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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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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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妈没嫁出去。以前是嫁出去的。可是我爸爸和我妈妈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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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生病的时候,周丽红总是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
  “每一个妈妈都想把自己的女儿打扮得可爱点。可是生病后我走不出去了,女儿只能穿人家给的旧衣服。她和我说他们幼儿园的小朋友穿的都是新鞋子、新衣服,她很喜欢,问我什么时候也能给她买。我真是很对不起她。这几年我跑东跑西的在看病,北京、上海、南京、合肥、郑州、青岛、通化只要听说哪儿的治疗方法好就去哪儿,我爸爸妈妈一直陪着我,而我女儿只能是这个亲戚家住住,那个亲戚家住住。想满足她的要求,可是我已经出不了门了,下肢已经瘫痪,就想着干脆在网上给她买吧。”
  她去的是淘宝网。她只要坐在床上,打开电脑,就能给宝宝挑上好看的衣服了。
  因为看病,妈妈卖掉了以前的房子,欠下巨额的债务。还有宝宝今后的生活,谁来承担?要么,也在网上开个小店吧,就卖童装。
  因为《魔豆传奇》是女儿最喜欢的动画片,她给自己的小店取名叫“魔豆宝宝小屋”。
  开张的小屋冷冷清清,第一笔生意是卖了一条裙子,她赚了5元钱。第二笔,卖掉一件连体棉衣,却亏了15元。因为买家说要快递,她不知道快递会那么的贵。
  没有人知道,每隔一两小时,她就要靠杜冷丁止痛,每次上网的时间,只有打针间隙的十来分钟。长期卧床,褥疮血肉模糊。她就这样打理着自己的小店,想为女儿留下一点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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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络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魔豆宝宝”只是一滴没人在意的水珠。直到2006年1月,淘宝网“故事居”上出现了网名为“望佳男”的人,发出的这样一个贴子:《请大家关注;她真的很值得同情》。
  母爱,唤醒了虚拟世界真实的人性。素昧平生的人们为了这个年轻的妈妈叹息、流泪,关于周丽红的网上点击率超过一万。网友们说,这是“超越极限,超越生命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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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妈妈(2)
一句句温暖的话语从世界的每个角落飞来,与她共患难,同冷暖。周边城市的网友上门探望,一位远在深圳的网友甚至不远万里来到苏州,只为教会周丽红的母亲为她煲汤。更多的人在为周丽红祈祷:因为“有爱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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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第一个为周丽红发贴子的“望佳男”,是一位医生,曾经为她治过病的医生,一个一直深切关注着她的医生。
  医生名叫谢建军。
  “我在值班,一个穿着淡黄色风衣的女孩从我前面飘过,我一抬头,她已经过去。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站在我办公室的门口,手里拿着相机。她对我说:笑一个,给你拍张照。”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抽出她的病历,轻轻地合上:她才27岁。”
  “有一天,她很开心。查房的时候我问她,怎么会这么开心?她说,今天老公电话打过来了,说要来看我。她高高兴兴起跟病员们一起唱歌,她大声地笑着。”
  “晚上五点二十五分,我下班了,我走出办公室,走到走廊里。她一个人在哭,哭的很伤心。我走过去,我说,怎么了?她说老公不来看她了,答应来的,又不来了。”
  谢医生无语,却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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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是没有权利抛下幼小的女儿的,她只能挣扎着留在人世。对女儿浓烈到无法化开的怜惜,却并没有创造奇迹。周丽红身体日益衰竭。不久,她彻底瘫痪了,肚里的肿块,像怀胎十月,疼痛时刻渗透在五脏六腑和每寸骨节。每隔两三个小时,剧痛更是排山倒海般扑来,她无处可躲,只能承受。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的她,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她不想让女儿知道她正在经历着什么,她想要女儿的心里,永远充满着阳光。
  可是,她能够忍住疼痛,却无法忍住眼泪。
  宝宝说,妈妈,你为什么哭。
  “妈妈有点疼。”
  宝宝说:“魔王想抢到7颗魔豆。好人想战胜魔王。光之豆会变成一把剑,再给它一点魔力,就会变成长一点的剑。黑暗豆是比较可怕的一颗。其实我想得到的是一颗许愿豆,我许个愿,妈妈的病就好了。”
  妈妈说:“宝宝,妈妈怕不能照顾你,妈妈要到别的世界去了。”
  宝宝生气了,宝宝说:“其实你不会的。你一定不会的。我会榨苹果汁给你吃,等你老了,我还榨给你吃。那时候我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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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辞职回浙江丽水工作的谢医生,为了了解周丽红的病情与用药,他每天一个电话,每个月来苏州看望,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2005年年底,周丽红在家疼痛难忍,伴有多种并发症。谢医生说这样肯定不行,要立即送医院。送到上海的医院,值班医生说,赶紧走,不走第二天一早就走不回去了,尸体是不能运回苏州的。只好又叫了救护车,送回苏州胜浦老家。
  半路上,她是昏迷的,她一直叫着女儿和丈夫的名字。
  这时的周丽红,肝脏肿得很大,车子一抖都会破裂,她坚持要回家,她觉得自己不行了。谢医生劝说着,让她来到镇上的医院。
  病魔也许是累了,暂时退了下去喘息。周丽红奇迹般又从死神手里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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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2月21日。
  谢医生又来看周丽红。
  周丽红更瘦了。疼痛更厉害。
  凌晨5点,她给谢医生打手机。谢医生赶紧来到她的房间。
  “她爸爸坐在她边上流泪,说她刚打完杜冷丁。”
  “她示意爸爸离开。”
  “她用瘦小的手拉着我说,我要走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女儿,她太小。我没有兄弟姐妹,我的女儿就全交给你了。”
  “我说,你放心,我们像兄妹一样,就让她叫我舅舅好了。”
  “不,她说,你要像爸爸一样对她,要当自己的女儿。”
  “我答应了她,我说,我一定会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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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妈妈(3)
“她大哭了出来,她说:你怎么叫我放心得下啊。”
  “我如乱箭穿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时,在我背后地上的棉被里发出了细弱的哭声。”
  “她问我是不是她女儿在哭。我不知道孩子就睡在地上的棉被里。我转过身,拿开被子,看到了一个小泪人,哭成了一团。”
  “当我拿开被子的时候,泪人大哭了起来。她让我把女儿抱给她,睡到她的边上。她说,我真想永远就这样抱着她,我不想离开她,她真的太小了,她才6岁。”
  “妈妈和女儿抱成了一团大哭着,突然女儿哭着问她:妈妈,你刚才说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去。”
  “妈妈说,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你现在不能去,妈妈在那里等你。等你老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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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丽红最想看到的,就是爸爸陪着宝宝一起玩。可是爸爸像是消失了,孩子只能一个人在地上跟自己玩。孩子从幼儿园回家的那一刻起,妈妈的目光就一刻不停地跟着她。可是她是知道的,没有爸爸的孩子是孤独的。孩子已经记不得爸爸的样子了。他正在考研,正在恋爱,正在准备结婚。
  周丽红的朋友蔻蔻曾经给他打过电话:你们夫妻一场,她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我们请求你,陪她走完最后的日子。他答应了,每周六来看她。可是当蔻蔻一个小时后赶到周丽红家,想把这个喜讯告诉她时,身体再疼都不哭的周丽红正在哭泣。他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来骂她。他说你干吗把电话给别人骚扰我?我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10
  一个年仅28岁的年轻女人,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经历着身体的巨痛与丈夫的背叛。然而,她要为了年幼的女儿为了日渐衰老的双亲活下去。她说: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早晨,因为她又多活了一天。
  可是,那个日子,还是残忍地来临了。
  2006年4月18日。
  早晨,周丽红最后一次为周煜梳了头。临出家门的时候,周煜突然又跑了进来,在妈妈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才挥挥手走了。周丽红也想跟女儿挥挥手,可她的手已经动不了了,刚才给周煜梳头,她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下午一点,周丽红离开了她深深眷念着的世界。
  宝宝在她的边上大声地喊着:“妈妈,妈妈。”
  “妈妈就是不答应,我喊她,她眼泪掉下来。”
  妈妈走了。
  11
  让逝者最心爱的人,为逝者暖衣,是吴越一带古老的民俗,穿上带着女儿的体温的新衣,周丽红走向了天堂之路。
  6岁,是一个无法承受丧母之痛的年龄,这痛苦,也许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益加重。
  6岁的小周煜,你能坚强面对这一切吗?
  12
  “妈妈到外面去,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有时候还要戴一副眼镜。她声音很好听,不重,很轻的。妈妈能在大泡泡里,再吹一个小泡泡。妈妈躺在床上跟我吹,我给她一个泡泡糖,她在床上使劲咬,然后就吹。”
  “妈妈爱你吗?”
  “爱!”
  “怎么爱?”
  “妈妈说怎么亲也亲不够。妈妈去天堂了。天堂是很好的地方。应该很开心,不疼。”
  “妈妈为什么很疼很疼还不肯到天堂?”
  “舍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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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丽红要求用她的婚纱照作为遗像。
  照片中的她美丽动人,幸福地笑着。
  小周煜问外公:“爷爷,爸爸怎么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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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丽红给女儿留下这样一句话:过去我总是望女成凤,现在就希望你快乐健康。女儿,一个人不管在什么样的困难当中,只要坚持只要自己不放弃,生活总是会有希望。
  15
  妈妈去世了,小周煜从幼儿园毕业了,爸爸一直没有出现。
  整个暑假,宝宝一直想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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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妈妈(4)
宝宝已经上小学了。
  宝宝晚上还是要抱着妈妈给她买的衣服才肯睡觉。
  周丽红去世之后,3000多名网友签名承诺永远关心周煜的成长。其中大部分留下了真实姓名及联络方式。200多名网友希望为周丽红继续打理她的“魔豆宝宝的小屋”。最终网名为“钟爱一生”的团队,接管了网上小店,她们将无偿经营“小屋”,并将利润交于周煜家人,直到长大了的周煜能够接管。“魔豆宝宝小屋”将永不打烊。
  按照周丽红的遗愿,家人从捐助的18万元中拿出一半,在苏州红十字会设立了“魔豆宝宝基金”,用来帮助其他身处困境的母亲。
  魔豆宝宝走了,然而魔豆传奇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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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路带我回家(1)
妈妈撑了一下,要坐起来,鬓角的白发垂下,挂在脸上。我过去扶她。妈妈脸色苍白,又老了许多。我心里酸酸的。
  看我蓬头垢面,一身的泥土。妈妈问我:“你怎么回来的?”
  “骑车。”
  妈妈闭上眼睛,什么话也没说,好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眼泪流下来。
  我跑出去,我怕在她的面前哭出来。
  一只一只不锈钢的快餐盆递过来,里面是没吃完的米饭、排骨、大肉,甚至完整的鸡腿。李红光咽了一口唾液,又很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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