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蒙古帝国- 第79节

　　亦鲁格放下餐刀，舔着嘴唇，眨着眼睛对不鲁罕道：“一定是三公主到了，本太师马上去见三公主，让她的人退出这片草场，放回被劫的马匹。”

　　布鲁罕小心地道：“对三公主，亦大人要多加小心！”

　　亦鲁格出了帐外，带着卫队打马直奔大黑河。大青山下风吹草低，羊群似的白云在原野上慢慢浮动，一群红色的马群在山岗边吃草。远处的大青山脚下，突现一片雪白的帐幕群中，中心一座大帐如一座高山一样，在阳光下金顶闪着紫红色的光。亦鲁格一看就知道，这就是公主的大帐，营盘外无数侍卫手执兵器骑在马上整齐地列队。

　　进入营盘外，亦鲁格正在迟疑，猛然间，从营内刮起一阵旋风，一支数百骑兵的队伍如雁翅卷过，将亦鲁格等紧紧包围。为首的将领手抚黄胡须，瞪着小眼睛，向亦鲁格骂道：“你这只老狗，公主放你们一马，为什么还敢在这里放牧，要知道这牧场是成吉思汗赐给公主的，不同我家公主打招呼，就放牧，小心砍了你的狗头！”

　　“瞎了你的狗眼，我乃大汗天使，你敢骂我，你不要命了！”　亦鲁格这些天来在敕勒川倍受冷遇，一直很愤慨，作为大汗的开府重臣，诸王都给面子，今天又是大汗钦命的钦差，面对几个奴才，受此奇辱，不禁性急，一边骂，一边高举马鞭朝那人脸上狠狠抽去，立时那人脸上鲜血直流。

　　“干什么……你敢打人……”被打的人是三公主府内办事的总管，平时仗着公主的势力横行霸道惯了，大声骂道，“我家公主是大汗的亲妹子，大汗使者也不能在此撒泼，左右给我拿下！”

　　亦鲁格横眉立目，从腰中拔出宝刀，喝道：“此乃大汗所赐宝刀，谁敢上前，杀无赦！”

第三十四回　　敕勒川牧马起争执　　三公主泄忿鞭权臣（2）
亦鲁格的话镇住了对方的骑兵，连那个总管也不敢上前，双方正对峙间。忽地营盘内一匹黑马如离弦箭一般，跑了过来，马上端坐身穿大红蟒袍的驸马镇国。马到近前，侍卫们分开道路，亦鲁格认得镇国，将刀插进刀鞘，马上躬身施礼道：“驸马大人，亦鲁格这厢有礼了！”

　　镇国大老远就看见对面马上的亦鲁格，他对大汗的这位宠臣来他的地界放牧抱有成见，充满敌意地道：“什么风把亦鲁格大人刮到漠南来了，还带来这么多的马匹，我怎么没听说大汗将这片敕勒川赠送给亦大人啊？！”　

　　亦鲁格顿感一阵冷意，不高兴地躬手道：“驸马说笑话了，本太师奉了大汗圣旨，带称海一带马匹到漠南越冬，因行事仓促未先禀报公主驸马，特来请罪。”

　　“太师客气了，大汗可有旨意！”

　　“当然有旨意，请驸马接旨！”

　　镇国虽贵为驸马，听说大汗有旨，又知亦鲁格的女儿嫁给了三殿下阔出，不敢怠慢，忙从马上下来直挺挺跪下，叩头道：“臣镇国接旨！”

　　亦鲁格着脸，低着头，口述道：“大汗口谕，因漠北发生雪灾，将灾区马匹暂安顿漠南过冬，火里秃麻太胜忽儿你的人马，可以弘吉剌的应昌以东至亦乞列斯部的宁昌路之间，随处扎营；称海一带不鲁罕等千户从应昌以西到汪古部河套，阴山以北德宁一带随处扎营，任何人不得拒绝。这些人马明年春天也不迁回，马肥时随朕出兵金国。”宣布了上谕，亦鲁格脸上堆笑道，“上谕宣完，请镇国驸马禀报三公主，不鲁罕的人马先行在此扎营是奉了上谕的，并非来此抢夺牧场，请公主、驸马允不鲁罕在此游牧，所掠马匹当速速归还不鲁罕将军，并请驸马带人离开敕勒川。”

　　镇国听亦鲁格宣过圣旨，忙跪下叩头道：“臣镇国接旨。”说罢抬起头来对亦鲁格道：“可有书面圣旨，本驸马好转呈公主！”

　　亦鲁格道：“驸马爷，本天使只有大汗口谕，并无书旨，难道驸马王爷怀疑我假传圣旨！？”

　　“当然不是……”镇国有些语迟，正要答话。忽听身后马带銮铃，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厉声尖骂：“好个亦鲁格，来我这儿抢草场，连个招呼也不打，还鞭打了本公主的人，耍威风耍到你姑奶奶跟前了！这草地是先帝爷分封本公主与驸马的，在别人草场放马，是违背先帝札撒的。抢你马了，打你人了，本公主本想负荆请罪，可惜你不够资格，我来了，你有屁尽管放！”　亦鲁格抬起头，见一匹浑身雪白、四蹄如飞的伊犁马跑到近前，阿剌海星眼圆瞪，头上固姑冠上几支孔雀翎乱颤，两腮发紫，手按在剑柄上，怒冲冲地骂道。

　　亦鲁格不能示弱，略施一礼，扬着刀条脸，说：“三公主，本人乃大汗钦差，请公主放尊重些。公主骂臣，臣不敢计较，但臣此行是奉了大汗圣旨，公主所言不确，臣前去阿伦苏木城，没有见到公主与驸马，所以未能正式宣布旨意。”

　　三公主的话被亦鲁格噎了回去，这位公主并非不知亦鲁格是三哥的宠臣，但她平素泼横惯了，自己的总管被打得满脸是血，觉得受了蔑视，火冒三丈，骂道：“好大个口气，开口钦差，闭口圣旨，你道我这个公主是纸糊的，既是钦差，为何没有宣旨，反让本公主来找你问话？”

　　公主身边的大将汪士海也火上烧油道：“十数万匹马放到别人家门，不打个招呼，还要主人让出牧场，大汗也得讲理，我们的马到哪里去放牧？”

　　亦鲁格仗着自己是大汗的太师，想用话压住三公主，也不下马，说：“三公主，恕微臣不恭之罪。漠北雪情严重，大汗心急如火，发了口谕，方才口谕已向驸马宣过，如三公主和驸马王爷不信，可前去漠北询问大汗，现在请公主驸马遵旨，将这片草场让出给布鲁罕的人放牧。”

　　三公主见亦鲁格对自己不敬，怒从胆中生，恶狠狠地道：“亦鲁格，即便有圣喻，也该先通知本公主，征得我的同意，你不宣旨，便占我草场，这是明目张胆欺辱本公主！”

　　“臣不敢，但请公主以大局为重，退还马匹，让出草场，过了明年春天，草场依然归还公主。”

　　“本公主就不退还马匹，不让草场，你又如何！”

　　“公主不怕大汗《札撒》。”

　　“《札撒》也是你说的，你对本公主大不敬，来人，将亦鲁格拉下马来抽三十鞭子。”侍卫得令上前要扯亦鲁格，亦鲁格随行的侍卫都吓得面无人色。

　　亦鲁格一字眉倒立，雄凤眼圆睁，将头上暖帽掷到地上，露出满头苍苍白发，拔出宝刀道：“公主对大汗旨意有怀疑，可派人去见大汗，如我传旨有误，那时自然听从公主发落。公主拒不执行圣旨，敢叫人拉本大臣下马，这口刀乃大汗亲赐，上前者死，如公主执意辱臣，老臣宁死决不肯受辱！”

　　镇国见机不妙，他知这口刀的份量，忙凑近三公主，小声道：公主，亦鲁格乃开国元勋，大汗开府大臣，又是阔出的岳父，一旦真的逼出人命，得罪了大汗，可就因小失大了。”

　　阿剌海紧锁双眉，冷冷地用眼睛觑了亦鲁格一眼，说：“亦大人，你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个脸，看在镇国替你求情的面子上，不给你难堪！拿不出圣旨，本公主自派人去曲雕阿兰向大汗问旨意。在旨意未到前，你的人一律不许在这儿放马！”　说完，她调转马头，向身边的人摆手道：“我们走！”

第三十四回　　敕勒川牧马起争执　　三公主泄忿鞭权臣（3）
汪古马队进了营盘，营盘外只剩下亦鲁格所带的数十匹马卒，蓝天上盘旋着两只苍鹰，再望对面营盘紧闭，亦鲁格回头叹了口气，上马说道：“走，这个刁蛮公主我们惹不起，回去吧！”

　　天擦黑，亦鲁格打马回到自己的大帐，刚下马，就见百户帖木儿不花近前道：“亦鲁格大人，你回来了，不鲁罕大诺颜让卑职来请大人过去饮酒！”

　　不鲁罕大帐中，吊锅内散发着奶茶的芳香，不鲁罕抬头见亦鲁格进来，看这张脸跟挂了个油瓶子似的，知道一定是碰了钉子。忙笑道：“亦鲁格大人，碰钉子了，马要不回来算了，人家是公主吗！”

　　亦鲁格打了个唉声，从不鲁罕手上接过一杯奶茶咕噜一口喝下，抬起气得有些发昏的头，吼道：“三公主根本不听我说，命我们将马赶离敕勒川草原，扣下的马也不肯放回……”

　　“大汗的旨意都不管用，我们走吧。”不鲁罕忧心如焚地说。

　　“走，本钦差就不信这个邪，咱们就在这里放牧，哪也不走。出了事我担着，看三公主敢怎样？我就不信她真敢同咱们动刀枪。如果那样，她就自绝于大汗，天下就绝对容不下她，我们上有大汗，这天，她翻不了！”　亦鲁格自恃是窝阔台汗的太傅，说出的话如放爆竹一样，破着嗓声，怒吼着。

　　不鲁罕的百户们心惊胆战地驻牧在敕勒川，亦鲁格每天加派人手保护马匹。头两天相安无事，第三天一早，亦鲁格正在与不鲁罕饮酒，就见一个侍卫打马奔回，跪下道：“报，二位大人，帖木儿不花大人和三公主的人打起来了，请大人快去，晚了就要出大事了！”

　　“快，传我的命令，多带些人马。”亦鲁格与不鲁罕一起出了门，身后带着数百名骑兵。天宇上一团团阴惨惨的雪云，沉重地挪动着，他们骑马赶到帖木儿不花大青山脚下的牧地，见万余匹各色的马群如珍珠般撒在枯黄的草原上。

　　出事地点靠近驿路，寻衅滋事的汪古人的几十匹战马系绊在路边，他们以比武的方式在帖木儿不花的大帐前挑衅，身材高大、长着满脸络腮胡的瞪着*眼睛的千户汪士海，将身材瘦削的帖木儿不花抱住，猛地摔倒在地，不等帖木儿不花站起，又拎着帖木儿不花的袍子，将他摔倒，一边摔一边嘲笑道：“你这样的人还能带兵，真是丢尽了蒙古人的脸。告诉你们，三公主说了让你们赶快滚出汪古人的地盘，今天我们是以武会友，明天惹恼了公主，更有你们好瞧的！”说着将帖木儿不花向远处一掷，帖木儿不花摔出十余米远。

　　“汪士海你这个王八蛋，你要干什么！”　帖木儿不花被摔得满脸是血，站起大骂。

　　亦鲁格见状也气得怒发冲冠，从腰中抽出刀来，对身边侍卫喊道：“都给我拿起兵器，将这些人给我抓起来，出了事，本钦差负责！”

　　早已气愤不过的侍卫如狼似虎，冲上前去正要抓人。对方一名侍卫猛地吹起尖利的口哨，口哨响过，远处一阵尘土飞扬，杂沓地马蹄声愈来愈近，数百骑兵呼啸来到面前，马背上的兵士个个穿盔披甲，胯下马喷着粗气，高高地扬起前蹄，手上举着锋利的长刀。汪士海笑着打了个千，对亦鲁格笑道：“亦大人，末将不是来厮杀的，不过是以武会友，大人领会错了意思。末将不与你争，我走了，不过我还会再来的。”

　　“汪士海，你这个奴才，给我站住！”　亦鲁格向着汪士海吼道，汪士海一怔，胆怯地望着亦鲁格。

　　“侍卫给我上，抓人！”亦鲁格心里想：三公主，你这是逼我走这一步。他大喊一声，把刀举起，双方的人都举起了刀，空气立时凝固起来。

　　“亦大人，且慢动手——”一人后面高声呐喊，随着喊声一队人马飞帘般卷了过来。

　　亦鲁格回头一看，见尘土中几匹高头骏马出现在黑河大堤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