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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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人-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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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开头,不是效力嘛!”品子知道母老虎嫌钱少。
  “那也应该问个清楚,效力总得有个时候。你放心,将来你挣多少,我也不会多花你一个子儿,还不是给你跟小丑攒着,你用不着跟我存心眼儿。你总得问清楚,效力要多少时间?”
  “我怎么能问?刚去一天试试,总得听人家的。我反正挣多少,给您多少,好歹吃饱饭就行……”
  母老虎今天特别勤快,帮着品子收拾桌子碗筷,自己又舀水洗脸,好像不在意似地说:
  “留点儿私房钱,也是应该的。挣多了,我也会给你留点儿私房钱的。”
  品子真气坏了,早早带着小丑上炕睡了。忽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碰板凳声。品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母老虎正在翻她白天穿的月白夹袄呢,抖来抖去,东摸西摸。品子想,小屁子妈嘱咐自己留后手的话真对,应该为小丑想想,这个婆婆不是自己的亲人,只有靠刘大妈、铁柱夫妻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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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小丑(3)

  刘小脚和小屁子妈真忙乎,帮着品子从外面带回来布和鞋袜。品子白天在天桥唱,晚上还得给自己和孩子赶活计。她给小丑穿上了花洋布袄裤,又做了一双新红鞋,自己也做了几件竹布、蓝布的旗袍,还了小屁子妈借给她的衣裳。母老虎手里也宽绰了,经常不在家,赁了几件绸缎长衫,喇叭袖、大下摆,走起路来迈着方步,把个下摆东摇西晃,显得挺有派头。
  品子确实时来运转,在天桥越唱越红。她的腭音和擞音听众们着迷了,她的鼻音也成了一大特色,大伙儿说她另有
  一功,唱得有味儿。还真有人专门去天桥听品子唱的,一下子,白兰成了郎大爷场地儿的红角儿。小屁子妈教品子每天给母老虎一吊钱,多下来的,由她攒着,每过几天,就把品子叫到自己屋里,数给她看,凑足了,叫铁柱换一块现大洋,攒足了几块就缝在小屁子穿的小破棉袄里。品子又托小屁子妈把这小破棉袄交给刘小脚,帮她收着。
  有一天,院里人都出去了,只有刘小脚领着小屁子在家。忽听母老虎在屋里打小丑,一边打,一边骂:
  “下三烂的鬼东西,是谁教唆你的?跟我也学会了留心眼儿?已经落到这份儿上了,还净出坏水儿,你妈挣多少钱,我都知道,偏就瞒着我,你得了多少好处?”接着,没头没脑地又是一顿打。小丑被打得晕头晕脑,也不知奶奶说的什么,她不懂,一个劲儿地跪着求饶。
  刘小脚听出母老虎这是冲她来的,气得直哆嗦,想跟她辩白几句,又怕她撒泼,可又心疼小丑,就站在院子里说:
  “孩子她妈不在家,您干吗往死里打孩子?您这是冲谁啊?”
  母老虎恨透了刘小脚,这一阵子品子添衣裳,给小丑做衣裳,她都看在眼里,她不信品子每天就挣那一吊钱。可她不敢惹铁柱夫妻俩,趁院里没人,正好拿刘小脚出气。她跳出屋来,“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品子老实巴交的,就叫你蛊惑坏了。我们家的事,谁也不许插手!”母老虎逼视着刘小脚,“你把班子那一套,都教给了品子,可让她上天桥?卖得太贱了!你有能耐,叫品子上班子去,别在天桥现眼!”
  刘小脚气得只会哆嗦,脸也煞白。小屁子一看母老虎欺负刘奶奶,哇的一声哭了,用瓦片扔母老虎。刘小脚怕小屁子被母老虎打两巴掌,铁柱回来一闹,非出点事不可,就抱起小屁子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哭,又怕男人生气,忍不住地抽泣。
  母老虎威风得不可一世,看刘小脚进屋了,又把小丑推进空屋罚跪,“我看谁敢叫你起来,午饭别吃了,饿一顿就老实啦!”说着带上门,出去了。
  刘小脚哭得十分伤心,偏偏小丑又在叫:
  “刘奶奶,我饿!奶奶不让我吃饭,我饿!”
  刘小脚有心不管,可又怕孩子受罪,就放下小屁子,拿了个馒头出来。看见小丑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跪在湿漉漉黑乎乎的小屋里,她也不敢叫小丑出来,就把馒头塞过去说:
  “孩子,你真遭罪了!等你妈回来再说吧,跪累了,就蹲一会儿。”她真想把今天的事告诉铁柱,可她担心,要是铁柱急了,用那蒲扇似的巴掌打一下,推一下,也许就会闹出人命来。她捂着脸跑回屋去。
  这时,大妞子在外面卖了点零碎,带回点吃的,悄悄走到小空屋,往里一看,小丑在哭着啃馒头。大妞子进屋来问:
  “小丑,你奶奶又罚你跪了?为什么?”
  小丑看见大妞子,趴在她身上哭着说:“不知道奶奶为什么打我,还和刘奶奶吵嘴……”她越说越伤心,哇哇地哭起来。
  “你先在这儿待着,等我爷爷回来,我告诉他,你奶奶怕我爷爷,看她怎么样!”大妞子也抹着眼泪,又回屋拿了半张饼给小丑吃,“你别跪,就蹲着,等你奶奶进门,我咳嗽一声,
  你再跪下。”
  小丑把馒头、饼都吃了,也不敢出屋,慢慢顺着墙根儿蹲下,睡着了。
  

为了小丑(4)
天阴得像锅底,一阵狂风大雨骤然而来,把个街门吹得哐当哐当乱响。大妞子把刘小脚晾的衣裳抢着摘下来,轻轻喊了一声:
  “刘奶奶,下雨了,快把衣裳拿屋去吧!”
  刘小脚眼睛哭红了,接过衣裳说:“好闺女!”
  大妞子又把火炉往屋里端。刘小脚也出屋把铁柱的火炉、自家的火炉都端进了屋子。
  正在这时,孙六爷冒着雨,挑着空筐子回来了。大妞子连忙接过挑子,给爷爷打洗脸水,让爷爷换上干衣裳干鞋。大妞子又氽了一铫子水,给爷爷沏了一壶茶叶末,吞吞吐吐地说:
  “爷爷,小丑又被她奶奶打了,不给饭吃,关在小屋罚跪呢,真可怜!”
  “那家子的事少管。这是吃上了三天饱饭又闹得慌了!”
  “爷爷!”大妞子眼巴巴地望着爷爷求援。
  孙六爷好像跟谁赌气似的,三两步走进空屋。屋里滴滴嗒嗒地漏雨,小丑脑袋上被打湿了。孙六爷一见就火了,“这是人干的吗?”
  小丑被惊醒了。孙六爷像拎小鸡子似地把小丑拎出来,一直拎回到自己屋里。
  “为什么打你?”孙六爷火冒三丈地问。
  “不知道,奶奶说的我不懂,她还跟刘奶奶拌了嘴……”
  孙六爷听着听着就明白了,这是借打孩子找刘小脚打架。他虽然不待见刘小脚,可经铁柱几次跟他说,他又留神观察,觉得刘小脚人还是不错的,便长长地叹了口气,“小丑,算你命不好,托生到这么个家!这怪你妈,叫那母老虎吃上饱饭了。惹急了,我就抽她俩嘴巴,看看这个母老虎抖什么威风!”他停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好男不和女斗,好鸡不跟狗斗,打了她还怕脏了我的手呢!大妞子,今儿吃什么?”
  “吃煮尜尜'ZW('玉米面的一种做法,将和好的面切成小块儿煮,连汤吃。'ZW)'。爷爷,就叫小丑在咱家一块儿吃吧!”
  “对,小丑跟爷爷一块儿吃煮尜尜!”
  雨小了,铁柱夫妻、品子都回来了。小屁子蹿出刘奶奶屋子,铁柱抱起他来,“今天惨了,叫天给搅了。爸爸什么也没有给你买来!”
  “爸爸,今天小丑奶奶跟刘奶奶打架了!”小屁子急着说。
  小丑听见他们说话,连忙跑出来抱着妈妈。品子蹲下,看见小丑头发还湿漉漉的,眼睛也肿了,一膝盖的泥土,不由得掉下泪来。
  小屁子妈可火了,一叉腰吼道:
  “这不成了疯狗,见谁咬谁?品子在外头辛辛苦苦的,她在家坐吃䞍死,还挫磨孩子。刘大妈不招谁,不惹谁,怎么找寻起刘大妈来了?今儿个没完!小丑,你奶奶呢?”
  “她早出去了。”小丑战战兢兢地说。
  刘小脚连忙跑出来,“小屁子妈,可不许你这样。吃完饭,
  咱娘儿仨,你和品子,一块儿商量商量。品子别去唱了,还是在家做点子活儿倒好。”
  孙六爷从屋里走出来,插嘴说:
  “刚吃三天饱饭,她就难受。刘大妈说得对,小丑她妈,你就在家洗洗涮涮,紧紧裤腰带,也能对付着过,免得孩子受罪,街坊也落不是。我这儿等着她呢,我得质问质问她!”
  刘小脚头一回听见孙六爷夸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铁柱气得脸都紫了,“六爷,您别往里掺和,这不是欺负老实人,踹寡妇门吗?我非抽她俩嘴巴!”
  小屁子妈说:“用不着你们老爷们儿家,有我一个人,足对付她了。你一巴掌把她打个半死,她正想找棺材本儿哪!今儿个瞧我的!”
  铁柱不服气,“我就是不打她,也得好好教训教训她,凭什么欺负刘大妈?”
  刘大妈就怕惹事,连忙说:
  “你们都别掺和。依我看,品子别去唱了,就在家做活儿。大妈我帮你敛点儿活儿回家做。大家太平,也免得孩子受罪!”
  

为了小丑(5)
“干吗不去?费了这么大人劲,好不容易唱红了,又不干了,怎么对得起郎大爷?”小屁子妈嘟着嘴说。
  大伙儿正在议论着,母老虎从外面回来了。她借了把伞,挽着裤脚管,看见小院里一堆人怒冲冲地盯着她,她退也不好,进也不好,一脚跨进门槛,一脚还在街门外头。
  这时,就听品子向街坊们说:
  “刘大妈,让您受委屈了,我替小丑奶奶给您赔不是!”说着请了个蹲儿安,“到天桥去唱,是我自己的主意,一家三口,张口要吃要喝。大妹子,我也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又蹲了蹲,“唱不唱,是我的事。挣多挣少也是我的事,谁也管不了。明天小丑跟妈上天桥,我到哪儿你到哪儿,我不能眼看着你受罪。孙六爷,您回屋吃饭吧!刘大妈,太委屈您了,一会儿您还要出去,我帮您做饭。铁柱大兄弟,快回屋吧!”
  这么一来,谁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大伙儿不约而同地狠狠瞪了母老虎一眼,各自回屋。
  母老虎这才有个台阶进门。
  品子帮刘大妈做饭,打点刘大妈走了,又照常做完自家的家务事,一直没有吭声,直到临睡觉,她才说:
  “小丑她奶奶,从明天起,我天天带孩子上天桥。这个日子您也别管了,归我过。每天给您点儿零花钱,多挣多给点儿,少挣少给点儿,就这么定了。”
  母老虎一听不让她当家了,刚才那点熊劲儿又没了,啪的一声拍了一下小饭桌,“嗬!你算翅膀硬了。我当了一辈子家,你敢不叫我当?真是新鲜!我是怎么糟蹋你的钱了?是贴人了?养汉了?这是谁教给你的?”
  “谁挣钱,谁当家。我挣了钱,可吃得越来越苦。您成天出去玩儿,斗牌,哪儿来的钱?小丑也越来越瘦,好的您吃,馊的给孩子吃。我再不管,孩子就被挫磨死了!”
  母老虎蹿到品子面前,虎视眈眈,抬起手来要打她。品子一躲,“您别把我当3岁孩子了,这个家我当定了。您再闹也没有用!”
  “丧尽天良的东西!你哪是要当家?就是嫌我碍你的事,偷人养汉不方便。告诉你,有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打算舒坦!”
  “您摆出来,我偷了什么人?养了哪个汉子?您不说明白,咱今天没完!”
  母老虎没词儿了,又怕院里人都出来,竟没敢再吱声。
  “我不跟您磨嘴皮子,反正这个家我当定了。您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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