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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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几时有-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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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就更加不守礼法了,荒于政事,也不以为耻。王黼和蔡京的儿子蔡悠,以及 “浪子宰相”李邦彦等人,常常穿上戏服,化上艳妆,竞相在皇宫里为他表演 “色情片”。有一次,李邦彦脱光衣服,露出纹身,现场做淫秽动作,惹得赵佶拿棍子追打。李邦彦逃到梁上,扮女子的忸怩模样,娇声求饶。赵佶笑得直不起腰,命宦官传圣旨曰:“爱卿无忧,下梁即可,钦此!”
  王皇后恰巧碰见,大惊之余,也只得暗自叹息:“皇帝和宰相上朝时间,竟如此胡闹,国家还能治理好吗!”
  但赵佶在位时,不仅从不认为自己是追逐声色犬马的昏庸天子,而且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自认为是“圣人天子”!
  赵佶与同样精通棋琴书画的宰相蔡京惺惺相惜。讲究生活享受的蔡京非常鄙视历代那些节俭的帝王将相,常常推心置腹地对赵佶说:天子就要有天子的气派,敢于花钱,敢于纵情享乐,不必拘泥于世俗之礼,不必理会别人的说三道四;皇帝如过分节俭,就和那些土得掉渣的小民一样,肯定会遭人嘲笑,“所谓人主,就应该以四海为家,以太平岁月娱乐自己。人生几何,岂可徒自劳苦?”(李亚平《帝国政界往事》语)
  赵佶点头称是,视蔡京为知己,但还是有点心虚。一次在宴会上,一番声色享受后,又对太监梁师成感叹道:“皇帝确实应当为天下欢乐,也为天下忧愁。如今天下繁华,四海太平,朕才有机会喘口气,放松片刻,与民同乐啊!”
  梁师成立刻翘起大拇指:“就是嘛。范仲淹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陛下您可谓达到了这种境界啊。”一席话,不仅将皇帝的最后一丝顾虑解除掉,还将皇帝的行乐挥霍提升到圣人境界的理论高度,皇帝不享乐倒是有悖“圣人境界”了!
  赵佶太喜欢这些“善解人意”的大臣宦官了,他兴奋地赏赐了这些“精英”,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享受着夜夜笙歌。蔡京等人则乘机把持大权,上下勾结,公开卖官求利,所卖的官都有定价:“在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买到高官的人当官之后,当然也是变本加厉地搜刮百姓。蔡京等人又与西夏战争,连金灭辽,搜刮民脂民膏,大发横财,搞得民不聊生。
  为了满足私欲,赵佶横征暴敛,大兴土木修建“假山艮岳”,而那个搜罗太湖石的“花石纲”,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如元人郝经诗中写的:
  “万岁山来穷九州,汴堤犹有万人愁。
  中原自古多亡国,亡宋谁知是石头。”
  在文恬武嬉的笙歌艳舞中,大宋悄悄地走到了靖康元年。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10月,金军大举南侵,赵佶慌忙传位给太子赵桓(钦宗),带着蔡京、童贯等人,借口烧香,仓皇逃往安徽亳州蒙城(今安徽省蒙城)。12月15日,金兵攻破东京,“纵兵四掠……杀人如割麻,臭闻数百里”,搜刮金银绢帛,烧杀淫抢,无恶不作,曾经无比繁华的东京,顿成恐怖之城、死亡之城、人间地狱。赵佶和赵桓被废为庶人,作了囚犯,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难”。
  据说,赵佶听到金银珠宝被金人掳掠一空时,表现得毫不在乎;又听说嫔妃女儿被金人瓜分侮辱,也只是低头无语。但当他听说皇家的千万藏书也被抢劫、烧毁时,终于仰天长叹、放声大哭起来。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3月底,赵佶随同后妃、宗室、百官数千人,以及百工技艺、法驾、仪仗、冠服、礼器、天文仪器、皇家藏书等,被押往金国。在北行途中,赵佶受尽侮辱,见杏花飘落、燕子南飞,不禁涕泪俱下,一种“国破山河在,恨别鸟惊心”的凄凉油然而生。于是,就有了这首《燕山亭 北行见杏花》:
  “裁翦冰绡,打叠数重,冷淡燕脂匀注。
  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
  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
  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
  无据。和梦也、有时不做。”
  老实说,我十年前在《宋词300首》里看到这首词,感觉很是稀疏平常。后来词读得多了,对宋史了解得多了,才真正理解了后人对它“相思极苦,哀情哽咽,令人不忍卒读”的评价。繁华褪尽后的凄惨,令赵佶格外怀念故国与往昔岁月,“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但是往昔的一切,“和梦也、有时不做”,其悲怆可以想见。这首词准确地表现了作者的悲怆与真情,王国维《人间词话》称:“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亦略似之”。
  7月,大臣曹勋从金偷逃,回到南宋。临行之际,赵佶交给曹勋一件背心,背心上写着“你(指宋高宗赵构)快来援救父母。”被俘的臣子们见了,一片悲泣。赵佶哭泣不已,又反复叮嘱曹勋,切记不要忘了转告赵构,让他记住自己在北方受的痛苦。哆嗦着,哭诉着,取出手帕拭泪,尔后又慌忙将手帕交给曹勋:“让皇上(高宗)深知我思念故国而哀痛泪下的情景。”
  但当时惊惶逃窜的赵构,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力量来救父亲?即使后来赵构站稳了脚跟,大概也会“ 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从未想过救父亲回国。权力场上,从无父子之情,赵佶未免太天真。
  到金国后,赵佶被囚禁于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的土墙木栅之中。他南望汴京,渺不可见,心里格外悲苦、沉痛和悔恨。深秋里的一天,北风大作,树木萧索。他无意中听到一个金兵吹笛,笛声哀怨,如泣如诉。这更是触动了伤心之处,于是,口吟一曲《眼儿媚》: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
  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
  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此词悲壮苍凉,在昔盛今衰的深切悲叹中,真切地表达了亡国之痛、故国之思和囚居之苦。徐轨在《词苑从谈》中说:“徽宗词哀情哽咽,仿佛南唐后主,令人不忍多听。”
  赵佶吟唱完毕,递给儿子钦宗欣赏,一边拭泪,一边道:“我苦命的儿啊,你也和一首吧!”
  钦宗赵桓接受了赵佶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即位仅一年多,就作了亡国之君。但他倔强固执,认为自己和父亲都是仁爱的好皇帝,亡国是奸臣所致,当即和了一首《眼儿媚》:
  “宸传四百旧京华,仁孝自名家。
  一旦奸邪,倾天坼地,忍听琵琶。
  如今塞外多离索,迤逦远胡沙。
  家邦万里,伶仃父子,向晓霜花。”
  赵佶生活凄苦,常常回忆故国汴京的琼林玉殿。那时的东京“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他贵为一国之尊,无限风光无限自在,并在宋词史上留了一段佳话。
  宣和元宵之夜,游人如潮,“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赵佶在宣德门上观灯听戏曲,也不时给观灯的市民赐酒。深夜,巡逻卫士抓来一位的青年女子,说她饮完皇帝的赐酒后,悄悄地把御杯藏在了身上,请皇帝治罪。
  赵佶询问缘由。女子口占一首《鹧鸪天》,轻声吟唱,算是回答:
  “月满蓬壶灿烂灯,与郎携手至端门。
  贪看鹤阵笙歌举,不觉鸳鸯失却群。
  天渐晓,感皇恩,传宣赐酒饮杯巡。
  归家恐被翁姑责,窃取金杯作照凭。”
  赵佶听了,龙颜大悦,不仅忘了治她的“盗窃”之罪,还以金杯赐之,命令卫士送她归家。
  可是,如今身处北国荒漠,这种快活肆意的日子,也只能在梦中回味,有时甚至在梦里,也无法得到安慰。他在哭泣中过了9年多的屈辱生活,终因不堪精神折磨,死于五国城,终年54岁。
  “书画皇帝”赵佶的人生经历,总会让人想到另一个“词人皇帝”李煜。他们俩太多的相似之处:擅长书法、绘画、诗词;都是亡国之君,不务政事,沉迷酒色;连最后结局也同样悲惨不堪,被敌国俘虏,不得善终。
  因此,有一些“乱力怪神”的说法,渐渐地在后人的文学作品种流传开来:赵佶原来是李煜转世的!《养疴漫笔》很生动地记载了这个“转世托生过程”,弄得像真的一样:“神宗幸秘书省,阅李后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而徽宗生。生时梦李主来谒。所以文彩风流,过李主百倍。及北狩,女真用江南李主见艺祖故事。”
  “靖康之辱”也被说成是因果报应:北宋灭亡后,赵佶几乎所有妻子女儿都遭到女真人瓜分,沦为姬妾、奴婢。这简直就是当年李煜被俘后,眼睁睁地看着小周后被宋太宗赵光义召去侍酒侍寝的翻版。文人们对李煜的凄惨结局,大多抱有同情怜悯悲愤,因而对赵光义后代赵佶的结局,多少有一点点幸灾乐祸的意味。《野获编》说,宋人画了《熙陵幸小周后图》,“太宗戴幞头,面黔色而体肥,周后肢体纤弱,数宫人抱持之,周后作蹙额不胜之状。”元人冯海粟还在画上奋笔疾书:“江南賸有李花开,也被君王强折来,怪底金风吹地起,御园红紫满龙堆。”盖指靖康之辱,以寓无往不复之意。
  以我看来,因果报应之说,虚渺荒诞,权作笑料!
  赵佶和李煜的人生经历,可能再一次证明了“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的老话是多么正确!而浪漫的艺术家从政,又是多么危险:误人又误几,祸国又殃民!
  做个才子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啊!
  小传:
  宋徽宗赵佶(1082-1135),靖康二年(1127年),北宋沦亡后,与其子钦宗俱被掳北迁。擅书法,创“瘦金体”。工花鸟,能诗词。有《宋徽宗宫词》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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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一种相思,两处闲愁(1)
北宋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开封。吏部侍郎赵挺之的府邸一片喜庆气氛,热闹非凡,幼子明诚即将成亲了。
  新郎赵明诚在众人的祝贺声中,与新娘携手拜了天地,紧张地进入洞房。两盏八角薄纱大红宫灯,把洞房映成了一片绯红,龙凤喜烛的光焰欢快地跳跃着,如同美人的流转眼波。
  今天就是洞房花烛之夜了,赵明城暗想:“我的新娘,会是一个词人吗?”
  成亲之前,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写文章,文中有“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这么一句。父亲赵挺之听了,哈哈一笑,安慰道:“明诚,不必多虑!‘言和司合’是‘词’,‘安上面脱’是‘女’,‘芝芙草拔’就是“之夫”,这个字谜,合起来说,就是你将成为一个女词人的丈夫。”
  明诚吐了口气,轻轻地揭开新娘的大红盖头,抬头对着他的,除了一张美丽的笑脸,还有一对滴溜乱转的眼睛……
  元伊士珍《琅环记》记载的这个“词人之夫”传说,大抵当不得真,但是,毋需质疑的是,赵明诚这个普通而平凡的文人士大夫,确实是作为“词人李清照的丈夫”而记入青史的!
  李清照生于济南,孩童时期随父李格非到了京城开封。李格非精通经史,诗词文赋也样样精通,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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