想,不能去思,她眼睛一闭,双手紧跟,脑海里抛开了所有的杂念,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一切都随风飘走了,而此刻,只有忘我的音乐,只有这苦难中的灵魂之声——《降D大调第八号浪漫曲》。
  刚开始他们的配合有点生疏,李梅的弹奏有点跟的感觉,但渐渐地在一连串琶音和和弦之后,他们就融为一体,犹如行云流水了……他们配合越来越默契,渐入佳境。
  在动人的旋律中,亚当的脸色逐渐开朗,李梅的目光里也满含柔情,他们的配合就像他们的当年,他们甚至有些陶醉。他们一起进入回忆之中,从最初的邂逅到在钢琴旁的欢爱,从一路大逃亡的苦难到别后极度的思念;当乐曲步入如歌的行板,他们一同在音乐主题的互相交替和融合中,进入两棵树、两根草、两只鸟、两朵云的依偎交和的境界和状态,彼此忽而分开,忽而牵手,忽而拥抱,忽而穿过彼此的身心,飞向广阔无垠的二人的世界。
  台下的观众也被两个人默契的演奏感染,逐渐陶醉。他们的表情、他们的演奏的姿态、他们珠联璧合的肢体动作,无不让太太小姐们屏住呼吸,尽情地欣赏。这部完全属于他们的《降D大调第八号浪漫曲》,在音韵和意境上融合了东方人的浪漫情感,有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超越现实痛苦,永不分离的艺术品味和精神空间。
  亚当一页一页地翻着乐谱,啊,时间真短,时间也真长……这些年来的颠沛流离,在缺乏食物、历尽苦难的每一个日子,但从来没有绝望过;他深信有一天,李梅会回到他的生活中,自由和音乐都会回到他的生命里。亚当在旋律即将进入华彩的乐章时,整个人像是升腾到了天空,他神采飞扬,激情难抑,他想大声地发出爱的呼唤,他想不顾一切地拥吻身边的李梅,他在音乐中真正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一种纯粹的美的力量,找回了一种对自己犹太民族的深厚情感,找到了那颗放飞于旷野的灵魂……
  李梅弹着弹着就想哭,泪水一次次充盈着她的眼眶,她不是为自己曾经受的磨难而流泪,也不是因为饱尝多年的委屈而悲怀,在神圣的旋乐中,她早已超越了自身的疾苦,她早已忘却了尘世的灾难;她此刻完完全全是被这扣人心弦的乐曲深深震撼,或者说她被自己的爱感动了。她无法相信这首曲子竟然是她和她的亚当一起创作的,她更无法相信连同这首乐曲一起孕育诞生的还有一个美丽的金童。命运真是神奇,她不能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了,让他们在那个短暂的瞬间创造了生命和音乐的奇迹……
  其实,对亚当而言,这首《降D大调第八号浪漫曲》曾是自己在五线谱上一句句谱写出来的,熟悉到根本不需要看琴谱,但是,他担心李梅久未碰琴,已经生疏了,所以,不断地为她翻阅着琴谱。
  亚当又往后翻了一页,他突然怔住了:乐谱里竟然夹着一张小男孩的照片,他的眼睛一下子定格了。
  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棕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在朝着你看,像极了自己,而圆圆的红脸蛋则完全就是李梅的翻版。
  亚当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大脑嗡地一声,出现了一片空白。他的手停在空中,怔怔地看着照片,看着李梅……
  

《魔咒钢琴》二十六(6)
李梅用脚踢亚当,用肘腕撞亚当,低声地怒吼着:“别愣着,快弹!”
  亚当依然愣怔着,大脑依然是一片空白……
  台下的观众不知所以,也开始愣住。在短短的几秒钟里,人们以为一个伟大的钢琴家在表演他的休止符,人们的心随着他高抬的手臂和修长的手指,一样地在空中悬着,等待着他落下的那个重重的音……但是,几秒钟过去了,那双手还悬在空中,观众和舞台监督都觉出了不对劲。于是,台上台下,开始了躁动,嗡嗡的声音开始在观众席上像阴云一样渐渐地聚拢……
  台上的亚当终于低低地吐出了一句话:“我的儿子?”
  李梅狠狠地点了点头……
  幕布后面的宪兵和特务开始紧张,他们将手伸向了腰间的枪。但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在这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在寻找着比他们更大的军官的指示,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台下观众席上的大官。
  台下观众席上的日军军官们意识到情况不妙,一同“霍”地站了起来,只要他们一挥手,台上的亚当和李梅就会被一群恶狼扑杀。但是,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演奏者依然坐在舞台上的琴凳上,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危险动作和过激行为。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比他们官职更大的战区司令官的身上。战区司令官是个胖子,刚刚在琴声中打了一个瞌睡,琴声停了他也醒了,以为演奏结束了,刚想鼓掌,又觉得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对,于是“霍”地站起来,要发布命令……
  就在这时,礼堂外突然响起巨大的空袭警报声。伴随着警报声,礼堂的大窗玻璃被远处巨大的飞机轰炸声震得哗哗直响,有几扇窗户上悬挂的幔帘刷地掉了下来,礼堂屋顶大大小小的华灯,也令人不安地发出摇摇欲坠的哗哗声。观众席上的太太小姐们惊叫着,乱成一片。聪明的犹太人舞台监督趁机拉响礼堂内急促快速的电铃声,使气氛更加的恐怖。
  日军的中佐特务长在后场的门口用日语大喊着:“美军空袭,赶快疏散隐蔽!”
  礼堂内立刻大乱……
  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李梅和亚当,惟一留给当年的日军军官和特务、宪兵们的记忆是,波兰犹太人钢琴家的耳朵简直是太灵了,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他们居然能够比常人的耳朵提前十几秒钟,听到远处的声音。
  在人们纷纷涌向礼堂大门和侧门的时候,亚当将小波的照片揣入怀中的口袋,然后迅速地拉起李梅,逆着人潮往礼堂内僻静的地方跑。李梅的左手拉着亚当,右手则握着那本琴谱,他们跑到礼堂上层的小走廊里,急不可待地想拥抱接吻,可是每当他们想往一起靠拢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原来守候在各楼层的宪兵特务们就从他们身边往楼下跑。于是,亚当和李梅一个急拐弯,找到一个黑咕隆咚的小房间,一头钻了进去,将门合上。还没有说上一句话,两个人的嘴就粘在一起,手都在急切地寻找着对方的身体,不管碰到哪块皮肤,只要是一接触,两个人都燃烧起来。颤抖、晕眩,就像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讲起,面对着整个身体的渴望,他们不知道先满足哪里才好。于是,就晕头胀脑的抓扯着啃咬着……
  这是礼堂的一个小休息室,积满了尘埃,亚当边拥着李梅边左顾右盼,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看见了墙角处一张破旧的沙发,他亦步亦趋地揽着李梅朝沙发移动,在昏暗中,他的梅犹如一匹东方丝绸般地展开了,在那个刹那,亚当仿佛看到了一朵开至鼎盛的莲花正朝着他怒放……
  这一对朝思暮想、饱受苦难的异国情侣终于、终于碰撞了!多少的别后相思,多少的苦苦守望,都在这无言之中;他们交合在一起的身体完全地进入一棵树缠绕着另一棵树、一朵花亲吻着另一朵花、一朵云覆盖着另一朵云,鸟儿比翼双飞的境界里;亚当的吻是那么的缠绵和疯狂,李梅几乎要窒息了,他们喘着粗气,紧紧地缠绕在一起,由于两人的衣服没有完全褪尽,无法让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摩擦,但那融合的欲海早已翻腾起万顷波浪,燃起了熊熊烈焰,高潮层层迭起。他们迎着、送着、呻吟着、起伏着、跳跃着、撼动着、战栗着,以另一种演奏的姿态,继续他们珠联璧合的肢体动作,演绎着未完成的《降D大调第八号浪漫曲》。这是他们真正的爱情联奏,身体就是他们的钢琴,也惟独他们能倾听自己那华彩的辉煌乐章;尽管是在这黑咕隆咚的杂乱空间里,尽管每时每刻都会有突临的枪口对准他们,但是他们早已忘却了世间所有的一切,任爱的灵魂穿过彼此的身体升腾再升腾……
  

《魔咒钢琴》二十六(7)
李梅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颤,她的叫喊声被亚当的吻填满了;亚当也在剧烈的情热中释放出滚烫的呓语……
  过后,亚当疼爱地捧起李梅的脸,用那双充满忧郁的眼看着她,“May,上帝知道我多么爱你!”
  还是那么迷人而低沉的嗓音,但却透着沧桑,李梅的泪夺眶而出,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了,她只能以吻封唇,双手环绕着亚当,紧攀着……
  多么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了,李梅甚至愿意就这样依偎着与亚当一起死去,她感到他们已经被遗忘在光阴之外了。
  亚当突然想到什么,就起身从裤袋里拿出了那粒大大的冠蓝色钮扣:“亲爱的,这个给你。”
  李梅也一骨碌地起身了,“这是什么,一枚钮扣啊?”她急忙将自己的衣裙穿好,还用手替亚当拢了一下凌乱的发。
  “把涂在外面的颜色去掉,就是金子,纯的、实心的,你保存好!”
  “你自己留着吧。”
  “拿着,给孩子的。如果兑换钱,它是微不足道的,但将它看成是爱和信仰,那它是无价的。”
  “那好,我一定收下,我爱你。”李梅把钮扣藏入内衣袋里,又一次扑倒在亚当的怀里……
  当跟踪李梅的汉奸特务破门而入的时候,他们正沉醉着拥吻,浑然不觉得危险已经来临。
  汉奸特务非常恼怒,拔出枪,大叫一声:“我要你们死!”
  汉奸特务将李梅从亚当的身边拉开,将枪口对准李梅半敞的雪白丰满的胸口。但是,他没有马上开枪,有那么一秒或者半秒钟的恍惚,也可能是秒的犹豫。特务想最后看一眼李梅的胸脯,李梅已经完全处于迷狂状态,没有什么危险和环境意识,像被抢走了猎物的豹子一样,只知道向任何阻碍她和亚当的人发动攻击。下意识地将特务的枪朝旁边一拨,然后,一头将特务撞了一个趔趄。亚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胆量,不容特务站稳,突然拿起一把椅子,猛地向特务的头颅砸去。汉奸特务一声不吭地噗地倒地……
  李梅和亚当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他们互相看着,笑着,要重新站起来拥抱。刚要站起来,亚当撑在地板上的手突然摸到了血,扭头一看,见倒地的特务口腔里和头颅都汩汩地流着泉水一样的血。亚当摸一下特务的鼻孔,大惊失色:“死了?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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