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记忆:老三届新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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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不去的记忆:老三届新三级-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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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1977(2)
一时间,消息爆炸性地传遍人群,到处沸腾。抓阶级斗争的工地被激动的知青们冷落在一旁。他们看到了命运的太阳明媚的照来,绝望的日子即将打住,知青的前途只有少数人光明的时代行将终结了。大家白天干活,晚上翻出过去的书本开始自学,工地上不再耍闹或无聊的抽烟,而是一堆一堆地挤在一起讨论问题。比起他们,我条件好些,作为民办教师,我一直与书本打交道,对知识并不陌生;我有星期天,可以关起门扎实地搞一整天;还可以向同行求教,与他们交流。然而,我们的基础总是太差,差得跟文盲差别不大。从小学到中学,教我们的老师不敢教不能教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们的水平能力之低,低得也实在可以,从根本上影响了我们。我根本没听懂过他们讲的作文课是啥味儿,没听懂过他们讲的理化课是怎么一种知识,也不知道小学与中学有啥区别。如今要考试,就好比要在青石板上种庄稼,要在烂泥坑上盖房子,谈何容易?时代害苦了我们,时代现今向我们施以恩典时,我们有什么能力接受这份恩典?怨谁尤谁?牢骚谁抱怨谁?青春无法赔偿,知识只好从头学起。学吧,只当学生时代从今天开始。我安排自己的补习进程,有时来人频繁,学习效率极低,我就悄悄躲在木楼上,把梯子抽了,这样,连母亲也不知我哪儿去了,我就安安静静,无纷无扰地坐了一天一夜。倦了打会儿盹,醒了接着搞。母亲四处叫我,我模模糊糊听到,模模糊糊地忘记回应。这种方法效果真好,几个星期日就把几年的中学教材啃吃了一遍,待到集中培训补习时,我已做了几本习题,写了十数篇作文,背了相关的知识和定律……
  11月,我顺利地报了名,没什么关卡。准考证需交五角钱,我拿不出。民师每月四元的工资需半年一领,现在还不到时间;母亲赶着编出了一挂草鞋,湿着卖不出去;此时的鸡也不下蛋了,家里没什么可卖。母亲逮了一只嫩公鸡缚住给我说:“孩子,嫩鸡子好卖,五角钱总该换得下吧?”我抱着鸡子赶到区上交报名费。一位吃公粮的人看我东张西望,料定怀里的鸡子是卖的,就问我卖不,我脑子里只有“准考证”、“五角钱”的概念,因而,一听问,忙说卖,问人家五角钱买不买。对方掏出五角二话没说,我感激不尽,连忙拿去领了准考证。此时的我不禁想起一位叫范进的古人,他也是这般穷,中举后还在抱着鸡子换米粮,那窘状令人堪怜。我雷同了范进的光景,能有他那般中举的幸运吗?
  12月,隆冬如春,千万知青的1977年12月呀,吉星高照,每一阵寒风都是温暖的,每一片冬云都是灿烂的,每一道惨白的阳光都是精彩的。这个冬天是这么美好,是过年和娶媳都不及的。大家脸上都是喜滋滋的,表情都是乐呵呵的,情绪都是最最好的,说话、生气都一团和气。这个月考试啦,久违了的来真格的考试,属于寒窗学子展示看家本事的考试,又属于寒窗学子们了。命运将在这一月中决定,由自己凭本事决定,这一月,苦难的知青们将走下十字架新生。
  学大寨的号子还在山山岭岭热火朝天,可听来却不再心烦,倒似乎让人感到了劳动情景的动人;饿着的肚子仍饥肠辘辘,红薯、红薯叶、红薯面是考试时的基本伙食,可已不感到难受难熬,倒是觉出“饿其体肤”的考验之美。看到了前途的日子,是天高地阔的日子,看啥啥顺眼,想啥啥顺心。有生以来,好像没获得过这样的光景,我悉心拥抱着这样的时光,希望昼夜不眠度过。

命运,1977(3)
考试在热切地期盼中到来。读书以来就未曾经历过这种考试,大家都有些不习惯。对比过去多年的不考试,现在这样一本正经的考,都觉得有些滑稽,有些好玩。不过,谁也不敢儿戏,都知道时代变了,这考试肯定是要兑现的。你游戏了,不会再碰上“张铁生”那等运气了。考场上我见到初中、高中同学,以及之前的学长、之后的学弟们,胡子一把的,满脸褶皱的,都信心十足。
  考罢,我将半年的激动迅速收敛起来,好歹都交给公平的命运去决定了。我平静地回到了故乡,再与我的几十个学生打交道。我已深深知足了,能让我公平地参加考试已是我最大的运气了,其他夫复何求?不过,我还是希望考试揭晓晚一点,我怕早了,万一落榜,母亲的春节会过得极不开心。儿子无能,让母亲失望,那就是罪过了。母亲对我寄望深重,平时连一只蚂蚁也不踩死,那都是为儿子积德惜福,累积前程。虔之诚之,临了,儿子若给她争不了气,老人家何以支撑?因而,我暗祷:如果我落榜,也让我落榜在春节后吧!老天啊,我这厢乞求了!
  发榜的日子没按我的意思来,偏就在春节前发布了。我忐忑不安地听到最后也没听到自己,那一刻天昏了地暗了,如坠万劫不复的深渊。尽管事先已有思想准备,但在事实来临时,什么思想准备都不济事了。千般悲哀,万种痛苦,母亲背转身擦了泪花又转过面来,慈祥地安慰我:“没事儿,好政策不变了,明年考上也不晚。”考取的青年们春节里喜洋洋地去未婚妻家拜年,我则像丢了八辈子人似的走不出门。跟人家怎么说呢?多少年盼着凭本事考,而今让你凭本事考了你却没本事了。推荐,你没有政治条件,考试,你又没有本事,哪头都占不住,你无前途就只能十足地认命了。这个春节打算作为生命的复活节,却被自己的无能变成了黑色的背运节。
  1978年来了,失落慢慢丢开,再试一次吧!一些考取却因体检问题刷下来的考生心情更加灰暗,还没有我这等“再来一次”的斗志了。一天,在我挑灯夜学之际,从公社忽然传来消息,让我第二天去县城体检,说我在去年录取时被录漏了,本次补录时被发现方补上。这真是喜从天降,全村人几乎都惊奇得睁大了眼睛。是传说还是真事?是玩笑还是实话?是梦幻还是现实?先录的人早已喜过了,上帝这是又专为我致喜一次呀,也是专门在我身上制造一个好事多磨的故事呀。
  管它是真假,是真事是谣传,我立马赶到指定的体检医院,看到我的名字真实地写在上面,我才激动地泪眼蒙眬:是真的,我被录取到一所专科学校,如果身体不差,我就会如愿走进大学,我的高考就宣告成功,命运将从此改变。
  诚惶诚恐的接受完体检,一切正常;又接受了政审,有好心人关照,顺利通过。不久,录取通知来;不久,我如愿以偿地离开了早已想离开的故乡。离开故乡的那个春天,正值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老诗人郭沫若的致词《科学的春天》非常令人振奋,我激动不已地听了又听,不禁感到人生的春天、自然的春天和国家的春天一同降临时,是这般的让人美不胜收。我们这些深受“*”之害的一代人如今成了幸运儿,新的前程来了,赶紧赶路吧,不堪岁月挥手扔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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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1)
“*”、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
  黄    伟
  作者简介:黄伟,男,1954年12月出生,江苏金湖人。1965年在颍上县城关中学读初中。1979年至1983年在安徽师范大学历史系学习,既属老三届,又是新三级。1983年至今在安徽教育学院(2007年改称合肥师范学院)政法系、历史系,从事“两课”(*主义理论课和思想政治教育课)和中国近现代史教学工作。其间,分别在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中国人民大学*党史系进修。现任中国现代史学会会员,安徽历史学会常务理事,*安徽党史学会常务理事。1994年被评聘为副教授,1999年被评聘为历史学教授。2006年被评为省优秀德育工作者。
  1978年7月,我再次参加高考,这一次离录取分数线仅差3分。我并未气馁,下定决心,继续挑灯夜战攻坚克难。困了用冷水洗把脸,累了站起来做上一遍广播体操。上大学求知识的信念在支撑着我,以前没有机会,现在党和国家为我们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有放弃的道理!1979年7月,第三次参加高考,我终于以超过录取分数线20多分的成绩,如愿以偿进入安徽师范大学攻读历史专业。
  毕业之时我们欢乐地唱着,“再过20年,我们来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20年后,全班同学如约聚会,没有太多辉煌,只有些许成功,人生阅历丰富了,人生信仰没有改变。90位同学,工作在不同岗位上,贡献各有特色,至少有6人已经被评为教授,我忝列其间。毕业之后的20多年间,我始终在安徽一所高校工作,孜孜以求,不断进取。不为下海经商所动,没有被金钱物质诱惑。甘于清贫,爬格子、吃粉笔灰从无怨言。往好里说是敬业,不客气地话就叫“一根筋”、“认死理”,穿越时空我与“许三多”神交。
  我的童年是在皖北一个古老的小县城……颍上县度过的。说她小,因为她比卢沟桥旁的宛平城大不到哪里去,城里大街小巷都是青石板路,没有高楼大厦,道路的宽度不能开汽车。说她古老,因为有废弃的县衙门旁相向而坐的一对石狮子、护城河和城墙的残垣断壁为证。城外五六华里有一个花园,人称“游家花园”,花园里有两样不起眼的动物狗熊和猴子。每年踏青之日,孩提时代的我们都会不厌其烦地去目睹它们的尊容。我的妈妈是县城关小学的一位教师,以前读过高中。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初中、高中毕业就是知识分子了。她很强调对自家三个“光头”的教育,时常提起远亲近邻家的孩子学习用功,考取了县城中学,还有谁家的考上了北京名牌大学。懵懂里的我似乎明白了一些读书是有用的道理,经过小学校的围墙都会听听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有机会去妈妈那里,也有意地在教室门外向里张望。1959年,我虚岁六岁,终于可以报名上学了。我在妈妈的带领下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学校。负责报名工作的是妈妈的同事,一年级的语文老师朱忠贤,据说她是这所小学的一块牌子。她查看了我家的户籍之后说:“你不满六岁,暂时还不能入学。”听了这句话,让我很沮丧。不过接下来的面试,她发现我对拼音字母和加减法都有不错的准备。于是决定给我一个机会……当“旁听生”。如果能够在一个学期结束时,语文和算术考试成绩达到90分,就可以正式入学。最终我如愿以偿地顺利入学了,因为学期考试我的成绩在班级名列前茅,接近满分。记忆里,在上小学的开头几年,那时县城还没有电灯,每天晚上用煤油灯照明,看书必须靠近灯光,可是太靠近了,第二天发现两个鼻孔里全是黑乎乎的东西。我如饥似渴地学呀学,语文、算术考试常常取得满分,获得妈妈和老师们的夸奖,也满足了一个小孩子的虚荣心。

“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2)
20世纪60年代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又记忆犹新的年代,由于种种原因闹了饥荒。刘少奇后来总结为“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灾荒袭来,粮食匮乏,饥馑遍布全县,人们面黄肌瘦。开头卖粮搭配高粱面和山芋面,接着肥田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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