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扬和刺猬那次请沙蓝吃饭我没去，但我塞给了高扬一百块钱（这在初中那阵儿可算相当多的一笔钱了）。我怕他的钱不够请人家吃饭。高扬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要，直到最后我对他说：“你拿着，算是你借的，将来还我。你有难，当兄弟的帮不了别的什么，也就只能帮到这儿了。”后来过了几年高扬去我的高中看我时还跟我提起这件事儿来着，他说他当时嘴上虽然没说，可心里觉得特温暖，他说他没看错，虽然那只是现在根本就不值一提的一百块钱，但高扬坚信我的确是能跟他当一辈子瓷器的人。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京城最后一个顽主 第五章（14）
那次我没有见到沙蓝，但那天晚上高扬竟然一身酒气地敲开了我家的门。我妈当时眉头就皱起来了，虽然高扬挺礼貌地跟她说了一句“阿姨好”，但他身上的酒精味儿当然瞒不住我妈。我妈用看一个小痞子（其实我到今天都固执地认为，高扬和一般的小痞子绝对是不一样的，即使在那时他还羽翼未丰）的目光使劲儿地瞪高扬，她一定是怕高扬把我给带坏了，其实每个母亲都会有这样的担心——虽然后来的那一年我的确是被带坏了，但带坏我的人可绝不是高扬。
我把高扬拉进我的屋子问他：“你喝了多少啊，身上这么大的酒味儿！”
高扬的脸上红彤彤的，有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他使劲儿摆了摆手，然后竟然笑了起来：“苏麦，成了，沙蓝答应帮我了，哈哈，苏麦，你看着吧，周一晚上在校门口儿，有好戏看了！妈的这事儿可算该有个了断了！”
“那个沙蓝，她认识大龙他哥吗？”
“她说她听说过他的名儿，但一直就不是一路的，所以从来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对了，苏麦，周一放学等沙蓝带着人过来以后你跟着我一起出去，我估计大龙他哥他们不敢贸然动手，你可别自己走啊，落单儿的话就不好说了。”
我点点头，又问他：“也得带上夏天吧，大龙他哥见过夏天，别到时候找她麻烦。”
“对，我一会儿就去夏天他们家，拐个弯儿就到了。”
“你还是回家吧，”我指着他说，“一身的酒气，你还到处撺掇，没看我妈看你的眼神儿都变了嘛，一会儿我给夏天打电话说吧，你甭去了。”
高扬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嘻嘻地说：“还有你媳妇儿——太史可，大龙他哥是不是也见着太史可了？”
“边儿去啊！什么媳妇儿媳妇儿的，人家没答应呢别乱说。”
高扬摆出个吃惊的表情说：“还没答应呐？行，苏麦，这坎儿过去了以后哥们儿帮你一把，绝对能成！”
我捶了他一拳：“你小声儿点儿，再让我妈听见喽！”
高扬笑了笑，然后一头栽倒在我的床上：“苏麦，我头一次见着一女的这么能喝……”
我拍了拍他的脑门儿：“看你这样儿好像也没醉啊，你这不是变着法儿地夸自己也很有量吗。”
“我呸！”高扬“腾”地一下又坐了起来，“我中途偷着去厕所抠了两回嗓子眼儿，要不哥们儿今儿非撂那儿！”
周日一天过得异常平静，我花了不到一小时就写完了全部的作业。那时候我虽然已经不怎么花心思在学习上了，但还没有像后来那样的彻底荒废，再加上我小学的底子好，初一的课又比较简单，所以成绩一直也没掉下来，因为这个我妈一直也不好说我什么——其实我看得出来，她早想让我离高扬远点儿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这小子打小儿就淘，长大了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作业写完了以后我望着窗外发起了呆——这好像是我记事儿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发呆，但还让这状态继续着。楼下有一群看模样儿也就刚念小学的孩子在玩儿丢沙包儿，他们嬉笑的声音清澈、爽朗，听着他们的笑就好像喝下了一整杯冰镇的水。我想着我们在那么小的时候应该也曾拥有过这般动听的笑声吧，可当时的自己却从不会留意这些个东西。许多人都在歌颂青春，歌颂青春的热血沸腾、青春的不顾一切、青春的执著冲动……可如果上天可以让我一直停留在某一段时光中的话我想我一定会选择停留在童年，而绝不是什么青春期。是的，我的青春期才刚刚开始，可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她的美好，相反，我感觉到我的青春期对我充满了敌意，她似乎已经拽住了我的手，正要把我往无尽的深渊里拉……而此刻看着那些正在追逐嬉戏的小孩子们，我未曾想到我竟然会那么地羡慕。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京城最后一个顽主 第五章（15）
我想起了明天下午的校门口儿，也不知道这次的坎儿高扬能不能平平安安地蹚过去，不管怎么样，正如高扬所说，明天这事儿就该来一个了断了。太史可，我还是想起了太史可，她到今天都还没有给我答复。我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等高扬这事儿过去以后，我说什么也得去找她索要那个我一直想要的答案，无论那会让我痛苦还是快乐，反正我不能再等了，一切都该来一个了断了……
周一。
我一上午都没专心听进去课，中午吃饭的时候，高扬把我、大龙和刺猬聚到了一起。他先问大龙：“你哥跟你翻脸了吗？”
“没呢，他压根儿都没跟我提这事儿，”大龙说，“我估摸着他的意思就是这事儿希望我别插手，两不相帮。”
“嗯，其实我也是这意思……”“高扬你什么意思啊！”高扬的话被大龙给打断了。“你是怕连累我对吗，告诉你高扬，你不是怂蛋，我大龙也不是怕事儿的主儿，这事儿怎么着儿跟我妹有关系吧！你是为了我妹才跟我哥结下梁子的。呸！丫现在不是我哥了，为了娜一点儿都不给我面儿，没错儿，我是丫带起来的，现在我跟丫两不相欠了。”
高扬看着大龙，看了有三秒钟以后他使劲儿地拍了大龙的胳膊一下儿：“行，今儿晚上算你一个！”
“废话！高扬你丫现在越来越像老大了，我比你玩儿得早吧！怎么现在就跟你的碎催似的？”大龙摇了摇头，笑着说，“其实我是真挺服你小子的，你干的那些个事儿都挺爷们儿的，我大龙跟着你一起玩儿，不亏！”
高扬点了点头，他又问刺猬：“刺猬，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刺猬拿出书包，拉链一开，我把头探过去看，里面有几把管儿刀和几块儿板儿砖。
“咱一人拿块儿砖头，如果真和不了的话，动起手来先用板儿砖，这东西不管制。”高扬说着伸手进去拎出块儿砖头，“今儿书包里都少带点儿书吧，装好了砖，记着，即使打起来，能不动刀也最好别动刀。”
刺猬在一旁“哼哼”冷笑着：“哟哟哟，高扬你还好意思跟我们讲这个，每次打起架来最爱拔刀的就是你！”
高扬摇了摇头：“以前和这次不一样，就拿上次咱反劫那几个职高的来说吧，那次咱捅了丫们丫们也不敢报案。这回可不一样喽，这回搞不好就是场大群架，如果真干起来，学校肯定得报警，万一让警察扣了的话，使刀和使板儿砖可就是俩性质了。”
大龙不住地点头：“高扬啊，你小子想得还真全乎！”
“当然，刀也得带着，苏麦，你身上没刀吧？拿一把别腰上。”高扬说着拎出把管儿刀递给了我，又指着书包里说，“我们几个身上都有刀，这里面儿你再拿两把给夏天和太史可，末末我给她留了一把，让她们都带着防身吧，万一哪个不懂事儿的主儿对姑娘下手呢。”
“难不成真要打吗？准备得这么充分？”我问高扬。
高扬摇摇头：“能不打当然不打了，看沙蓝能不能把这事儿给说和了，我还不想在校门口儿动手呢！如果说不和，丫们非要打的话，那最好也能让沙蓝跟丫们另外约个地儿茬。反正，我准备了这么多就是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不管怎么着儿，我当然希望大家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刺猬点了点头：“看我姐的了，这架若能和那最好，和不了咱也不能认怂，跌什么也不能跌份儿！”
我默默地接过那些冰冷的管儿刀，一句话也没说。一直以来就是为了这所谓的“份儿”，今天下午我们所有的兄弟姐妹要面临一大劫，但愿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就如高扬所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京城最后一个顽主 第五章（16）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夏天跑到我座位旁边儿一脸惊慌地对我说：“苏麦，来了！他们来了，你快去窗户那儿看看！这得有多少口子啊！”
这时候我才发现，班里能眺望到校门口儿的三个窗户已经全趴满了我们班的同学。他们伸着好奇的脑袋一边儿往下看还一边儿指指点点着。这种场面一般是不会出现的（我说过我们学校不是什么重点，所以在校门口儿堵人这种事儿很常见，大家慢慢地也就司空见惯了），看来今天的确在校门口儿聚了不少人。我的同学们全在唧唧喳喳地议论，脸上的表情有害怕、疑惑、惊慌，也有幸灾乐祸……
我挤过去往下一瞧，一瞬间就被那壮观的场面给震得愣了下儿神儿。校门口儿前的那条街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把校门儿都给堵死了。就在校门口儿保安站岗的那地儿，我看到了一个头上裹着好几层白纱布的大高个儿——不是别人正是大龙他哥。他的一只手提着一根缠着黑色胶布的钢管儿，另只手则死死地按在他身边儿的一个我们K中保安的肩膀上。我看到那个保安面色苍白，这时候已经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一下子想起来高扬给我的管儿刀还都在我书包里呢，于是我对夏天说：“夏天，你把太史可叫过来，有东西给你们。”
夏天一脸疑惑地把太史可给拉了过来。我见四周没人注意，就从书包里把两把管儿刀拿了出来。“高扬让我给你俩的，带在身上防身，记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拿出来！”我说着把刀递了过去，“一会儿放学你俩别单独走，跟着我们几个一起出去。大龙他哥见过你们俩，万一你俩先下去被他给截住的话就不好弄了。”
“这东西，这东西怎么拔出来啊？”太史可两手抓着管儿刀在使劲儿。
“刀给我，看着，拧一下，然后使劲儿一拔。”我“噌”地一下把管儿刀拔了出来，本来我还想告诉太史可两头儿是可以对接的，但看着她一脸的排斥表情，我干脆把她的刀给收了起来，“算了，你别带刀了，一会儿你跟着我一起出去，记着，要跟紧了我，千万别一个人跑！”
太史可听完我的这番话后嘴角呈现出了漂亮的弧度，她笑着点了点头：“好，我就跟着你。”
“夏天，你呢？”
夏天摆了摆手：“用不着！姑奶奶我会使这玩意儿！”她说着也“噌”地一下把刀给拔了出来，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刀说，“要是真打起来，我可不能光看着，你和高扬都上了，怎么能落下我！”
第三节是自习课，没老师看着。我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书包，那里面儿除了今天的作业以外就是一块儿板儿砖，而我的腰上，别着两把冰冷的管儿刀……
自习课上到一半儿的时候高扬居然推开了我们班的门儿闯了进来，而真正让我惊讶的是，我们班的孩子们居然一抬头看是高扬就又都默默地把头埋下去了，谁也不敢说什么（后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