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 第2节

　　长根听到这里，心里全乱了，但是又很清楚地知道，村里人是在要他做选择，一是赶走金香，一是和金香一起走。百善孝为先，不做刘家人，死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父母和祖宗。赶走金香，那又是多么的不仁不义，怎么说的出口。她嫁过来十几年，虽然没有给我生下儿女，但却是辛辛苦苦的十几年啊。以前家里是多么穷，自己快四十的人了都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她没有嫌弃我家徒四壁嫁了过来，起早摸黑了十几年，把家里家外弄得井井有条，对我是多么大的恩情啊！现在却要在孝和义之间做选择是多么的难。长根木讷讷地站在原地没有半句话语。

　　“你还在想什么？还不赶紧的赶她走？难道你想做不孝的子孙吗？”老头说着使人去拉金香。

　　“我不走，你们没有权利把我从长根的身边赶走，我要听长根自己说。”金香甩开左右拉扯的人来到长根面前，“长根，你说吧，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会听你的。”金香用渴望的眼睛看着长根。她很想留在他的身边，不想走，长根是她三个男人中和她最久的一个，也是感情最深的一个，以前也努力过为他延续香火，但却有心无力。尽管没有孩子，但是他们依旧过的很开心幸福，或许有了孩子的生活会更好，但这样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想上天奢求的更多。

　　“长根，你倒是说句话啊，大家在等着你呢！”老头说。

　　“你们不要逼我，我两个都想选。”长根近乎发狂的吼起来，抱着头蹲下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行，你只能选一个，现在就选吧。”　电子书　分享网站

4
长根蹲在地上想了很久，金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其他人都在逼他，不让他好过，走了也好，省得他们再来管这闲事，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赶她走，那样她会无家可归，孤苦伶仃的的，现在就可以想到她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父母祖宗会原谅我的。长根突然站起来拉着金香的手走出了祠堂，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走了。

　　长根牵着金香的手一直走，一直走，走出了村子，走出了管束，却怎么也走不出那内心的折磨，从现在开始，再没有人会承认他是刘家的人了。他很痛苦，然而又很欣慰，至少身边还有一个爱他离不开他的女人，他不是一无所有。

　　他们走到了村前的一座山脚下停了下来，这儿已经是村边，过了这座山就不再是刘家村的地盘，就真的出了刘家村了。两个人依坐在草地上，只是坐，没有任何的话语，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好好地想一下以后怎么过吧，他们现在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坐坐走走，走走坐坐，但是始终没有越过面前的这座山。长根时不时地回望远处的村子，炊烟已经升起来，夜快要来临了。此时的他们却无家可归，只能望着那一堆模糊不清的废墟，不禁黯然伤神。昨天的这个时候，两人还坐在院子里吃晚饭，现在却空着肚子，家也没了，晚饭又在哪儿？金香看着长根，眼中充满了愧疚，“他一天都没有吃饭了”，不禁黯然泪下，“要不是为了自己，他此时已经吃饱饭坐在祠堂前乘凉，不会像现在这样饿着肚子无家可归。”

　　渐渐地，白色褪尽，黑夜统治了一切。他们俩坐在草地上，长根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村子。零星的灯火在远处闪闪烁烁，在浓浓的黑暗面前显得是那么的不足为道和无能为力，给村子带不来一丝丝的光明，甚至是越来越暗，快要被黑暗吞噬了。天上的星星也躲躲闪闪的，不愿接近他们，照亮他们。

　　长根不知何时倒在草地上睡着了，这一天他过得太累了，睡得很沉。金香看着旁边的男人，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这样对待长根，让他无家可归？难道真的是上天要让我们这样艰难？我真的克夫？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以后怎么过？”她想着却想不出以后该怎么办。“长根都是为了我才会这样的，是我连累了他，要是没有我，他会过的很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饿着肚子又无家可归。我还是走吧，我走了，长根就会回去的，村里人会原谅他一时糊涂的。”金香看了一眼沉睡的长根，落下了无助的泪水，带着不舍的眷恋和希望走了。“明天醒来找不到我他就会回去的。”

　　东方泛白，温暖的太阳唤醒了沉睡的一切，长根坐起身来，发现金香不见了，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也不知道，大声地喊了几声也没有人答应，他迅速地爬起来边走边喊找金香去了，深一脚浅一脚顾及不了脚下的杂草，脚上已经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正往外冒着血。

　　金香并没有走远，她舍不得离开自己的男人，躲在密密麻麻的树林里可以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的长根急切的喊声，想答应却不能，只能绕开声源往前走，她不忍听到这喊声，喊一声，心里就刺痛一下，她得绕开长根，而且已经想到了去处。

　　长根寻遍了整座山也没有找到金香，“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太阳已经偏南了，热辣辣的像个火球，大概是要把长根烤干。他太饿又太累了，眼睛慢慢地暗了下来，一个跟斗载倒在地上。

5
迷迷糊糊的，长根醒了过来。“怎么这么热？”原来身上压着一床厚厚的棉被，穿在身上的汗衫已经湿透了，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村长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出了一身的汗应该没什么事了。金香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村长问。

　　提到金香，长根忍不住哽咽起来，想起了自己是在找金香的时候晕倒的，自己也不知道那个苦命的女人现在在什么地方。“金香……金香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金香是个好女人，事情怎么会变得这样？你不要担心，她不会走远的，我也会帮忙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你受了点寒，好好地休息，饿了灶房里有吃的，我去找那几个长人说说。”

　　金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怎么样？长根想着金香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金香舍不得自己，又回来了。

　　待他醒来时已是傍晚，屋子里站满了人。

　　“长根啊，你醒了。你能悬崖勒马回来就好，你还是刘家村的人。金香走了就走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女人，肯定是怕跟着你以后受苦去找别的男人去了。”一个胖老妇人说。

　　老妇人这样说金香让长根心里很难过，但是他并不理会她的话，任凭屋子里的人七嘴八舌地对金香进行各种的猜测。

　　晚上，长根又住到祠堂去了，看着那些打扫干净的东西又触景生情起来，昨天还在一起收拾屋子，今天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拿了一张凳子坐到祠堂门口，望着村前的小山想着金香，不知道那苦命的女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忍冻挨饿，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相信金香一定还在村子的附近，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长根就带着红肿的眼睛出去了，先去村前的小山那找。沿途经过自家的二亩地，两天没来，地里的杂草都长疯了，绿油油的一大片，比庄稼还高。如果没有发生那场火，也就不会是这番景象了。

　　在前山一寸一寸地找着。一个上午过去了，一个下午也过去了，寻了整座山两边也没有发现人的踪迹，绝对没有遗漏任何一个角落，带着失望而归，但他却没有放弃，决定明天还要去找。回到祠堂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枕头，湿透了。

　　太阳还是照常升起，长根又是红肿着眼睛出了门，今天他要去村后山找找，那里依旧的满山的树，密密麻麻的，透不下一点的阳光。这座山上以前野猪野兔特别多，早些时候村里的壮年在山上挖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陷阱和山洞，年轻的时候长根也常来。

　　他挨着山洞一个一个地找过去，那些山洞久没有人住，有的洞已经塌方堵住了洞口。树叶尖上摇摇欲坠的水滴在一阵风过后掉落下来打在他的身上，凉凉的。找了一个上午只找了半座山，还是没有半点迹象。肚子饿了掏出带来的饭团边吃边找，寻另半座山了。

　　寻了大半个下午的时候，他发现有些草歪歪斜斜的呈一条直线，像是被人踩出来的，谁还会来这座荒山呢？长根第一反应就是金香。他立即延着那歪倒的草走下去，最后到达了一个山洞。

　　洞只有2平方米左右，在洞的最里面的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树叶和枯草，在另一个角落还有一个大大的包袱。长根急忙走过去打开那个包袱，里面居然全是乌黑的豆子和豆。此时的长根可以肯定金香一定在这里，心里一下子高兴起来，但看着这些乌黑的东西，心里又很难过，几天来，金香就是吃着这些东西熬过来的。

　　金香此时不在洞里，长根就在洞里等她回来。直至傍晚，才听见有人走路的声音向山洞传来，那人就是金香。

　　当金香看见坐在树叶上的长根时先是一愣，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他可以找到这里来，这座山多久没有人来过了，但是又立即扑了过去，抱着长根痛苦起来。

　　长根何尝不是，家里出了那样的事，老婆又走了，他怎么放心的下让一个女人在外面，现在找到了心里是说　不出的高兴，所有的感情都只能化着泪水尽情地流露出来。

　　许久之后俩人才分开。长根说：“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吃得就是那些乌黑的豆子！真是苦了你了！你为什么要走？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很担心，找了两天终于找到你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金香那天想好了走以后，她就往回走，回到了祠堂，拜谢了祖宗，希望他们保佑长根，谢谢他们给了自己这样好的一个男人，然后就离开了，本来决定出去的，但是又放心不下长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不忍心离去。后来想到了村后山不会有人去，而且山上有许多的山洞可以栖身，就决定住到后山去，过一天算一天，就算是死也要留在长根身边。她回到已是废墟的屋里用没有完全烧完的被单把那些乌黑的豆子和豆花包起来带到后山去了，这几天就是靠这些豆子和豆花填饱肚子。

　　听完金香的话，长根悲喜交加，“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女人？又怎么会是我长根的女人！”看着金香现在的样子，又心疼起来，紧紧地抱着这个女人心中暗自发誓，绝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决定搬过来和她一起住，明天就去找村长说。当晚，长根没有回村里，两个人就在山洞中过了一宿。

6
天已经大亮，山里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只只从窝里飞出来觅食去了。树林里的空气非常的清新纯净，像雨后的一样。此时还可以听见许多的水滴从树叶尖上往下坠落的打在树叶上滴滴答答的声音，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长根起来了，对着还躺着的金香说：“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我要搬到这里来和你一起住。我这就去找村长说，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吧？”

　　“这样行吗？……”金香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决定了。不住在村里我就不是刘家的子孙吗？天下那么多姓刘的人也不是全都住在刘家村啊。我不管那么多了现在，我是不会再离开你的，除非我死了